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唤珠生平

“造物第一师,李仲文。”

呵,贺云凡忽然觉得好笑,他那天资卓越的师弟,造出最绝伦精妙的长明灯,只为锁住女儿的魂,让她历经循环的苦痛。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少年郎顿感无助极了。

他纵然再了解李唤珠,他也不懂得李仲文,更不懂如何破解鬼域。

他本不过一个流浪的乞儿,得到鬼域庇佑,躲在域内安然成长。

他不过见过来来往往的猎鬼人,嚷嚷着要解救她,杀掉她,却没有一个人成功。

他开始感到无助了,他第一次进入这里,他以为只要找到关键就能解救她,他以为打破传说中困住她痛苦回忆的器皿,就能解救她。

一切幻想都被推翻了,整座鬼域无非是一盏巨大的长明灯,他们此时就在灯内,她烈火燃烧身体时,她就已点燃了这盏绝望之灯。

她本身就是火种。

“你说的对,她死了两次。”

一次烈火焚身,一次溺水身亡。

李仲文为人谨慎,他绝不可能设计了长明灯以后便任由其发展,萧凤胆小怕事,她杀完女儿后怎么敢将尸体抛入水中,任人发现?

那么事实不过是,点火的母亲,抛河的父亲。

七八十年后,贺云凡走访此处,现实村落的中心是一个水井,而鬼域中心却是张府。

李仲文打造的岂是一盏普通的长明灯?

域内域外都是他的杰作,长明灯内长明灯,长明灯内住灯魂。

“你猜,为什么珠珠会害怕长明灯?”

“因为有人要她害怕。”

“灯内每一个人,看见长明灯时的表情,都是如痴如醉,却唯有李唤珠是恐惧,因为长明灯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她的燃烧。”

贺云凡抬头:“那么我猜,破解的方法,就是破坏承载的器皿。”

“可是整个器皿就是这座城……你要放火烧城!?”

“对,不过,这不是城,这只是一盏灯。”

“所以烈火焚身后,却又溺水身亡,是李仲文怕将长明灯燃毁。”

“对,我猜李唤珠的尸首,就在那个水井中。”

理清了这一切,少年郎终于显露出笑容,可是却有些为难,他们所进入的地下室,进易出难。

贺云凡却不在意,他现在所占据都身体虽然弱了些,可是他自身所随身携带的法宝可是没变的。

只是,嗯……他的这个法宝用起来有些羞耻……他平日里会自己一个人偷偷的用来玩,但若是身边有人,他是绝不会使用的。

只见他慢吞吞的从袖口掏出一个小小的蘑菇,放在地上,尴尬道:“额,希望你莫要嘲笑它,它会伤心的。”

只见蘑菇迅速变大,贺云凡羞红了脸坐在上面,并将少年郎拉了上来:“坐,坐稳了。”

蘑菇蓄势一弹,竟然就这样弹出去了……

看着少年郎满脸问号的表情,贺云凡真真想把他拍晕在地上,等所有事情都解决再让他醒过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光音神君分配神器时,别人都是炫酷的云啊剑啊,他只分到了一个……弹力蘑菇!?

“真好玩。”

少年郎双手环胸,笑眯眯的看着他:“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法宝。”

“好了…”贺云凡低声道:“正事要紧。”

于是两人坐着弹力蘑菇,就这样弹弹弹着出去了。

“它还可以弹的更高吗?”

“不能了……”

贺云凡是服了,可是弹力蘑菇不服,一个蓄势,又弹的更高了。

贺云凡俯下身,对蘑菇咬牙切齿道:“这个时候你逞什么能?”

他们弹到街上,趁着弹到高处,贺云凡便挥出剑将长明灯击落,没有武器的少年郎只能随手抓起一把长明灯,一个一个撕烂:“哥哥,灯里面,有人头……”

少年郎懵了,他一撕开来,里面的竟然不是火,而是村民……

闻言,再次刷新了贺云凡对于李仲文的认知。

“如果每一个长明灯都代表一个村民,那么每破坏一个长明灯……”

“啊……”

听见身后传来的嘶吼声,少年郎僵硬的回头,几个村民扭曲着身体,以奇怪的姿势向他们冲来。

情急之下,贺云凡跃下弹力蘑菇,提剑向他们冲去,三两下,便将他们解决了,只可惜,这副身体,实在是没有力气。

做完这些,他便累得瘫坐在地上。

少年郎却来到他身后,接过他手中的剑。

要来了吗?

贺云凡屏住呼吸,难道他就是李仲文的化身,或者一直隐藏在他身边的最大的反派?

会趁他虚弱时杀了他吗?

少年郎仔细端详手中的剑后,一把搂起贺云凡,并将他放在弹力蘑菇上:“小蘑菇,保护好他。”

小蘑菇蹦跶两下,表示没问题。

少年郎将贺云凡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别怕,让我来。”

“很危险的……”

少年郎却并不理会他。

贺云凡低头看自己扭伤肿胀的脚踝,他一个神官,怎么可以这么弱啊。

蘑菇赞同的点点头。

贺云凡白了它一样:“你还好意思?你什么时候叫小蘑菇了?”

蘑菇居然害羞了,表示它喜欢这个名字。

“我给你起的无敌弹弹弹蘑菇不好吗?”

蘑菇一下僵住了,似乎碰到了它十分羞耻的逆鳞。

不过别看他们两个现在岁月静好,另一边可是少年郎在负重前行——

被击落在地的长明灯迅速燃起大火,越来越多的长明灯一起燃烧,他们火烧城市的目的达到了,只是自己的小命也不保了。

见此,小蘑菇大惊失色,迅速变小,钻进贺云凡衣服里。

“不靠谱的家伙。”

眼看少年郎支撑不住了,贺云凡凝聚起全身的灵力,突破鬼域的限制,化回原来的身体,腾越到少年郎面前,夺过长剑,横扫一层一层鬼物。

火势无限扩大,鬼物却有限,少年郎错愕的盯着火光中的神官,还怪帅的嘞。

直到最后一个鬼物被彻底铲除,他们在大火中走向张府,府中央一个小女孩呆呆的望着井底。

“珠珠。”

少年郎心疼极了,轻声唤她。

贺云凡也看向井底,里面躺着的是八岁的李唤珠。

女孩泣不成声,一个尘封的往事娓娓道来。

——唤珠生平——

我叫李唤珠,妈妈说,我是爸爸和妈妈的掌上明珠,我曾经也拥有一段快乐的时光。

在我出生的小村庄,只要爬上最高的一座山,从远处眺望,就可以看见传说中的炊烟袅袅普岭山。

我很幸运,村子安静祥和,父母琴瑟和鸣,兄长对我疼爱有加。

我的妈妈,萧凤,听说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乡第一美人,妈妈生的极美,老人们说,妈妈成年时一天就有五家媒人来求娶,其中不乏不少城中的公子哥。

妈妈除了貌美,还多才多艺,冬日的夜晚妈妈会给我和哥哥用琵琶弹奏江风送晚。我抬头向窗外看去,是星光灿烂。

我很为她感到骄傲。

我的爸爸,李仲明,别人叫他造物第一师。据说他是贺云凡大仙人的同门,当年除了贺云凡,他是最有可能成为神官的。

我很为他感到骄傲。

爸爸说,他已经出师下山,不再修仙问道,只求与妈妈长相厮守。

他是我们村的建筑师,他说要在城中央建一个井,可以保住全村的风水,城中央却在张府。

爸爸求了张老爷好久,张老爷才答应的。

爸爸说,他造的长明灯是这世间最精妙绝伦的。

可惜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再做过。

即使有不少富人巨金来求,他也从不答应,他说,他做的长明灯是有生命的。

我那个时候还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后来,爸爸突然消失了,在一个春天。

我醒来时,怀里抱着一盏长明灯,我知道,那是爸爸给我的礼物。

妈妈起初以为一个月,两个月,爸爸就会回家的。可是他没有。

我们没有钱了,好在舅舅给妈妈托关系找到了一个工作,在兴盛牌坊发牌。

一来二去的,妈妈推脱不了客人和老板的盛情,自己也试了一次。那天,妈妈带了很多钱很多钱回家。

我和哥哥吃上了此生最丰盛的晚餐。

妈妈将我抱在怀里,发誓会让我这辈子衣食无忧。

可是后来妈妈又把赢来的钱输光了,后来又赢了,又输了……

反反复复的,竟然欠了快两千圆。

眼看我们的生活越来越艰难,兴盛的老板张老爷找到我们,说愿意收我的哥哥为男宠……妈妈同意了。

哥哥也同意了。

我不同意,可是没有人听我的。

后来妈妈越来越暴躁,光是喝酒也欠了不少钱,更别说打牌欠的。

妈妈开始打我,责怪我不能像哥哥一样赚钱。喝醉时也迷迷糊糊的骂着爸爸。

我好想爸爸。

有一天,张老爷派人过来,说哥哥被人打死了。

妈妈带我去闹,妈妈在前面跑的很快,可是我好累呀,我好像没有力气了,我已经很久没有睡好了……

可是只要想到哥哥,我就好像又多了一丝丝的力气,我努力的跑,终于见到了哥哥的尸体。

他的身体就那样裸露在众人面前,我想要给他盖一件衣服,却被妈妈打了一巴掌。

哥哥对不起,没能帮到你。

妈妈用赔付的钱,还清的债款,我以为生活可以好一点点了,当天晚上妈妈又把钱输光了。

我好想哥哥。

我抱着爸爸留下来的长明灯哭,被妈妈看见了,喝醉的妈妈气坏了,她说,都是因为爸爸,我们的生活才会变得这么糟糕的。

我嗫嚅着说,如果你不打牌就好了。

妈妈又打我了,我以为和往常一样,忍过去就好了,可是这一次,妈妈要杀了我。

妈妈把我丢进地下室,点燃的草垛瞬间燃起大火,在我将死之中,爸爸出现了!

他一把推开妈妈,一股气流将我托起来,他抱着我往外狂奔,我努力保持意识,和他倾诉这两年的苦痛与风雪,告诉他哥哥死的多么惨。

可是,可是爸爸,你为什么把我淹死在井底。

你拿我做的长明灯,是要送给别人吗?

请代我向他问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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