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了慕寒要亲自前来说媒这个消息,整个贺家很崩溃。莫说贺家了,不露城全国上下都很崩溃。
不露城本身就是游州的一个小小小小的附属国,因为实在太小,游州近十年都没有来过问。既倚着大哥游州的威望可以狐假虎威,欺负欺负邻国,又不用上贡金银珠宝,简直不要太爽。
可是!就在几年前,游州国师突然疯狂追求贺怜取,导致慕寒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一边陲小国。起初不露国主还会表示——很害怕。
谁不知道嚣张跋扈的余清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背后是强大的余家和无限纵容的慕寒。
贺怜取啊贺怜取,你说说你,你怎么就惹到了她呢?
可是!令人万万没想到,余清洛说她动了真情?
嗯?真情是什么?
于是慕寒三天两头派人来送礼送钱,不露国主虽然忐忑,但还是收下了。既然收下了,那就愉快地数钱吧。
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于是不露国主三天两头派人去给贺青木吹吹耳边风:我看那余姑娘也是温婉大方,落落大方,举止大方,慷慨大方,真是天赐良缘,不可错过啊。
贺青木晕头转向,只听到了两个字,大方。
果断拒绝。
行吧,不答应就不答应咯。反正余清洛是动了真情,不露国主只需要安心收钱就好了,不料好日子才过了几年,余清洛就想结婚了!?
慕寒还直接带了一大批人马杀过来了?这得多大面子才能让一个皇帝跑来山旮旯做媒婆。
现在不露国主都想直接把贺怜取绑起来送到余清洛床上。
但是!余清洛说了要让贺怜取嫁得心甘情愿。
不露国主表示,你就装吧。
如此大的阵仗,摆明了就五个字,“你最好愿意”。
源于游州实在强盛,慕寒这一路畅通无阻,一见他来,无一例外,皆是国门大开,国主亲迎。
此时的贺云凡和从欢也成功以贺怜取朋友的身份暂住贺家,强势围观这一荒唐事。
贺家有近百人居于不露山上,且贺氏崇尚良善恭俭让,极为追求“雅致”,故而树木林立,碎石铺就的路面四通八达,在山下也偶尔可见飞檐的一角。
待到慕寒的车马行至贺家界石处,再怎么不欢迎他,贺家人也只能出来欢迎他了。
只是没想到,此时慕寒选择下车与他们一同穿过山路。
才和家人团聚的贺青木恢复了往日严肃,道:“陛下,您身娇体贵的,这儿可不是游州皇宫,一路上不是野草昆虫,就是荆棘树木,如若惊扰了龙体,我们担待不起。”
“无妨。”
慕寒的声音很好听,有一份孤清感:“您也不必如此拘谨,只当我只是一个为妹妹前来纳彩的兄长就好。”
贺青木不由得对慕寒升起几分好感。
他心中暗想,传闻中杀伐果断,嗜血成性的慕寒竟然如此有风度,可惜了,叫余清洛这个疯子败坏了名声。
慕寒与贺青木并肩而行,二者皆是沉默不语。枫叶红似火,一片拂过前者的胸膛,被前者漠视。
在穿过几个月牙门后,众人进入了主殿中。
今日的主角自然是慕寒与贺青木,故而慕寒一眼相中上堂的主坐后便没有犹豫,径直坐了上去。
他的眼光很独到,因为那儿一般是贺青木的位置,所以贺青木默默在心底扣了他五分。
“我们开门见山吧。”慕寒并没有停止手中盘紫玉手串的动作,目光较为柔和地望向贺青木,道:“听闻您家公子才高八斗,面容俊秀,国师心悦已久,奈何前几日派遣来的媒人并不专业,这才引起了许多误会。”
他举起茶杯,冲贺青木点了点头后轻抿一口。
“那日我们也有不当之处,”贺青木亦同他一起举起茶杯,接着道:“祈君原谅。”
“贺家主有所不知,我与国师虽有君臣之别,却自幼一同成长,情如兄妹,既然妹妹有了心上人,我做哥哥的,自然是要为她争取一下。今日登门拜访,我倒是想亲自问一问,您是怎么看的?”
贺青木瞰了一眼慕寒身旁的带剑侍卫后沉声道:“不怕陛下笑话,我老来得子,得的就是贺行。阿行乃我贺家独子,将来必然承我衣钵,既如此,怎有入赘为婿的道理?”
“我记得,贺行有个叫贺仪的同辈,”慕寒粗略扫过众人后,轻松道:“我看也是卓尔不凡,是个不错的人选。”
人群中,贺仪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又匆忙低下。
“不行,”贺青木没有一丝犹豫道:“贺仪是旁支所继,哪里能做得了家主?”
慕寒的眼睛眯了眯,语气中略带有威胁的意味:“这不行那不行,怎么,你还想让国师嫁过来?”
“不敢!只是国师身份矜贵,我们贺家不过一群舞刀弄枪的草民,自知卑贱,更是不敢攀附。”
“哦——”慕寒似乎别有深意,随后悠悠道:“那您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国师呢?”
“豪门权贵……”
慕寒打断了他的话:“国师不是用来联络权势的工具。”
贺青木想笑,难道要他说地痞流氓么,这样才能显得国师不为钱财,只为情意。
慕寒又道:“国师对贺行一往情深,您拒绝了以后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日日以泪洗面,您说妹妹如此,哪个哥哥能不心疼,能不着急。”
贺青木瞪圆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余清洛喜欢贺行,贺行就必须和她结婚吗,难道余清洛哭了全部人都得围着她转吗?没错,慕寒的的确确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贺青木是真的真的不想贺怜取入赘,只能继续道:“陛下,贺行是个粗人,行事鲁莽,不知轻重,平日里大家忍忍也就算了。如若到了国师跟前,只怕不仅伺候不好国师,还会惹得国师不愉快。”
和贺青木兜兜绕绕半天,慕寒也有点恼了,道:“朕是在替国师寻良婿,不是在找仆从。国师身边随仆上百个,个个都是精细人,犯不着公子伺候。”
见慕寒还是不肯放弃,贺青木急道:“陛下!贺行实非国师良配,天底下比贺行好上千倍万倍的大有人在,国师何必揪着阿行不放呢?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望陛下三思而行。”
慕寒盘紫玉手串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眼神晦暗不明,道:“朕也好奇。”
众人一懵,好奇啥?
“朕听闻贺行与国师乃是两情相悦的美事,贺家主难道真狠得下心来棒打鸳鸯吗?”
“两情相悦?”贺青木先是难以置信,而后悄悄瞪了一眼人群中的贺怜取,接着道:“我想陛下误会了,贺行尚且只是个青年,情窦未开,怎会对国师有所妄想。”
慕寒也瞰向贺怜取,笑问道:“贺行,你来说说看?”
贺怜取从人群中走出,心情很是复杂。
贺青木沉声问道:“阿行,你老实说,你对国师有没有感情?”
贺怜取沉默了。
“你说啊!”
虽说贺青木见他这样已然猜出一二,但只要贺怜取还未亲口承认,一切都是乾坤未定。呵,他前几日还奇了怪了,怎么余清洛偏偏就是揪着贺怜取不放呢,如今看来,这其中应该也有贺怜取的欲拒还迎。
“回陛下,回父亲。”贺怜取深吸了一口气,作揖缓声道:“我对国师并无情意。”
慕寒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先是错愕,后是愤怒,声音里还略有一些颤抖:“朕再问你一遍,你对余犹春有没有情意。”
贺怜取虽然害怕,但还是咬牙道:“回陛下,我对国师并无情意。”
“砰!”
慕寒一拳砸到坚硬的实木桌上,他力道很大,手指关节处擦破了皮,有血渗出。
只是,这还不足以泄愤,他将手中的紫玉手串砸向贺怜取,紧接着就是“叮叮当当”,紫玉手串断开,掉在青石地板上碰撞弹跳,清脆的响。
“大胆!”
伴随着刀剑出鞘的声音,一把把剑锋直指贺家众人。见状,贺青木将家人护在身后,直勾勾地盯着慕寒。
只见慕寒闭眼小息,将身子倚靠在红木椅背上,左手指间轻敲桌面,右手抬起随意地挥了挥,随侍便收剑入鞘。
就这样持续了好一会儿,他薄唇轻启,嘲讽,又似呢喃道:“真是落花风雨更伤春。”
他缓慢睁开双眼,冷声道:“看来是国师识人不清,一片真心错付——你,过来。”
贺怜取低着头走到他面前,还没有想明白他要做什么,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慕寒用力捏住他的两颊,强迫他直视自己,力道之大,让贺怜取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碎掉了。
“这一张脸倒也没什么特别,平平无奇,寡淡得就像白水,不过细一看呢,还有点儿丑,真是不明白,怎么就叫国师这么喜欢呢?”
贺怜取忍着痛,艰难开口道:“陛下,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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