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李泽沐年满十四,迎娶了礼部太常寺卿郑昱风的女儿郑柒蕴做太子妃。郑昱风的家族郑氏一脉也算是名门望族,但为人一直很低调,在李昊乾面前也一直是低眉顺眼。正因如此,李昊乾才选中了郑昱风的嫡女。

不久后,大唐与哲寒部又发生了一次冲突。哲寒部这些年群龙无首,政权更迭频繁,哪里是大唐的对手。在大唐军队的猛攻之下,哲寒部溃不成军,被迫北迁。为了能讨好大唐以求和平,哲寒部向大唐送来了一名贡女,名叫伊尔根觉罗·茉殇。此女是哲寒部第一美女,年十五。

李昊乾对这种女人没有半分兴趣,李仲允又“爱妻如命,誓不纳妾”，茉殇便被李昊乾安排在了东宫下人之所,名份上是李泽沐的侍妾。

茉殇坐在光线昏暗的屋内,妆容与衣饰已换作汉人打扮。她身着一身浅红嫁衣，双目无神地枯坐着。

“阿盛……”茉殇的嘴唇微微动了动,脸上滑下了两行清泪。

原来,茉殇在哲寒部原有一未婚夫,名唤叶赫博盛,两人年少相识,青梅竹马,早已深爱彼此。可哲寒部的一场大败仗却彻底改变了这两人的命运。因茉殇是哲寒部出了名的美女,哲寒部的首领便选中了茉殇做贡女。自然,茉殇抵死不从,叶赫博盛听闻此事连夜就要带茉殇逃跑,可终究是没有躲过哲寒部的追击。哲寒首领为了让茉殇死心,活捉了叶赫博盛,以其性命威胁茉殇。茉殇无奈,为了保爱人一条性命,她只得做了这名屈辱的贡女。可她不知道,她的阿盛早在她踏入中土的那一日被哲寒部之人杀了……

突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名太监走了进来。

“诶呀,还坐着呢,你不会以为太子殿下真会来光顾你吧,哈哈哈……”那太监的嗓音极为尖细,与他那如刀锋削过的下巴倒是极为相配。他长着一张巨大无比的嘴,一笑起来嘴角几乎能咧到耳根。他的身材也很奇特,上身很长,几乎是下身的二倍,走起路来脚跟不着地,腰身一直微微躬着,仿佛永远也挺不直。他的那颗脑袋也很大,与他那细瘦的脖颈极不相配。

茉殇沉默着,她根本没有心情搭理这位看起来很有病的太监。

“得,”那太监终于收了笑声,把手中拿着的盒子扔在了茉殇面前,“皇后娘娘赏你的。”

茉殇依旧没动。

那太监忽得大怒,猛地将茉殇的头向下一按,大喝道:“你这婊子,皇后娘娘赏你东西,你不知道要谢恩吗?还有,可别成天想着拿你这张狐媚脸去勾引太子殿下,否则小心你的小命!”他又是一掌掴在了茉殇脸上。

“崔结!磨唧什么呢?赶紧滚出来!”外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呼喝。

“哎，哎,来了!”崔结立即换了副腔调,谄媚地笑着,匆匆离开了。

“崔结……”茉殇喃喃着,眯起了眼睛。茉殇心里恨意四起,心中的悲伤在那一瞬全部转化成了怨恨。她恨命运的不公,她恨狗眼看人低的崔结,更恨她所身处的李唐王朝。

那就让我助你李唐覆灭吧,用你们的山河破碎来祭奠我的少年情深。

东宫主殿内。

郑柒蕴坐在梳妆台前,李泽沐亲自为她理着妆。

“殿下,你这梳妆的手法愈发好了呢。”郑柒蕴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不已。

“柒蕴喜欢就好。”李泽沐探过身子,为郑柒蕴的鬓发上插上了一根簪子,借机轻轻吻了吻郑柒蕴的耳垂。

“殿下……”郑柒蕴羞红了脸。

李泽沐的双臂环过郑柒蕴的腰身,下巴抵在了她的肩头,他的目光停留在郑柒蕴白皙的脖颈上。“孤的太子妃真是漂亮啊,又香又软,还好吃。”

“殿下!”郑柒蕴一下子扭过了头,留给李泽沐的只有那红透了的脖颈与耳朵。

“行了,不逗你了,”李泽沐松开了郑柒蕴,“今日父皇留给我的折子太多了,我不能陪你回去省亲了,柒蕴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政事第一位,殿下可别让皇上失望才是。”郑柒蕴站起身。

“还是柒蕴体贴我啊,”李泽沐轻轻笑了笑,“代我给岳父大人请安。”

“妾身会的,殿下不必送了。”郑柒蕴温柔一笑。

“好。”李泽沐站起身,目送着郑柒蕴在侍女们的陪同下离开了。

“常荣,过来。”李泽沐冲常荣招了招手。

“奴才在，殿下有何吩咐?”

“你最近好像往父皇那边跑得挺勤啊。”

“那不是依殿下的意思与张公公搞好关系嘛。”

“是吗?恐怕不止吧。”李泽沐懒懒一笑,用戏谑的目光打量着常荣。

常荣怔了怔:“奴才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李泽沐低笑一声,用手指着常荣,笑道:“你看上了父皇身边的近侍女官!别以为我不知道!就那个叫灵儿的,对不对?”

“奴才……”常荣被戳中了心事,一时哑然。于是，李泽沐便看着常荣那张白面皮越来越红。

“哈哈哈……你这死奴才……”李泽沐笑得直打跌。

“殿下恕罪……”常荣又是尴尬又是惶恐地跪了下来。

“起来,你这有什么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你要是能把灵儿弄到手,我倒要佩服你呢。”李泽沐揉着笑疼的肚子。

听李泽沐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常荣便有些兴奋起来。

“殿下,其实奴才感觉灵儿并不排斥奴才。”

“不奇怪,毕竟你这张脸长得确实不赖。”李泽沐哂笑一声。

常荣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了。“灵儿吧,当年她不是皇上安插在刘罗纤身边的人嘛,立过功,是皇上的人。奴才估摸她那意思是想爬上皇上的龙床,但皇上什么样殿下你也清楚,皇上心里只有皇后娘娘,灵儿在御前服待这么些年,皇上愣是半个眼神也没分给她!灵儿外面的家人也都死绝了,她不想出宫,所以她想找个下半辈子能依靠的人。”

“能依靠的人。那你于她而言确实挺合适的,储君身边的公公。”李泽沐听得津津有味。

常荣嘿嘿一笑,低下了头,竟露出了些羞涩表情。

“那她对你有意思吗?”李泽沐开始思索。

“奴才觉得应该是有点儿的。”

“那你再加把劲,争取和灵儿做成对食。那样的话，父皇身边都有咱们的人了,一举两得,是不是?”李泽沐扬了扬眉毛。

“是,殿下说的是,奴才一定让殿下满意。”常荣欣喜道。

李泽沐点了点头,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又看向常荣,开口道:“哲寒部送过来的那个贡女,叫什么来着?”

“回殿下,伊尔根觉罗·茉殇。”

“茉殇……”李泽沐喃喃着,“听说是哲寒部第一美女?”

“确实如此。”

“有多美？”

“殿下,反正她现在是殿下你的侍妾,殿下不妨亲自去看看啊。”李泽沐抬眼看了常荣一眼,而后站起身。

“不准让太子妃知道。”

“殿下放心,东宫里的人都知道，那太子妃是不是主子,全看殿下的意思。”

“那就好。”李泽沐抬脚向外走去。

在东宫的后院里,一群下人正在干着活,茉殇正灰头土脸地跪在一旁,双手浸在洗衣桶里。

“啪!”一鞭甩在茉殇身上,茉殇疼得浑身一缩。

“快点洗啊!磨唧什么呢!别以为你是太子殿下的侍妾你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没有太子殿下的恩宠,你什么也不是!”崔结那尖锐的嗓音震得茉殇耳膜生疼。

一鞭下去,又是一鞭。

茉殇咬牙忍着疼,卖力地搓着衣服。她在内心暗暗祈祷事情不要出差错。

她在刚入东宫的那天,常荣是来监管此事的。那个时候,茉殇为了自己的今后,忍痛把叶赫博盛送给她的,她所随身携带的翡翠玉石赠与了常荣,只求自己能与太子见到一面。只要能见面,茉殇就有信心拿下他。而如今，太子妃回郑府省亲,这正是大好的机会。

突然,喧闹的四周静了下来,而崔结又是抽又骂,正值兴头,并没有注意到四周的变化。茉殇虽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但她只能赌一把。

“公公,公公,别打了,贱妾知错了……公公……”茉殇呜咽着,颤抖着,跪趴在崔结足边,伸出被冷水冻得痛红的手,小心翼翼地拽住了崔结的衣摆。

“挪开你的脏手,贱妇!”崔结一脸厌恶,一脚踹翻了茉殇,他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桶水“哗啦”一下子泼在茉殇身上。

“孤竟不知孤的东宫里还有这般叱咤风云的奴才!”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

崔结的身子登时僵住了,他缓缓转过身子,不可置信地看到李泽沐正站在他的身后，一脸怒容。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恕罪!”崔结大骇,双腿一软跌跪在地,连连磕头,“太子殿下,不是您看到的那样的,您听奴才解释……”

“解释?”李泽沐冷笑一声,“分明应该叫‘狡辩’吧。你知不知道她是父皇赐给孤做待妾的女人?你如今此番行径,是在打孤的脸,还是在打陛下的脸!”

“啊……”崔结惊恐不已,“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啊……”

“来人!将这狗奴才拖下去,赏他二十板子!”李泽沐厉喝道。

“不要啊,殿下!不要啊……”

茉殇坐在地上瑟缩着,她浑身都已湿透,衣衫紧贴肌肤。冷水冲落了她脸上的尘土,她垂着头,眼尾泛红,双唇微抖,委屈地呜咽着。

“把头抬起来。”李泽沐走到了茉殇面前,低头俯视着她。

茉殇从头到脚都在颤抖,她缓缓抬起眼眸,继而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她的脸上残留着崔结泼给她的水,她的眼睛红红的,几滴泪珠欲落不落,目光中带着害怕、敬仰、哀怜与试探性的期待,我见犹怜。

茉殇看到了眼前的少年储君,少年年纪虽轻却身姿挺拔,眉目俊朗。李泽沐继承了白妤娩的那双桃花目,又带有李昊乾身上的英气,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美丽又危险,多情又淡漠。

“起来。”李泽沐冲茉殇伸出了一只手。

茉殇的目光落在了李泽沐的那只骨相极好的手上,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自己那只冰凉的手轻轻放在了李泽沐温热的手掌中。李泽沐握住了那只手,猛然一拉,茉殇一下子被拽了起来,一个站立不稳扑进了李泽沐怀里。她听到李泽沐的喉间发出了一声模糊的笑音。

“伊尔根觉罗·茉殇。”李泽沐用探究而玩味的目光打量着怀中的茉殇,“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您是太子殿下……”

“怕吗?”

“怕……”

“怕就对了。”李泽沐一把将茉殇抱了起来,向屋内走去,“不过你是我的女人,跟着我,没人能欺负你。”

“谢……谢殿下……”茉殇的双手环住了李泽沐的脖子,将头靠在了李泽沐胸前,语气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激与少女的依恋。

李泽沐低头看向茉殇的侧颜,喉头微动。漂亮，是真漂亮,比郑柒蕴不知要漂亮多少倍。可是李泽沐并不满意,他不想要一个空有美貌的花瓶。

回到茉殇的屋子,李泽沐让人替茉殇梳洗。这回，没有人再敢怠慢茉殇了，无不战战兢兢,毕恭毕敬。

李泽沐亲手点燃了两支红烛,转身将芙殇压在榻上。“孤欠你一个洞房花烛夜,今日还给你，你高兴吗？”

“妾身高兴……”茉殇顺从道。

“可孤不喜欢这样的你,孤从你的眼睛深处看到你不是表面这个样子,你的那些花花肠子休想瞒过孤!”李泽沐俯身凑到茉殇耳边低语道。

“殿下……”还未及茉殇反应,李泽沐突然伸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你所求为何?”

茉殇睁大了眼睛,怎么搞的?这什么情况……

“回答孤!”李泽沐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所求……所求此生平安……与殿下相伴……”

“所求为何!”李泽沐又收紧了手指。

“所求……所求……报仇……”

“报什么仇?”

“那些……伤害我的奴才……”

“所求为何!!”李泽沐厉喝道,死死扼着茉殇的脖子,茉殇几欲窒息。

“所求……所求……所求杀敌噬血,位极人臣……”

“然后呢!”李泽沐稍稍松了松手。

“异我者,尽杀之!伤我者,百倍奉还!踏山河,奴天下,解我心头之恨!”茉殇拼尽全力嘶吼着。

“咳咳咳……”李泽沐的手终于松开了,茉殇如获新生,她剧烈地咳嗽着,喘息着。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李泽沐能够一眼看透她并为她所吸引,因为他同她一样,都是伪装着的,内心深处已经歇斯底里的,疯子。他们是同类。

“这就对了,伊尔根觉罗·茉殇,孤需要的就是这种女人。杀敌噬血,位极人臣，踏山河,奴天下。所以，茉殇,你要的,孤会给你,孤要的,你也得给孤。”

这一夜,红烛高照。

一个在索取,一个在享受。

两个痴狂的疯子,两个饥渴的灵魂。

无情无爱,唯欲唯利。

我考我班第二！祝贺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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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红烛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