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夜微光

“李昊乾!你是不是找死!阑雪殿在东宫的地界,你去阑雪殿没人拦着你,但你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还叫太医,在阑雪殿闹到半夜!你要造反吗?当东宫是你家啊!"第二天清晨听到昨夜消息的李祇怒不可遏地冲进阑雪殿,揪着昨夜一直守在李仲允身边的李昊乾的衣领,对其怒目而视,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喷了李昊乾一脸。

李昊乾青着脸,不发一语,看了一眼尚在昏迷之中的李仲允,起身便向外去.

“李昊乾!你耳聋吗!本太子的话你都听不见!你以下犯上,不顾君臣之礼,你当真放肆至极!"

当两人一走一追来到外面时,李祇一拳从后面打向李昊乾,李昊乾一惊,本能侧身躲过,李祇便扑了空,向前踉跄跌了好几步.

当李祇稳住身子后,怒火与羞耻感冲昏了他的头,他暴跳如雷,怒火中烧,使出浑身力气一掌扇在李昊乾脸上.

这一次李昊乾没有躲,被这一掌扇得一个栽歪,只觉一阵晕头转向,整个脸颊火辣辣地疼.

缓了一会儿,李昊乾望了一眼李祇,复又低下头去,开口道:"太子殿下恕罪,方才不是臣弟不回答你的话,是怕惊扰到他."声微略微有些嘶哑,不等李祇发火,李昊乾继续说道:"臣弟实在不知为何殿下每次见到臣弟都会动怒,并屡屡质疑臣弟有谋逆之心.臣弟扪心自问在殿下面前从未有过逾矩之失,不敬之举,不知殿下为何就如此容不下臣弟,视臣弟为肉中刺、眼中钉。您是嫡长子,臣弟是庶子也是次子,您是储君,是明正言顺的东宫之主,臣弟没有理由和您争,也从未想过和您争.只是在殿下心中就只有君臣之别,却丝毫没有手足之情吗?既然您怨臣弟恨臣弟,就请您有什么气撒到臣弟身上吧,别再难为小允了,他年纪小,身子又弱,可经不住如此啊!殿下,哪怕您不顾念手足之情,您就真的忍心这么对待一个人畜无害的孩子吗?"

说到后来,李昊乾心情激动,声音竟已哽咽,他双膝跪地:"臣弟求您别再为难小允了,臣弟在这儿,殿下要打要骂臣弟绝不还手,只求您,别在为难他了."

李祇有些错愕地扬起眉毛,随即眯起眼睛,蹲下身子,歪过头凑到李昊乾面前,讥讽道:"你为他跪下求我?好有趣啊!我倒是有些怀疑这李仲允是不是从你母妃肚子里跑出来的,你怎么就这么关心他啊?他做什么了值得你这么做啊?"

李昊乾缓缓抬起头,却仍然垂着目光,低声说:"臣弟只是看不过去而已,看他太可怜,就是想对他好一些,看不得他含泪悲戚无助的样子罢了,并无其他."

李祇愣了一下,而后站起身,低头俯视李昊乾,轻轻冷笑一声:"你好可笑啊,李昊乾,真的好可笑."

李昊乾蓦然抬头,眼眶微红,嘶哑道:"难道疼爱幼弟,心存善念便是可笑吗?难道如殿下这般冷血无情,目空一切,结党营私,渺视君父就是对的吗?"言辞愈渐犀利.

“你,你说什么?!你--"

李昊乾依旧跪着,但却目光炯炯逼视向李祇:“难道殿下以为您做的那些事情就真的没有一个人知道吗?错了,恐怕太多人清楚,只不过无人揭露罢了,毕竟有那么大一把伞罩在东宫的上面.殿下,臣弟总算知道了,在殿下这里一味的忍让换不来一丝一毫的同情,只会是变本加厉!殿下,如果您再这般逼臣弟,逼父皇,臣弟真的无法保证前面的话是否会作数了.殿下,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臣弟还不是一条一无所有的狗."

李祇登时呆住了,片刻后勃然大怒:"你知道又怎样!从前你不能,难道现在……现在....."李祗顿住了,他想起来了,李昊乾可是要与白皓成的女儿结亲啊,白皓成手上掌着九门的御侍还有京城外吉丰大营的兵权,到时候李昊乾想有兵权那岂不是易如反掌?而且还是控制京城的兵权!虽说安如海手下也有几名掌着京城外其它几个兵营兵权的将领,可他们终究不是一条心,各有各的利益,况且李祇也无法直接控制他们,到时候当真是被动至极.

而李祇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仗着安如海的势,结党营私,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甚至于假传圣旨,强占民女.....一旦东窗事发,别说还做不做得太子,连脑袋保不保得住都是个问题.

李祇这样想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为挽颜面,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滚!"

李昊乾冷静地站了起来:"确实该滚了,殿下,到了上朝的时候了。"

下朝后,李祇急着去找安如海商量对策,而李昊乾则立即回了阑雪殿.他轻轻走到李仲允榻前,正好对上了李仲允的眼睛.

“醒了多长时间了?"李昊乾坐到李仲允身侧,轻声问.

“没多长时间,刚一会儿吧."

“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事,就是乏得很."

李昊乾用手摸了摸李仲允的额头:"还好,烧退了,陈太医的药见效还是很快的.”

李仲允没吭声,目光落到了李昊乾的侧脸上,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哥,你的脸怎么--?"说着,支着身子就要起来.

李昊乾一惊,急忙按住李仲允,扶着他躺了回去,沉声道:"无妨,你好好养着就是了."

“是不是太子......?"

“小允,事情都解决了,我在这儿,不会有事了。"

李仲允默默地望了李昊乾一会儿,低声问:"疼吗?"

李昊乾感到心底一阵钝痛,也感到一阵酸涩的温暖,这个孩子明明自己已经那么疼了却还在问别人疼不疼,真是个傻瓜。

“不疼,"李昊乾嗓音温和,"你管好你自己,最近太子应该暂时顾不上你了,好好歇着吧."

“嗯."李仲允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调皮,“二哥,百年好合."

李昊乾闻言也笑了:"小傻瓜,这话说得早了些吧,你嫂子下个月才进门呢."说着用手指点了点李仲允的额头.

李仲允稍稍歪过头,这回完全是打趣的口吻了:"那二哥下个月新婚燕尔可别把我忘了."

“你!"李昊乾啼笑皆非,无奈地叹了口气:"胡说八道."

一个月后,一道圣旨册李昊乾为永亲王,白皓成之女白妤娩为永亲王妃.婚礼很隆重,上至皇宫,下至永亲王府,都是一派喜气洋洋.一套繁琐的仪式下来,随着礼成的炮声一响,良缘结定.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

到了晚上,永王府大摆喜宴,贺喜的官员宾客纷至沓来,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心思都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也有些人是碍于面子不得不来,比如李祇。但不管是哪种人,李昊乾都是以礼相待,该客套的客套,该陪酒的陪酒。

忙活到很晚,王府才渐渐静了下来,李昊乾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王爷,您该进洞房了,可别让王妃等久了呢.”旁边的小厮笑嘻嘻。

李昊乾横了他一眼,既不言语,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二十年来李昊乾从未有过什么露水情缘,虽然知道该怎么做,却是从未做过,眼下他实在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妻子.

但在小厮的催促下,李昊乾只得只身前往那他从未涉足的领域.

进了洞房,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软红.几支红烛燃烧得正旺,烛光之下,榻上的新娘面落红纱,正静静地坐在那儿.见此情景,李昊乾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口渴,心中窜起一股焦燥的火苗.

李昊乾拿起一柄折扇,轻轻走过去,缓缓挑开那鲜红的盖头,李昊乾的目光立时便挪不开了.白妤娩面容姣好,一双刚刚抬起的桃花目柔和温润,既含情又含羞,脸颊不知是不是因周身这软红而泛起红晕,像晚霞一样明艳动人.那双红唇腼腆地泛着弧度,娇羞而不失端庄.

李昊乾顿觉浑身燥热不堪.得了,任哪个二十岁血气方刚的男子见此情景还能把持的住?况且这女子已是他明正言顺的妻子.此时此刻,李昊乾也不必费神去想该怎样面对白妤娩了,顺从本心就可以了。

第三天,按照礼节,李昊乾和白妤娩需到白府请安回拜.因为此行意义重大,李昊乾不敢贪恋暖床温存,大清早便起来准备.

李昊乾穿着低调,并没有穿王服,白色里衣外是一件紧袖束腰白服,腰间只配了一只玉佩,最外面是一件深蓝广袖外袍,上半头部发挽起用冠束住,额角垂下几丝碎发,神态俊朗,风度翩翩,贵气而不失雅致。

相比于自己,李昊乾着实用心地让人打扮了白妤娩一番,让本就是美人胚子的白妤娩愈发清秀可人,明艳动人。在去白府的路上,白妤娩坐马车,李昊乾骑马,且在离白府还有一段距离时,李昊乾便下马步行了.

到了白府门口时,白皓成早已候在那儿多时了,李昊乾见状赶忙急走几步,在白皓成面前深行一礼,恭恭敬敬地开口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请岳父大人安."

白妤娩也下了马车,端庄地行了一礼,笑盈盈地说:"请父亲安."

白皓成见状笑得合不拢嘴,赶忙把这对小夫妻带进了府.刚进入主厅,白妤娩就惊喜地喊了一声:"母亲!"向着一位夫人跑去,李昊乾便知这位夫人就是白夫人了,当即深行一礼:"小婿见过岳母."

“王爷多礼了,一家之人何必讲究这么多的规矩."白夫人笑道.

李昊乾又客气了几句,便让外面的小厮们把带来的敬品搬了进来."这些都是些小玩意儿,不足挂齿,但都是小婿精心挑选来孝敬岳父岳母的,还请岳父岳母笑纳."

李昊乾说着,一个小厮便给白皓成呈上了一册名目单.白皓成只打开略略一瞧,便忍不住在心里倒抽一口凉气:这些居然是他口中的"小玩意儿"?!再细细一瞅,光是各种养生的补品与药材就有十多种,还有各地进贡的各种贵重瓷器,毛笔砚台,珊瑚玉石装饰品等等,以及许多奇珍异宝,最后是一些女红细软.白皓成感觉一阵眩晕,心道:不愧是皇家人,随便一出手的"小玩意儿"都有一堆听都没听过的!

白皓成抬起头,整理出一副笑脸:"真是有劳王爷费心了.玄清,替我把这些收好."

“是,父亲."刚才一直侍立在一旁的一年轻男子应到.

白皓成复又转身面向李昊乾:"刚才没来得及与王爷介绍,犬子白玄清,比王爷虚长五岁."二人见过礼后,白玄清随即差人去安置那些敬品了.

忙完后,白玄清回到正厅,白皓成站起身对白玄清说:“玄清,你带王爷在府里四处转转,王爷第一次来,怕是不熟悉这儿."

李昊乾闻言立刻放下茶盏,起身笑道:"如此甚好,也好让妤娩多与岳父岳母叙一叙."

白玄清略微躬身,抬起胳膊指向后厅:"王爷,请."

李昊乾微微一笑:"客气了,请."

两人转出了后厅,沿着门廊慢慢地走着,时不时看到几丛竹子,几棵玉兰,又或是一株松树。

“这地方可比不得王爷的王府,让王爷见笑了."

“哪里,哪里,我那王府左不过就是大些,我倒是觉得这里清新脱俗得很,怡人心脾,呃......那个......"李昊乾颇为尴尬地看了一眼白玄清,他与白玄清是同辈,应当唤对方的字,可是白皓成刚才介绍时也没说啊,难不成真要开口叫对方"大舅哥"吗?叫起来怪丢人的。

“哦,我字钟奚,钟南山之钟,百里奚之奚,刚才忘记告诉王爷了,还请王爷勿要见怪."

李昊乾暗自松了口气,笑道:"钟奚兄啊,哪里,你太客气了."

“叫钟奚就可以了,这兄一字可不敢当."

走着走着,两人走到了门廊的尽头,眼前是一个小水塘,水中游着几尾鲤鱼.

“钟奚平日里也与岳父岳母住在一起吗?"看了一会儿鱼,李昊乾开口问道.

“不是的,我在城郊有座宅子,平日里我和内人都是住在那儿的,那儿离吉丰兵营近,方便我替父亲管理军营."

“钟奚在军营里担任什么职务?"

“谈不上什么职务,就是个副将,替父亲管管军中琐事而已."

“钟奚过谦了."

白玄清笑了笑,没再言语,将胳膊搭在木栏上,俯身赏鱼.

一阵微风吹过,水面泛起涟漪,几片树叶随风飘落在水面上,周围安静极了,让鱼儿吐泡泡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忽然,白玄清开口道:"王爷可知带兵之要领为何?"

李昊乾一愣,不知白玄清为何要这样问,但还是想了想,答道:"以某之愚见,应当是兵将之间相互信任."

白玄清直起身子:"王爷所言极是,所以父亲即使再忙也要时常去军营看一看.王爷,士兵们只会对他们所熟悉且钦佩的人心服口服并毫无保留地信任他,受命于他."白玄清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递到李昊乾手中:"这是吉丰兵营的令牌,王爷拿着它就可以随时出入兵营了.若是王爷不见弃,过几日我可以陪王爷一同去军营看一看。"

李昊乾被这番话着实一惊,虽说他与白家结亲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吉丰兵营的兵权,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才刚成婚,白皓成就自己把兵权往他手里递.

大约是看到李昊乾眼中的错愕,白玄清轻轻一笑:"王爷不必惊异,家父说过王爷与家父也算是同朝为臣将近一年了,对于王爷的为人最是信得过。且现在朝中的局势已是刻不容缓,万事都不宜再托了.收下吧,王爷."

李昊乾内心仍然震惊不已,但还是双手接过令牌:"承蒙岳父大人信任至此,我替父皇谢过岳父,谢过钟奚."说着,深行一礼.

白玄清急忙回礼:"不敢当,为君分忧,乃人臣之责."

李昊乾平复了一下心情,笑道:"钟奚若是什么时候得空,也到我府里坐坐,你我二人也好多了解了解."

“这个自然.快到午膳的时间了,王爷,往回走吧,父亲可是命人弄了一桌子好菜,就等着王爷品尝呢!"

“哈哈哈,既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专等大饱口福了!"两人说说笑笑地走了回去。

用过午膳,众人又叙了一回话,李昊乾与白妤娩便要回去了.在府门口做别后,白妤娩便上了马车,李昊乾上了马.

行了一段路程后,白妤娩忽然掀开马车旁小窗的布帘,笑着对旁边骑在马上的李昊乾说:"玉爷,上来坐吧."说着,让马车夫拉停了马车.

李昊乾顿觉脸上一热,轻咳一声,低头盯着马颈:“不必了吧,怕把你挤着."

白妤娩歪过头,抿嘴一乐:"王爷真是说笑,你看这马车这么宽敞,两个人坐在里面绰绰有余,怎么会挤?"

李昊乾觉得脸上更烫了,咽了口唾沫,却是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便强作镇定地上了马车,坐在白妤娩旁边,心怦怦直跳.他侧过头望向白妤娩,正好对上了白妤娩那双好看的桃花目.白妤娩眨了眨眼,低下了头,脸颊上泛起了红晕。

“怎么,刚才不是主动让我上来吗,现在怎么还害羞了?"李昊乾看着白妤娩如此模样,心中激荡,伸手揽住白妤娩将她拥在怀里.

忽听白妤娩在他怀中说:"夫君,往后你只管在朝堂之上拼杀,府里的事妾身定当竭尽全力替你管好,绝不让你有后顾之忧.我将门从无犬女."

李昊乾心中一动,低头轻轻吻了一下白妤娩的额头:"那就多谢我的好夫人了,真是我的贤内助."

“还有,"白妤娩抬起头,郑重地开口道,"不许纳妾."

李昊乾"哧"地一声笑了:"好好,不纳,绝对不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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