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慕寒刚松开贺怜取，一旁的观墨就为他递上一条手帕，他擦拭指尖，垂眸道：“没关系，你不需要明白。”

“观墨，即刻传急令给国师，五天后，大婚。”

慕寒举起茶杯，朝贺青木举了举：“往后你家公子也算是驸马，毕竟，朕也只有国师这一个妹妹了。”

贺青木无语凝噎，其实慕寒原是有十几个兄弟姊妹的，只不过要么是被他杀了，要么就是被余清洛的母亲杀了，杀到最后只剩下慕寒。

贺怜取被温愈死死按住，只能急得大喊：“不可以！我不答应！”

慕寒却避开他，故作困惑模样问贺青木道：“他可是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癖好？”

贺青木面色很差，“陛下，我听闻国师说过……”

“当然，心甘情愿嘛，”慕寒瞟向温愈：“听见了吧？既然国师要一个心甘情愿的夫婿，那你就想办法，把他搞到心甘情愿——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

温愈没有表情地点点头，“属下明白。”

……

贺云凡和从欢轻敲贺怜取的房门，他的房间很特别，几近封死，连窗户也没有，甚至有三层墙壁，竹，木，石材依次将他保护起来——据说是因为余清洛多次派人来将他绑走，这才把贺青木逼成这样。

不过没什么用，毕竟贺怜取自己也有心被绑。

见是他们来，贺怜取微微叹了一口气，冲从欢道声“大哥”后却怪异地瞰了一眼贺云凡，并没有叫他。

三人坐在一块儿，气氛沉重得诡异。

虽说慕寒已经违背了最初答应余清洛所谓的心甘情愿，但他还是有认认真真替余清洛处理好所有事宜。

甚至三书中的聘书，礼书都是由他亲自誊写。

那么六礼自然就不必多说了，其中的纳采礼也是相当丰厚，除去整整千两黄金以外，各种美玉银器叫人应接不暇，排满马车六驾。

眼下已问过贺行的生辰八字，自然与余清洛是相合的，毕竟两人本就是天定的良缘，命中早有红线纠葛。

现在只待占卜的结果出来——其实不论好坏，贺怜取都得风光大嫁了，既如此，慕寒早早就开始了过大礼的流程，聘书，礼书已经到了贺青木手中，至于聘金和聘礼他自然也不会心疼，一如既往地财大气粗，黄金三千两，美玉银器排满马车十二驾。

他来时就已经备好一切，事实也却如不露国主所想，要么开开心心地风光大嫁，要么委委屈屈地风光大嫁。

日期慕寒也已选定，明日启程，五天后到达游州即刻大婚。

那么贺怜取如今就是待嫁的新娘，只等八抬大轿将他抬到游州了。

似乎还缺了什么？

是的，缺了两个侍候的丫鬟。正正好，贺云凡和从欢这一对小情侣撞上来了，人数不多也不少，实在刚刚好。

贺怜取有心寻求贺云凡的帮助，贺云凡也有心实时跟进大婚的事宜，也算不谋而合，各得所需。

只是眼下有一个麻烦——他和从欢都是混进过游州，当过余清洛的男宠，从欢可以易容换面，贺云凡可不行，毕竟这种鬼术只有鬼会使。

贺怜取幽幽道：“我倒有个法子。”

说完他就从柜台上取下一个小木盒子，精巧得很，他旋钮了好几下，转了好几层才算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五花八门的胭脂。

从欢显然很感兴趣，拿起一个大红色就往自己脸上折腾，一不小心比慕寒还要媒婆，引得贺云凡笑个不停。

他偏偏要将这张让人忍俊不禁的大脸怼到贺云凡面前，哼哼道：“哥哥，证明你不是贪图我美貌的时候到了。”

贺云凡笑着将他推开，“别闹了，别闹了。”

贺怜取默默翻了个白眼：“你们认真点好不好。”

两人立马坐端正，其实只要细细一看，就会发现衣袖下的两只手还在打闹。

贺怜取拿起刷子沾上妆粉就往贺云凡脸上涂抹，边涂边故作漫不经心道：“其实那天我在仙风湖见过你。”

打闹的两只手停了下来。

“额，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你，应该是我老祖吧？”

这话说出来也挺尴尬，可贺怜取实在想要弄清楚。

“额，”贺云凡也有点不知所措：“按照辈分来说，我应该确实算是你老祖。”

“啊呵呵呵…这样啊…真巧，”贺怜取连着干笑好几声：“挺好的，你看起来还很年轻，啊呵呵，哎呀，怎么大嫂突然变老祖啊呵呵……”

“是吗，呵呵……你看起来也很年轻。”

这话可有点怪，听得贺怜取手一抖，让贺云凡心里一颤，完蛋，这下肯定是化重了。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更别提本身就被挤出话题之外的从欢。

贺云凡有心想要打破这份尴尬，于是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就算在仙风湖见过，可是天庭也有很多神仙，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就是呢？”

“其实，父亲的书房有一副你的画像，只是画中你戴着面纱，加上年代久远，看不清晰模样，额，我比对了很久，发现你的耳垂似乎有一个红痣，虽然你现在有两个……但是！那天在仙风湖，旁人问书禾仙子你是谁的时候，书禾仙子却避开了。我就在想，为什么她告知了上儒真仙，偏偏没有告知你呢？”

贺云凡哑然。

很简单，当今这世道鬼神。的。名声已经臭到跟衰神不相上下，已经到达听见就要“呸呸呸”往地上吐口水的地步。

“更何况，九年前在仙风湖，是你救了我，对吧？”

贺云凡沉默不语。

当年苍山围猎，年幼的余清洛与慕寒想要吓唬吓唬贺行，就带着他进了仙风湖禁区。然而在返程的途中，余清洛却失足落水，在慕寒吓得呆在原地手足无措之时，贺行已径直跳入水中，游向在水中扑腾的余清洛。

有一大鬼见此颇为“感动”，便决心给贺行一个考验。

通天水柱升起，它屹立于湖面。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小孩！吾且问尔，在尔生命诞生之初，死亡已是既定的结局，既如此，尔来人间所为何事！？”

那鬼与水相融，躯体高出水面三米，浑身是纯净的黑，它将贺怜取他们托起在手心，占据半张脸的大嘴吐出的浓浓黑气将贺怜取熏得浑身黏腻，凹陷的眼眶上分明没有眼珠却直勾勾地盯着贺怜取，等待他的答复。

它将脸凑得太近，占据了贺怜取的世界。

远处却飞来一把破剑，迂回飞旋，直直插入它的脑门。

那鬼却似乎没有感觉，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只见河岸边站立一白衣道人，墨发高束，斗笠之下两袖生风，半面面纱，容貌半掩。

此鬼咧嘴一笑，门牙罗列，伸长脖子到白衣道人面前再次问道：“在尔生命诞生之初，死亡已是既定的结局，既如此，尔来人间所为何事！？”

答曰：“圣神说我该来，我便来了。”

此鬼哈哈大笑，道：“圣神创世三千年，一千年静坐，一千年造物，一千年不问世事，尔自哪千年？”

答曰：“圣神创世三千年，一千年云瀚海，一千年化苍生，一千年归隐圣界而众神位列。我自三千年化万物为生灵，三千年，皆有我。”

此鬼发出震天的狂笑：“尔是何人！”

白衣道人抬手，破剑飞旋回至他手中，答曰：“天选之人。”

狂妄！实在狂妄！

此鬼桀桀而笑，缓缓融入水中，最后的时刻还可以透过水面看见那张渗人的巨大笑脸。

此行终成美谈——即白衣三答不乐仙。

当然，那时候的贺云凡还不知道此乃不乐仙出世，只当是寻常的鬼怪了。

商书得知此事几乎要疯了——你惹上了不乐仙！？

这不乐仙是何许仙也？

非也非也！

这不乐仙非神非鬼非人，至于人送外号“仙”，只是美名一个，还有人叫它不乐鬼，甚至还有不乐虫……

传说它出现于圣神创世第一千年，生平唯有两个爱好，一，看蝴蝶，二，问问题。

它藏匿于万物之间，化水遁地无所不能，心血来潮之时还会逮几个有缘人问上一问，据说它思虑了三千年，常思常忧，常忧常虑，故而名之不乐。

不过它也是个暴脾气，倘若你避开了它的问题或者回答得让它不满意，那可就死路一条。

所以它的问世对天庭来说可是大麻烦，而且，它似乎对贺云凡很感兴趣。

“你惹它做什么！”

商书头痛，惹它就算了，还说什么自己是天选之人这样的傻话，未免太狂妄自大了些！

贺云凡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它杀人，我救人，合情又合理。”

“你根本不是它的对手，我也不是！倘若你回答得不好，你必死无疑。”

“可是我没死。”

商书咬牙切齿，终究没把那句我想弄死你或者你最好别死它手上说出口，只能恨道：“不自量力，鲁莽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