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和余清洛在看见那直冲云霄的气流时，脑子里也都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南升平死了，颠覆了当前所有的一切。
“这就是飞升的气流吗……”
余清洛呢喃着。
她面色苍白，瞬间被不安侵蚀。
事态发展玄而又玄，原以为胜券在握的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慕寒握住她的手，静默着抿唇冲她摇了摇头。
余清洛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
她心里默念着——不能慌，不能慌，圣人之道也。胜败乃兵家常事，正常正常。事情还未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就是到了那也就认了。
可是！！
怎么可能做到内心毫无波澜啊！
她又叹了一口气，憋屈仰天大声道：“她一个鬼王也能被随便杀死，她是不是废物啊！”
当第二道飞升气流卷起，连慕寒也沉不住气了，面部表情扭曲起来，余清洛则惊呆了。
“是梦吗？”她犹疑着，昨夜贺行热情似火已经让她有些恍惚，更别提大清早的就有两人接连飞升。
……
却话天庭，贺云凡刚回来，还有些不适应，甚至有点……恐惧。
他紧紧拉住秦臣的衣袖，道：“怎么感觉这地，软乎乎的？”
秦臣没有心思理会他，直直地向光音殿快步走去。
书禾慌了，跑上前去拉住他，瞪着眼道：“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啊，秦臣，你能不能理智一点？”
“我理智的很，”秦臣甩开她，咬牙切齿道：“我只是过去看看。”
“贺云凡！！你快拉住他！！”
“啊……我吗？可是，这地好像在动呀。”贺云凡怕怕的，书禾急得要死：“你快来呀！”
贺云凡心一横，闭着眼冲到秦臣身后就是一拳。
待到他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秦臣已经躺在地上了：“拉住了吧？”
书禾目瞪口呆，怎么不算呢？
搞定了秦臣，贺云凡便连忙向光音殿跑去，他已经稍稍适应了这软绵绵的地。
一进入里面，他就看见了宋紫。
飞升为神官，她的眼睛明亮清澈。
恍惚间，贺云凡想起某个山林午后，有一个女孩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阳光透过树的缝隙打在她脸上，而她在许愿来生拥有光明。
末了，她又半信半疑。
“道长，人真的有来生吗？”
“如果魂魄还在的话，自然有来生。”
“来生我还是我吗？我是说，这双眼睛还是我的吗？”
“不会的。我听司命说，人今生遭受的苦难会化作来生的花。”
“司命是谁？”
“就是专门管理人的轮回转世的家伙。她人很好的，会特别照顾像阿紫这样漂亮的女孩子。”
“真的吗？我真的漂亮吗？如果苦难真的会变成花，我会不会拥有一片花海？哈哈，报你名字可以让她给我的来生写圆满些吗？”
“阿紫当然漂亮。不过报我名字可就说不准咯，人家不一定记得我哩。”
“道长长什么样呢？如果来生我拥有了眼睛，道长可以来看我吗？”
“当然可以。只是来生你就不认得我了。”
“不会的，我会永远记住道长的。”
从记忆里剥离出来，唯余伤感。
贺云凡不愿去说什么，评价什么，他也不想去怪罪谁。每个人都拥有不同的人生轨迹，他不想站在健全者的位置审判任何不健全者。
更不愿以幸运者的身份审视不幸运者。
“你好，我初来乍到…请问你是？……我，我叫宋紫……”她红着脸小声道。
旁边的神官却都掩嘴笑起来。
她迷茫地环顾后便紧张地捏住裙角，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局促而又不安。
商书开了口，道：“贺喜，欢迎回来。你旁边这位就是宋紫了，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
闻听此言，宋紫这才意识到身边的这位就是贺云凡。
其他神官笑意更甚了。谁不知道宋紫是靠什么飞升的？眼下贺云凡也飞升了，好一个修罗场！
然而贺云凡无趣的很，没有冷嘲热讽，没有埋怨，没有大打出手，没有重新飞升的欣喜若狂，没有历尽千帆归来后的痛哭流涕。
他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
没意思。
在商书简单发表心灵感化以及欢迎新成员的到来后也就下殿了。
众神对于贺云凡的再度飞升似乎并不新奇，贺云凡本身也是有些孤僻的，在天庭没什么朋友，无人问津也不奇怪。
宋紫呢？
他们两个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
然而，“道长……”宋紫追了上来，那样明亮的眼睛里酝酿着清澈的泪。
“恭喜你，阿紫。”
贺云凡仅仅停留一瞬，留下这句话后便逃离了。
他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呢？
以南竹朋友的身份来谩骂宋紫，还是以曾经收留她的流浪道人的身份祝贺她？
贺云凡逃回陋室，里面竟然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哥哥，你回来啦！”
桌前从欢提着毛笔，笑脸盈盈地望向他。
“欢儿！？”
贺云凡大概是没料到连这天庭从欢也可以来去自如吧。
“哥哥，我们的约定哦，”从欢解释道：“我想要一直留在哥哥的身边。”
“我知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可以自己跑上来……”
贺云凡坐到他旁边，揉了揉太阳穴，叹道：“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了，我感觉人还晕晕的。”
从欢捏了捏贺云凡的耳垂，笑道：“哥哥就好好休息吧，有我呢，我把这里都打扫干净了。”
“嗯，饿了吧，我去做饭给你吃。想要吃什么，我七年前留下来的善文还有好几千，也不知道现在能买些什么东西。”
讲到这个，从欢眼睛亮了：“哥哥，我打扫过后闲着没事，就给你做了饭吃，你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贺云凡想起来曾经被锅里的鱼甩了一脸水……
从欢已经把鱼端上来了，还好，是熟的。
贺云凡心底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虽看这鱼没有葱姜蒜，可以料见其腥味，但毕竟是从欢亲自下厨，捧场是一定要给的。
然而吃了一口后，贺云凡需要收回前面的前面的那句话。
不是熟的，也不是活的，是死的。
“怎么样？”从欢自己也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松进嘴里。
贺云凡不敢说实话，生怕伤了从欢的心：“还好，很…滑嫩。”
从欢自己倒是耿直，惊异道：“我去，这么难吃！？我的天呐，把食物做的这么难吃简直就是愧对苍生万物，是对这条鱼的亵渎！”
他愤怒的拍桌子：“哥哥你等着，我要对这条鱼进行回炉重造了。”
待到这条鱼重新端到贺云凡面前，还好，已经是熟的了。
那么就只剩下难吃了。
这一顿饭，两人吃一口就要痛苦一分。
坚决不浪费粮食，是这俩穷鬼穷神的底线。这条鱼，也还不是他们的极限。
吃过饭后，贺云凡猛的想起来——小蘑菇还受着伤呢！
“你还好吗？”
贺云凡小心询问道，小蘑菇却生闷气，弹跳到从欢手上，扭了下身子，应当是背对着贺云凡了。
虽然贺云凡也分不清哪边是小蘑菇的正面。
从欢将小蘑菇拎起来，笑道：“生气啦？你得和我们说说哪里痛我们才知道怎么帮你嘛。”
小蘑菇怔了怔后便扭了扭伞帽，从欢掀开来一看，好大一条划痕。
从欢蹙眉问道：“被人划的？”
闻听此言，爱菇心切的贺云凡也连忙凑过来看。只见伤口平滑匀称，不像是碎石所伤。
小蘑菇点了点伞帽，接而气得蹦起来。
从欢按住它，恼道：“谁干的，爹爹我去给你讨公道。”
贺云凡愣了：“你成它爹爹了？”
“哎呀哥哥这事说来话长，我以后跟你说，”从欢糊弄过去：“现在最要紧的是小蘑菇的伤。”
“好吧。”
小蘑菇扭到桌前，从欢连忙给它续上灵力：“灵力管够，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怕。”
小蘑菇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小孩子。
“那天爹爹把我丢在石头上面后，我也没有多想，就四处蹦跶，遇见人就装死。”
“很多女孩子围着南升平姐姐说她好帅什么的，然后她们都一起玩，没人陪我玩，我就想着我节省点灵力，不然我怕爹爹还没回来我就昏了。”
“所以我就睡觉，然后我被吵醒的时候，我都吓傻了。好多人举着火把钻进来了。那个时候是晚上*，她们都睡着了，我想要去叫醒她们，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但是南升平姐姐醒了，她隐没在黑暗里，偷偷把那些男人一个一个的杀死。那些男人就发现不对劲了，他们就聚在一起，然后放大火，把那些女孩子绑起来，然后南升平姐姐就不得不现身了。”
“那群坏人就说，如果南升平姐姐再反抗就把这些女孩子都杀了，南升平姐姐就把刀丢到很远的地方，结果有一个坏人突然冲上前去，还大笑着说什么飞升是我的了，其他坏人一听，这还得了？然后他们也拿着武器跟着冲上去。”
从欢问道：“所以你的伤口就是他们划的？”
小蘑菇摇了摇伞帽：“不是，我的伤口是在救南升平姐姐的时候被宋紫划的。南升平姐姐眼看坏人都冲上来了，肯定不能干站着呀，然后她就开始反抗。几十个坏人耶，她全部都杀光了。那些坏人人多势众，还都带着武器，南升平姐姐手无寸铁，有一次她实在扛不住了，就抓起一个坏人做武器……”
从欢弹弹它的伞帽，无奈笑道：“讲重点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