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起!”
十六位壮汉同心一力,婚轿便稳稳当当地抬起来了。前方骑着高大骏马的慕寒朝他们示意一番,便向前走,温愈,观墨一左一右地跟随。
天子开路,温愈觉得不妥当,还是诚恳说道:“陛下,属下知道您这是为国师着想,只是您贵为天子,在前方开路似乎不太合适。”
慕寒面不改色,平静道:“如果你们只当朕是国师的兄长就合适了。”
“明白了。”
温愈和观墨对视一眼,也不敢说什么,本来主子的事他们就不该多问的。
慕寒敛了眸色,虽说强娶贺怜取算是他意料之中,但是如此匆忙确实叫他没有准备。
十六个轿夫都是温愈临时找来的,因为他的大部分人马都被他安排去了各国,去干嘛?摇人!
情况突然,慕寒替余清洛包办的这场婚事不仅声势浩大,而且十分不合礼仪——不论大小事宜,皆以天子娶后的标准为最低要求。
既如此,各国总归要来表示表示。
大红喜轿很宽敞,贺怜取坐在正中央,贺云凡和从欢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边。
要说贺怜取的化妆技术,可没有人敢苟同,饶是慕寒这三人在看见的时候也是心上一颤,出于礼节总归是没有说什么。
只是观墨暗地里管贺云凡叫大面饼子,被温愈听见后训了一顿。
为了叫余清洛看不出来,贺怜取费尽心思给他抹了不知多少层粉,贺云凡现在是笑也不敢笑,哭也不敢哭,生怕让脸上裂开一条缝来。
他的面色白得可怕,偏偏贺怜取还给他涂了鲜红如血的口油,又用碳笔描了长得可怕的眼尾,上了粉嫩的腮红。
从欢也有些于心不忍了,道:“会不会太夸张了?”
贺怜取自信道:“现在谁也看不出来你原本的样貌,难道我竟是天才?”
贺云凡想翻白眼,事实上他眼皮上的粉已经结块,每眨眼一下就要掉一小块儿,受不了了。
“这也太奇葩了,我活像个大面饼子!”
……
“你真不觉得他像个大面饼子吗?还是个红糖馅的。”
温愈咬着筷子瞪了他一眼,“赶紧吃,人家喜欢打扮成什么样就什么样,碍你眼了?”
观墨嘟起嘴巴嘴巴,伸手去拿盘里的鸡腿,道:“我也没有笑话他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好玩。”
一双筷子抽向他拿鸡腿的手背。
“这个鸡腿,你得拿去给他。”
观墨委屈道:“为什么。”
温愈面不改色:“你无礼。”
观墨虽然不悦,但还是乖巧地站起身来,只是嘴里发着牢骚,小声嘟囔着:“你还无趣呢,真是的,和陛下一个样……啊,陛下。”
慕寒推门而入,恰好碰上了他,见他很是惊慌,便开口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回陛下,我,我这个鸡腿吃不完!我拿去分给,国师夫君他们。”
待到逃离现场,观墨又故作一脸冷漠的模样,但手上拎着个鸡腿格外滑稽。
此时贺云凡三人正吃得欢快,一个鸡腿莫名其妙伸到他眼前,让他一怔,抬头一看,嚯,是观墨。贺怜取和从欢的嘴巴还在不停嚼,很是不明所以。
其实贺怜取原本是和慕寒一起进餐,可是慕寒这个败家皇帝,点了满满一大桌,却在吃了两根青菜,四块鱼肉,六口饭,八口汤以后擦擦嘴,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当然,他没有真的拍屁股。
留下贺怜取面对余下几乎没有动过筷子的十几道菜很是茫然,于是他化身店小二,一趟一趟地搬到了贺云凡和从欢的桌上。
贺云凡疑道:“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呢?”
贺怜取瘪嘴说道:“难不保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贺云凡沉默了,如果慕寒真回来了,发现一个菜也没有了会不会怀疑人生。
这下好了,慕寒还没怀疑人生,他就先怀疑人生了。
望着横在自己脸前的鸡腿,他困惑地问道:“你这是?”
这时候的贺云凡已经卸妆,终于像个活人了。
观墨保持自己的冷漠道:“给你的。”
虽然很怪,但贺云凡还是收下了,犹豫着道“谢谢……?”
观墨却看了他好几眼,竟然红了脸道:“你这样子好看多了,别总是弄得跟个大面饼子似的。”
贺云凡还没反应过来,观墨又补充道:“而且还是个红糖馅的。”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跑开了。
贺云凡腰间的唤珠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呵呵道:“红糖馅的大面饼皮子,好形象,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贺怜取不开心了,道:“老祖你别管他,他对美学没有研究,不懂这是当下最流行的装扮。”
贺云凡觉得有趣,便问他道:“你还懂美学?”
贺怜取一口气喝光一杯酒,道:“当然。时下就流行这样,能有多白就多白,他夸你像个面饼皮子,一般人可能会高兴,对我来说却是侮辱。”
贺云凡觉得怪异,又问道:“面饼皮子怎么会是夸人的呢?”
“怎么不算呢,说明我给你化的白呀!只是我觉得面饼皮子还不够白。”
从欢“切”了一声,道:“我们做鬼的一个劲地想办法扮成活人,你们做人的也一个劲地装成鬼,干脆我们搬出鬼域,你们住进去得了呗。”
贺怜取被怼得一哽,愤愤说道:“这能一样吗,我们这是追求美。”
贺云凡一只手撑着下巴,认真问道:“什么是美呢?”
贺怜取思索一番后答道:“肤白体瘦是最基本的吧?”
贺云凡斜眼看向窗外,“为什么呢?”
顺着他的视线,贺怜取也望向窗外,“大家都喜欢啊,一个人喜欢可能说明不了什么,但如果全部人都喜欢,那就一定有道理。”
从欢也站起身望窗外探去,“你总说时下最流行的,大家都喜欢的。难道……”
贺云凡和从欢望向贺怜取,异口同声道:“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夜深人静的时候,贺云凡悄悄起夜了,而从欢还在熟睡中。他捻动口诀,传回天庭。
书禾已经等了很久。
她看起来并不算愉快,眼睛肿得厉害,就算用了灵力还是遮盖不住。
“我们找不到余闻卿的墓穴,我派人去了六个地方,六个都是假的,里面除了诅咒以外什么也没有。”
书禾在地图上连打了六个大叉。
“不过我查到一件事。余家并非从没有男孩出生。”
贺云凡点点头,这也算是意料之中:“只要一出生发现是男孩就被杀死了吧。”
“是的,”书禾将一个本子推到贺云凡面前,“余家女儿无一例外,皆在二十一岁时娶夫后,开始不断怀孕,直到生出女儿为止。”
贺云凡翻看书册,里面记载着余家几十代的家主,她们的样貌大相径庭,高矮胖瘦皆有,并没有什么相通之处,唯有一点——制药天才。
“制药天才?”
“这一点很是奇怪。几十代家主,一路传承下来都是制药天才,到了余清洛这一代尤为明显。可是余家旁支并没有出现其他天赋异禀的孩子。”
书禾轻抿一口茶,接着道:“而且,我查到,余清洛其实还有个哥哥。”
“不会是慕寒吧!?”
贺云凡下意识蹦出这句话,没办法,谁让慕寒成天自称是余清洛哥哥呢?
书禾无语极了,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怎么可能。”
“那会是谁?”
“我去看过那孩子,他目前跟一个老头生活在大山里,两目失明,双腿残疾,但是心性善良,很安静孤僻。”
紧接着,书禾叹了一口气,眼里流露出哀伤:“今天我去找他,本想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可是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横死在家附近的池塘。”
贺云凡握紧了手中的茶杯,鲜活生命的逝去总会让人心痛。
书禾道:“竹奉在天庭的势力不容小觑,近几年凌公和江仙一直奔波于未开化之地,得不到回应的信徒大部分都分散到了竹奉那里。他行事作风看起来傻,实际上精着呢。我去看那男孩时已经是避开所有人偷偷去的,却还是被他发现了。贺大人,你和不尔跟进余清洛婚事的进程他定然已经发现,你行事千万小心,虽然,我很不喜欢不尔,但有他在,你也可以放心点。”
贺云凡喉咙一哽,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吗?”
书禾轻轻一笑,“从前有一小国,名为仙江,仙江有一书香门第,乃为临氏。临家主临适与夫人白灀膝下有一子,人称秋水。”
她顿了顿,接着道:“在临秋水诞生以前,临家主与夫人去外地游玩,在山间嬉戏打闹,遇见了一座庙。庙里有两尊大神像,一尊小神像。大神像面上满是泥土,看不清是哪位神仙,于是临家主便扯下自己的一角衣服想要给神像擦干净。”
“奇的是,不论临家主怎样使劲,依旧看不清大神像的面容,夫妻二人面面相觑,忽的感到有些后怕,便毕恭毕敬地朝大神像拜了拜,算是道歉了,便也没太放在心上。”
“然而在他们回家以后,白氏连着发了好几天的高烧,不论是江湖郎中还是芳名远扬的大夫也全都束手无策。”
“更重要的是,白氏在这时被查出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临家主崩溃之际,想起游玩那日拜的神仙,看不清容貌,莫非是个鬼神。听说人是不能拜鬼神的,拜了鬼神便要走霉运。”
“他实在没有法子,便只能领着一大队人马重返故地,想找那鬼神求求情,放过自家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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