“诶,诶,听说了吗?原先的巡盐御史突然死了!”
“啊?怎么死的?”
“听说是失足落水!”
“失足落水?不能吧!莫不是有人加害?”
“啧,皇上也怕这个啊,派人去查了,但你说这玩意能查出啥来,唉!”
“那你说,巡盐御史这么重要的职务皇上会让谁接任啊?”
“这可难说了,皇上的心思谁吃得准哟。”
……
“臣弟恭请皇兄圣安,皇兄万福金安。”这天,李仲允应召入宫。
“快起来,坐。”李昊乾从折子堆里拔出了头。
“谢皇兄。皇兄,听说很多人都举荐萧洛昕继任巡盐御史?”
“对,你看看这些折子,大多数都是举荐他的。朕觉得他挺合适的,只是朕又不太放心让他去。”李昊乾愁眉不展。
“嗯。这巡盐御史可是个肥差,难保手脚干净。萧洛昕这人不定性太强了,让他接了这职务放了外任,确实有点让人难以放心。不过,论能力,他是当朝探花,这么多年公务上也没出过什么差错,确实是个合适人选。”
“那,先定他?他接任之后就会去扬州一带。等过一阵子,朕也该南巡一下了,到时候再看看他能不能胜任。”
“皇兄英明。”李仲允的目光落在了书案上的那一方砚台上,眼神一下子亮了。
“怎么了?”李昊乾顺着李仲允的目光望去,立时明白李仲允心中所想,他一把捂住了砚台:“不行！”
“皇兄,”李仲允不死心地凑了过来,“皇兄,这砚台不错嘛,赏臣弟呗。”
“不行,这砚台是朕今天才得的,朕还没用呢,你想都别想!”李昊乾伸出食指一怼李仲允的额头。
“皇兄……求你了……”李仲允眨巴着眼睛,轻轻拽了拽李昊乾的袖子。
李昊乾看着李仲允这副模样,不觉间心已经软了,允许的话已经到了口边。可一想到李仲允之前就是这般软磨硬泡哄走了自己不少的心头爱,笔啊,瓷具啊,珍玩啊……数不胜数,他的脸便板了下来,伸手推开了李仲允:“不行。”
“皇兄……”李仲允失落地垂下了头,“真不行吗?”
“不行,朕这回可不惯着你了。”
“好吧,”李仲允咕哝道,“那臣弟告退了。”
“嗯。别垂头丧气的了,朕给你的好东西还少吗?”李昊乾笑着数落道。
李仲允突然惊奇地睁大双眼,伸手指向李昊乾身后:“咦？”
李昊乾一怔,回头看去却什么异样也没发现,再转回头时已不见李仲允的踪影,案上的那方砚台也不翼而飞。
“李仲允!”李昊乾大叫一声,拍案而起,直向外面冲去,可他只看到早已跑远的李仲允以及听到一声模糊的话语。
“谢皇兄恩赏!”
李昊乾被气笑了:“以下犯上,罪无可恕!”
旁边的张三目睹了这一幕,没憋住笑出了声。随后他便遭到了李昊乾的一阵怒瞪。
“笑什么笑?还不赶紧给朕再找个砚台!”
“是,是……”张三急忙退开了。
“这死东西……”李昊乾摇了摇头,回去了。
萧洛昕在接到赴任的圣旨后,进宫谢了恩。出宫的路上,一道身影的出现让他停下了脚步。
“臣参见殿下。”萧洛昕作了一揖。
“萧大人,真是巧了。”李泽沐回了一礼。
“不敢。”萧洛昕有些惶恐。
“恭喜萧大人了,”李泽沐笑着上前一步,“我早就觉得以萧大人的才华,巡盐御史一职非你莫属,别人如何能与当朝探花相比呢?”
“殿下言重了,下官惶恐。”萧洛昕急忙道。
“哪里言重了,分明这就是萧大人该得的,我想的事几乎没有出过差错。”李泽沐收敛了笑容,定定地望着萧洛昕,“萧大人是个聪明人。”
萧洛昕心下惊疑不定,下意识地望向四周,还好,周围没什么宫人。萧洛昕定了定神,又向李泽沐行了一礼:“下官多谢殿下提携,只是不知殿下为何……？”
李泽沐又笑了:“因为我觉得萧大人合适啊。”
“下官不明白……”
“不,你明白。”李泽沐的语调仍然温和。
萧洛昕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殿下想让下官做什么?”
“萧大人这是什么话?我怎能要求你做什么?我只是觉得萧大人现在得父皇器重又担此重任,理应为父皇献纳良言,”李泽沐顿了一下,“为我大唐千秋万代着想。”
萧洛昕愣了片刻后向李泽沐深行一礼:“下官明白了,下官定不负殿下所望。”
“萧大人,我们今天见过面吗?”李泽沐轻声道。
“当然没有。”萧洛昕立刻道。
“我们说过话吗?"
“没有。”
“如此便好。萧大人一路珍重。”
“谢殿下。”
当萧洛昕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心情格外激动,巡盐御史这差使简直肥得流油,况且李泽沐居然还找上了他!自己只需助他成为太子,将来岂不是荣华富贵张手即来吗?他沉浸在这巨大的喜悦中,丝毫没有留意到这件事背后的可怕之处。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居然能有这番思维行动,这正常吗?
一个月后,皇宫内。
“儿臣恭请父皇圣安。”李泽沐恭恭敬敬地跪在李昊乾面前。
“起来吧。最近有许多大臣上书请求朕封你为储君,你有什么想法吗?”李昊乾静静地凝视着李泽沐。
“儿臣但凭父皇做主。”李泽沐一脸恭顺。
“你难道不想入主东宫吗?”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儿臣想。但儿臣自知储君非儿戏,儿臣还有很多欠缺之处,故不敢奢求。儿臣唯愿此生无论身居何位都能为国效力,别无他求。”
“嗯。”李昊乾满意地点点头,淡淡一笑,“下去吧。”
“是,儿臣告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长子李泽沐才德兼备,忠孝两全,可堪重用,深得关心。着即册为太子,入主东宫。钦此。”
这道圣旨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好像李泽沐做太子这件事就是理所应当的,只是稍稍迟了些而已。
这天,李仲允下朝后去给白妤娩请安。这不,自从李泽沐被封了太子之后,白妤娩的气色便一日好似一日。
“王爷,泽沐还小,还要劳烦王爷多提点提点。”白妤娩笑着说。
“娘娘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李仲允恭敬道。
从白妤娩宫中出来后,李仲允正好与李泽沐打了个照面。李仲允几乎是在一瞬跪了下来:“臣参见太子殿下。”
“三叔这是做什么?快请起。”李泽沐虽这样说着,却没有立刻去扶李仲允,而是等李仲允自己欲起身时才伸手去扶。李仲允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舒服。
“三叔,”李泽沐撒娇般地扑进了李仲允怀里,一脸孩子气地抬起头,“三叔怎么不理我啊?三叔都好久没来看侄儿了。”
“哪有,”李仲允温和地笑着,轻轻抚摸着李泽沐的头,又把刚刚的不舒服抛到九霄云外了,“小泽沐长大了,三叔要是老去倒怕你嫌烦了。”
“不会的,三叔对侄儿这么好,侄儿哪能烦你呢。侄儿还要三叔教我下棋呢!”
“好,等三叔有功了就去。”
“三叔说话可要算说!”
“当然,一定去,不骗你。”
下午,李仲允戴着帷帽与余庆华一并漫步在长安城内繁华的街巷中。帷帽上垂落的轻纱掩去了李仲允的面容,避免了被人认出的麻烦。
“咦?三爷你看那边。”余庆华用手指向一旁的一个小摊位,那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泥像,无不栩栩如生。
“你喜欢这个啊?那就买几个。”说着,李仲允就拉着余庆华向那边走去。
“不是,我只是喜欢其中的一个罢了。”余庆华指了指其中的一个泥像。那是一个骑在马上的小人,眉目温润,一双凤目中却又不失凌厉,神姿俊朗,一表人才。
“这……这怎么像……”李仲允俯身细细打量那个泥像。
“诶哟,两位公子真有眼光!”摊主一拍手,来到二人旁边,“这可是柳亲王的泥像!我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李仲允:“！”尽管他已经看出来了,但听到别人亲口说出来,难免还是一惊。
“你怎么知道柳亲王长这个样子?”余庆华问道。
“诶，那日柳亲王率军凯旋归京,我有幸亲眼看到了,尽管是匆匆一瞥,但我绝计不会记错!肯定是这样!”摊主拍着胸脯说,一脸骄傲。
“温柳,”余庆华凑到了李仲允耳边,“买了吧。”
“买什么买啊,这有什么可买的。”
“当然要买嘛,做的这么好,被别人买去了怎么办?那三爷岂不是要被别人捧在手心里了?”余庆华压低声音道。
“小心眼儿。”李仲允轻笑一声,“买吧。”
“三爷真好。”余庆华又低了低自己的身子,此时两人贴得很近,李仲允能清晰地感到余庆华隔着那层薄纱呼出的热气。余庆华用自己带着细茧的指腹勾了勾李仲允的手心,弄得李仲允手心痒痒的。
李仲允脸上一红,“啪”的一声反手打开了余庆华的手,低斥道:“别胡闹!”
余庆华“哧哧”笑着直起了身子。两人这一顿互动直接把摊主看傻了。
“这位兄台!来来来,你一定会对这本书感兴趣的!来来来!”旁边一个书摊的摊主突然冲了过来,把余庆华拽了过去,从摊位的下边一阵东翻西找后将几本花花绿绿的小册子塞进了余庆华的怀里。“我跟你讲,这么多年了,你这号人我见过不少,这玩意保准有用!我慧眼识人,兄弟,你一定需要。”
余庆华疑惑地看了书摊摊主一眼,随手翻开一本小册子,只瞧了一两眼就猛地合上了,他一脸震惊地瞪着摊主。
“啧,如何啊?”摊主向余庆华挤了挤眼睛。
“咳,多……多少钱?”余庆华避开李仲允好奇的视线,结结巴巴地问。
摊主向余庆华比划了一个数字,余庆华匆匆掏出钱扔给摊主,继而转身就走。
“余庆华,什么书啊?”李仲允跟了上去,好奇地问。
余庆华急忙将那些小册子塞进怀里:“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给我看看!”李仲允伸手就要去够。
“三爷。”余庆华一把抓住李仲允的手,“晚上的，晚上属下告诉你。”
李仲允轻笑一声:“神神秘秘的。”但也不追问了。
随后,两人来到京城内最有名的茶楼内落了座,点了几样小吃,品着茶,听着戏,好不惬意。
这时,那茶楼的主人走了过来,拍了拍手,四周便安静了下来。
“这是干什么啊?”李仲允懵懵的。
“公子不常来吧。这是这茶楼的特色,公子看看就知道了。”旁边一人随口答道。
“多谢了。”
“各位!咱们这儿的戏子可都是才子、才女,他们只服气才学比他们好的人,谁要是斗诗将他们十人全部斗败,就--老规矩!”
“好!好!”……
“老规矩?这又是什么?”李仲允莫名其妙。
“感觉不像什么好事,三爷别参与了。”余庆华低声道。
“好。”李仲允应了。可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选择权根本不再他们手中。
“来,秋月先选人!”楼主将一个绣球抛给了一名戏子。那戏子细细打量了一圈周围的人,最后目光竟定定地落在了李仲允的位置。
李仲允一惊：“余庆华……”没等他话说完,那绣球直直砸向了李仲允。
“恭喜!这位公子,请吧。先说好,我们的规则是公子一人对他们十个,他们一人说一句,每说一句,公子都要对一句。若是第一轮败了就罚酒一杯,第二轮败了则罚酒两杯,依此类推。直到这十位戏子皆对不出你的诗,公子才算赢。”
李仲允:“……”这规则也太严苛了,明摆着不想让人赢,那到底是什么“老规矩”能支撑着这个特色一直延续?本来寻思随便对几句认个输就完了,结果你还罚酒?桌子上这酒李仲允闻了都觉得呛,这得多烈啊!这是逼得我必须动真格的,是吧?
没办法,为了不被罚酒,李仲允只好一句一句对下去,丝毫不敢怠慢。余庆华坐在旁边倒是丝毫不担心,他相信李仲允的实力。初时,众人都只道这是个才子,后来,众人看向李仲允的眼神都变了,这莫不是神仙下凡吧?!
“多少轮了?”
“不知道,数不过来,根本数不过来……”
终于,戏子顿住了,他们十个人窃窃私语了半天,最终纷纷向李仲允作揖,认输了。李仲允终于松了口气,累死了。四周在片刻的寂静后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与叫好声。
“秋月,去吧,你选的人。”楼主冲那名叫秋月的戏子说。
秋月缓缓走到李仲允面前,用那纤纤素手斟了一杯酒递到李仲允面前:“公子,喝了这杯酒,奴家就是你的人了。”
李仲允大惊,这就那所谓的老规矩?谁赢了就白得美人儿?怪不得那么多人明知希望渺茫也要来试一试,色字当头一把刀啊!
“别,别这样……”
“公子,喝吧。”那戏子声音娇软,动作却强硬地将酒杯推入轻纱之后往李仲允口边送。旁边的余庆华脸一下子就黑了。
“姑娘!”李仲允挣扎着避开,推搡间酒杯翻落,一杯酒直浇在秋月的脸上,冲掉了她的部分妆容。
“你!”李仲允瞪着那张脸,惊呆了,“元和？！”
是了,这就是昔日风光的元和郡主,但自从萧洛昕与她和离,刘尉也死了之后,她就落魄了,不得以而沦落至此。隔着面纱,元和并没有认出李仲允，但她认出了余庆华,因此她断定那就是李仲允。那一刻,她想出了一个救自己于水火的主意。那就是选他对诗,无论他赢不赢,他都必须喝酒，在她认出李仲允的那一刹那,她就给楼主递了个仅二人明白的暗号,酒里就被下了药。为什么楼主会听她的呢?因为他们两人也有一腿啊!元和的自轻自贱早已超出常人想象。只要李仲允喝了酒犯了迷糊,元和就会想方设法把自己的清白赖在李仲允身上。堂堂百官之首,若是与一个戏子搞到一起,必定会极大地影响到他的清誉,到时候她大可借题发挥,再借着自己的身份卖卖惨,势必逼着李仲允养她一辈子。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计划就这么水灵灵地破产了。元和一咬牙,一计不成,再来一计,她不信凭着自己的媚术拿不下李仲允。
“公子……救救奴家……”元和软着身子向李仲允的怀中靠去,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周围一片起哄声。
李仲允傻了,他哪经历过这种投怀送抱的攻势,登时肢体僵硬,不知所措，一股甜腻的香气弄得李仲允直恶心。余庆华的脸色阴沉至极,他拂袖而走。
“余……”李仲允急了,他一把推开元和,“姑娘请自重!”李仲允拔腿跑开了。
“唉呀,真是没种!没劲!”
“扫兴！”
……
“余庆华!余庆华!你,等等我啊!”李仲允气喘吁吁地追上去。可余庆华依旧板着脸,气呼呼的。
“余庆华,庆华哥哥……”李仲允变着调子叫了一路,也没换回余庆华的一声回应。
唉,给人家气成这样怎么办?哄呗!
晚上,李仲允沐完浴后,只披上了一件素白长衣,腰间系得很松,衣服松散地挂在肩头,左肩微露。他散着头发,只用发带束住了几缕青丝。李仲允赤着足静悄悄地踏进了室内。
“余庆华。”李仲允轻声唤道。没有回应。余庆华似乎动了一下,把什么东西藏了起来。
“余庆华,你理理人嘛。”李仲允走到余庆华身旁,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偎进了余庆华怀里。
余庆华没动,但他的目光却游移在李仲允脸旁垂落的青丝,半露的肩头,以及因衣服系得很松而露出的两条修长白皙的腿上。余庆华眸光微暗,喉结滚动,手缓缓攀上了李仲允的腰身。余庆华扬了扬眉毛:“三爷，这是做什么?”
李仲允笑着把头蹭进了余庆华的颈窝,软声道:“哄你啊,谁知道你气性这么大,一直都不理我。庆华哥哥,我给你赔罪来了,你就别生气了嘛,我今晚凭君处置。”
“嗯?凭我处置?”余庆华伸手轻轻从他的额头抚至鼻梁,“三爷你这算不算在勾引属下?”
“怎么?难道你不喜欢吗?”李仲允轻轻在余庆华耳边哈着气。
“喜欢,喜欢死了。”余庆华一翻身将李仲允压在他此时坐着的躺椅上,拆下了他的发带,缚住了他的双手,“三爷,这可是你说的,凭我处置,别后悔。”
(咳,小车开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