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美人，可真是个美人啊……”

好色男人说着如此虎狼之词，另一端的陆雪缘牵着傀儡线，白眼翻上天，也要忍耐。

狐媚子娇滴滴地笑着：“今夜良宵难得，小女子寂寞得很，敢问公子，可否愿意相伴？”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世上九成的男人都是这么想的，这般香艳的邂逅，无非是一场来去自如的鱼水之欢，哪个男人会拒绝呢？

“哎，你完了……”

陆雪缘摇了摇头，语气中的幸灾乐祸实在难以压制。

见她这副嘲讽的样子，慕玄看不下去了，“喂，你不要一棒子打死一船人啊，我就不是这样的人。”

慕玄揉了揉罗黛月的脑袋，“我只爱娇娇一人。还有我大哥，他也不是这种男人！”

罗黛月羞涩一笑。

龙子堑说：“少说两句，认真听。”

大晚上怪无聊的，四人索性开了间客栈，陆雪缘叫了四坛酒，四个筛盅，开了两把棋盘。

慕玄见上了四坛酒，忍不住抱怨，“你不知道娇娇不能喝酒，还叫那么多？”

陆雪缘抱起一坛酒，给了龙子堑一坛，又抱起另一坛丢给慕玄。

“他一坛，你一坛。”说罢，她抱起两坛酒，放到自己面前，冲慕玄一笑：“我要喝两坛。满意了？”

慕玄尴尬地别过头去，将罗黛月搂在怀里。

这时，狐媚子的鬼气锁定了傀儡男人，轻而易举地迷惑了他的五感，傀儡男人很快有了反应，在她的引诱下，将美人带回家中，想好好玩乐一番。

扣子向傀儡线传输魂识，跟他们回了家。

男人的劣根性，就是对女子的过往有些近乎于执着的猎奇心态。

狐媚子抱着好色男人撒娇，凄凄惨惨诉说自己的血泪史。好色男人的“正义感”上来了，定要好好将她“心疼”一番！

龙子堑问：“他们在说什么？”

陆雪缘说道：“狐媚子在哭……”

~ ~

这是一只九尾妖狐。

跟罗黛月这种普通狐妖不同，她身后粉粉嫩嫩毛茸茸的九条大尾巴，每一条都无比蓬松，她轻轻一跳，尾巴忽闪忽闪的，两颗明亮淡紫的瞳仁，纯情中透露出几分昳丽的魅惑感，煞是可爱。

跟魔域的奴隶们一样，生活在养殖场。

从记事起，她就察觉到自己有三千年的寿命了，但只有十六年的记忆，而且跟普通魔使不同，她没有魔核。

十六以来，她被强制服用妖丹。

监管的养殖官每日带回黑市买来的妖丹，上面还沾着血，是从其他妖身上挖出的新鲜丹，都恶心得想吐。

九尾妖狐接受不了吃掉别的妖，便激烈抗议，甚至绝食，结果遭受一顿鞭打，越打越狠，最终，她只能笨拙地抓起妖丹，吞进肚子。

不是麻木了，而是害怕了，被打疼了。

九尾妖狐被迫吃了五六十个妖丹，养殖官很是满意，将她送入斗兽场，遗憾的是，天生的弱势，导致她的法力极低，只配做最低级的魔使。

~ ~

起初，她因为没有魔核，被魔使欺凌，强迫劳动，或者接下危险的任务，直到有一天，魔尊安排下属们前往凡间，从斗兽场召集一大堆魔使修建魔尊庙的雕像。

魔尊庙宇后院是一片湖，水波粼粼，傍晚的红霞映在湖面上，美丽极了。

那日，九尾妖狐见四下无人，偷偷褪掉衣衫，抱着尾巴跳进湖里。

做苦力那么久，半个月没有沐浴，爱干净的狐狸实在无法忍受了，摸着自己缠在一起乱糟糟的尾巴毛，一点点洗干净，又施法烘干，吹得根根分明，可爱得要命。

远远望去，白亮的玉背，未成形的身姿，稚嫩又纯洁。

就在她系好胸口披风绑绳的时候，背后的恶棍强行抱住她，用猥琐的声音说：“小美人，你真美……”

浓浓的酒气令人作呕。

九尾妖狐纯情得要命，在恐惧和厌恶的支配下，本能地摸出怀中早就藏好的匕首，挣脱掉恶棍的束缚，恶狠狠地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给我去死，不然我亲手送你上路！”

被踹得太狠，恶棍又醉得晕头转向，开始扭秧歌，深一脚浅一脚地，栽进湖水里。扑腾了几下，醉酒过度蹦不上来，嗷嗷喊救命。

九尾妖狐紧握匕首，手指颤抖，突然，凭空出现几只水怪。清澈的湖面瞬间混浊，伴着水怪的袭击，将男人往水下拖拽！

匕首脱落，九尾妖狐吓得落荒而逃。

回到魔域才知道，那个恶棍，是魔尊亲侄子。

魔尊派人调查，却查不出谁操控了水怪，不过，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一把匕首。

这匕首绝非俗物，刃部刻着狐头小像。

九尾妖狐被押送至魔域的批-斗圣地，裴审阁。

裴审阁阁主秉公执法，将证据摆在众人面前，宣告她的罪名：“你蓄意谋杀，明日断头山问斩！”

九尾妖狐跪在地上，百口莫辩，“我没有杀人，真的不是我！小的在湖边沐浴，是他突然出现，抱住我，欲行不轨之事！小的只是害怕，才掏出了武器，想不到他掉进湖里，被水鬼怪盯上，行凶者另有其人，望大人明鉴！”

“闭嘴！”裴审阁阁主怒斥，紧接着让魔使狠狠掌她的嘴，啪啪几下耳光结束，他才道：“那你就更该死！见死不救，知情不报，罪大恶极！”

在魔域这种地方，低等的下人是没有说话权力的。而她当众揭魔尊亲侄的短，是最不招人待见的。

阁主手持黑棍，敲了下魔玺，冷言道：“来人，将这个造谣生事的小.荡.妇打入水牢。”

~ ~

傀儡线另一端，慕玄看不下去了：“简直无耻，这帮人为了捧慕冥的臭脚，无所不用其极，欺负一个弱女子！”

同样是狐族的罗黛月吓得尾巴尖尖都立起来了，她靠在慕玄背上泪珠吧嗒吧嗒掉落，瑟瑟发抖。

陆雪缘道：“很正常，有什么好怕的。”

龙子堑简单一笑：“无耻的事太多了，九爷还没习惯？”

慕玄看了龙子堑一眼，又堪堪移回视线，道：“好了，继续听。”

~ ~

九尾妖狐在水牢受到非人的待遇。

脏水很冰冷，烙铁很烫，伤口沾上盐水，痛不欲生，魔气穿透心脏，生不如死……忽然，强光击伤了脆弱的瞳孔，漆黑的视野被一次次撕裂，她看不见了。

绝望和疼痛甩不掉，逃不脱。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从何而来，就算她死了，恐怕也无人收尸吧。

狱卒一边鞭打她，一边咒骂：“都是你干得好事，你这只贱狐狸，怎么不去死！”

“她活不了多久了，就让这个崽种呆在这里吧，走，我们去伺候四殿下。”

雪白的皓腕被铁链勒得血流如注，小狐狸就这样关在里面，又饥又渴，一身薄薄的白色囚服，浑身湿透了，瑟瑟发抖着。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迷迷糊糊中，有斧子砸碎锁链的声音。

一个少年扔下斧子，上前抱起她，“小狐狸，小狐狸，你醒醒。”

九尾妖狐在黑暗中滞留太久，突如其来的光，激得双眼刺痛，伸出浸泡在水里，血肉模糊的手，捂着无法视物的眼睛，带着哭腔：“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杀人，我想回家……”

少年幽怨地说：“你法力太低，回不去了。”

“不，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九尾妖狐气若游丝，像抓住救命稻草，紧紧攥住少年的袖子，“求求你，帮我，帮我回去………我没有，没有杀人，是他要伤害我……”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吃掉这个，就可以恢复法力。”少年施法，手掌心多了颗黑水晶一样的魔珠子。

九尾妖狐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摸着它，感受着指尖缭缭焰火，“这是什么？”

“魔核。”

“啊！”她吓得抽出手，蜷缩起身体，“我不要，我不吃！”

魔核是魔族人长在身体里的器官，可以源源不断提供魔气，辅助低阶魔人修炼晋升。

少年冷笑：“没什么不可以的，你看看自己如今的样子，都快饿死了。”音调宛如魔鬼降临，一步步引诱她走向深渊。

“真的不吃？”

少年下嘴如下刀，每一刀都往九尾妖狐心窝子里戳。

“就算你侥幸逃走，他们还是会欺负你，让自己变强吧，让那些欺负你的人，都去死。”

变强吧……

让那些欺负你的人，都去死……

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

都去死！！！

九尾妖狐表情痛苦扭曲，双臂抱膝，拉扯着头发，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画面，被欺负，虐待，鞭打，强迫吃活妖丹……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你们都欺负我，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

明明是三千年的狐狸，却只有十六年记忆。一直以来，她都很努力的活着，善待旁人，然而却要遭受那么多不公平的待遇。

弱就要被打，难道我要一直被这么欺负吗？

我不甘心！

双眸混沌，她看不清少年的脸，只能摸索着对方的呼吸，最终妥协了：“我吃。”

“吃掉它，可以提升法力，你会前途无量的。”少年凑到九尾妖狐耳边，悄悄地说：“不要相信魔族人，他们就喜欢欺负狐狸，因为他们害怕。”

九尾妖狐狠狠点头：“记住了，记住了，可、可是，我明日就要被……”

无人回应，少年已经失去了踪影。

果然，一夜风波过去，审判的结果，竟然是九尾妖狐被无罪释放。

据说凶手找到了，已经问斩了。

水牢里，筋疲力尽的九尾妖狐落下一滴眼泪。桎梏松开了，自己被少年拦腰抱起，离开了地狱般的地方。

九尾妖狐崩溃痛苦，撕心裂肺地咒骂：“我本来以为，他是要带我回家的，没想到，他之所以救我，是要将我养大，然后扒掉我一身的皮毛，制成标本，他变态，他该死！”

忽然，狐媚子咬住了好色男人的魂魄，冀图吸去他的阳气补体。

“听了我的故事，就要好好满足我。”狐媚子说，“不然，我会不高兴的。”

沉迷其中的好色男人哪里躲得掉，他被狐媚子吃得死死的，听到九尾妖狐在他耳边道：“我要魔尊慕冥，在我面前磕头认错！”

好色男人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被九尾妖狐一阵疯狂撕咬，丧了命。

*

陆雪缘收了傀儡线，从客栈窗户往下看，竟发现方才那个无名墓碑又高了一大截。她回到四人桌旁，问他们三个：“你们有什么想法？”

龙子堑：“你先说。”

陆雪缘：“三千年的狐狸，却只有十六年的记忆，你们不觉得奇怪么？早知道，阴山的创立年份，也不过几百年，你们听到最后一句了吗？”最后一句是悄悄话，大概声音有些小，只有陆雪缘能听到。

龙子堑好整以暇地倒酒，看了罗黛月一眼，“同为狐狸，夫人应该很有感触。”

“别问我！”罗黛月捂住脸，“我都快吓死了，小狐狸真可怜，还好我有小九。”

龙子堑又将目光转移到慕玄身上，“那九爷什么想法？”

慕玄猛地站起来，这一刻，他终于是拿出了魔尊的气势，“还有什么不明白吗？操控水怪嫁祸于人的凶手就是四哥，给九尾妖狐吃魔核的人也是四哥，把九尾妖狐带回家养，最后还要扒掉皮毛的是四哥，想和我抢魔尊之位，抢月儿的人更是四哥！”

陆雪缘唇角一勾。

龙子堑挑了挑眉。

慕玄气急败坏，怒道：“这个不要脸的，气死我了，本魔尊这就去找他算账！”

这时，慕玄突然收到了下属的传音。

“不好了尊上！”

慕玄：“有屁快放。”

“先先先、先魔尊在牢里发癫，说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