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预言家·其九

森医生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

白川玛菲亚抬起两手枕在脑后,百无聊赖的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就很感慨:人是个好人,可惜有点太抠。

——说好的请她吃东西,结果谈了快俩小时的话,拢共就买过两个卷饼,其中一个还让他自己给吃了。

就这个时间,她看了下表,这个时间是真的不适合去吃食堂了。

黑手党学院的食堂也比较神奇,一般情况下是外包给正常的食品机构的,只是他们偶尔会招几个药物研究专业的学生去实习帮工。

这主要也是为了方便他们活学活用。

而活用的具体表现——就是在随机选定的菜品中,加入某几种随机选定的药品,再抽取一位幸运同学,在打饭前后将其现场毒死。

而对校内一众“幸运同学”备选者来说,能精准的从打来的饭里发现毒素,也是一项可以计算附加分的“临场考试”。

但是怎么说呢: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武斗类课程学的特别出类拔萃的同学总是有的,当肌体循环牛逼到一定程度,就完全可以被称之为是另一种生物了,抗药性再强点,就算把饭全吃了,你也不一定能毒死他。

这种情况下,下药的虽然能拿到实践分,但事后总免不了要挨顿打,碰上心眼小的,按一日三餐套人麻袋,能套满整整一个月。

所以“选取幸运同学现场毒死”这个活动,慢慢就避开了中午和傍晚、这两个人流量巨大的时段——那会儿正是武斗类课程集中下课的时间,食堂里能打的玩意儿太多。

但是宵夜时段就不行了。

白川玛菲亚摸了摸饿的有点扁的肚子,心想这个时候去食堂,怕不是吃饭的一个没有,尽剩下一堆等下药的蹲在后厨望眼欲穿了。

叫一份意面,保不齐能掺四种药。

白川玛菲亚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智商是个问题,事实上,可能正是因为那个被森医生定义为【阅读世界】的能力的存在,她不止语言能力跟先天自带的一样,很多所谓的知识和课业,也都一并自带了。

最限制她学习成绩的,反而是过于普通的身体素质。

这种普通,并不单指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就连测试之后的潜力评估水平,也普通的不是一点半点。

就玛菲亚所知,斯贝尔比·斯夸罗当初检测出来数值,可能得是她的六倍还多。

也就是说,无论她再怎么练,最终结果也就是个身手敏捷的普通人,但斯夸罗呢?

他就算光吃啥也不干,只要能按部就班长到发育健全的年纪,他的徒手握力就能支持他拿实心钢管拧麻花玩。

就连迪诺——也就是之前和玛菲亚一起挂科的那个加百罗涅氏小金毛——无论他表现出来的能力有多见不得人,【走路都能把自己绊倒】这种技能又有多耸人听闻,单就身体素质而言,他的一骑绝尘程度,甚至可能还在斯夸罗之上。

别说掺四种料的意面了,掺八十种的面,都不一定干的过迪诺·加百罗涅铜墙铁壁一样的免疫系统。

只有白川玛菲亚是彻头彻尾的普通。

以此类推,他们那一级别的打闹游戏,要是让玛菲亚来玩,最轻也是个骨折的下场。

而更糟心的是,人家骨折了三天就能下地,她这边,别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了,很可能直接就是个不可治愈的永久伤害。

白川玛菲亚是真的不想上武斗课吗?

在【怕累】和【怕死】之间非要选的话,那肯定是【怕死】更严重点啊!

如果累一累能换来自保能力的话,她咬一咬牙也就认了,但这个黑手党学院是什么状况?

白川玛菲亚很负责的说,不上那些课,她可能会在之后的某一天,因为缺乏自保能力含恨而终,但要是上了那些课——

那她下课前就得死了!

而且八成会死出一种神奇的戏剧感。

玛菲亚顺势回忆了一下曾经见到的某些同学,情不自禁的给自己举了个例子:比如死于作业搭档递东西给她时无意间的一推搡。

所以才说人生艰难。

女孩子走在校园漆黑的小路上,愁的连肚子饿都不怎么难捱了——今天她称得上运气爆表了,不止遇到了很好的森医生,还因为“丈夫”先生的一念之差,收获了价值三十分的尸体一具。

剩下的三十分,忽悠几个路人帮她填填表应该就可以了,但除此之外……

“还有下学期的剑术课程啊。”

讲道理,白川玛菲亚昨天已经因为这事儿愁的一宿没睡了,现在离宿舍越来越近,那种糟心感肉眼可见的又要揭棺而起了,她的身体素质真的没法跟超人们比,再熬一夜不睡的话,明早就该医务室见了。

“要不要去申请一支镇定剂啊?”

她仰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宿舍楼,又看了看远方黑暗中的政教处,他们这样式儿的学校,肯定是不会提供什么褪黑素或者安眠药的,也就镇定剂能拿来代替一下——

等等。

白川玛菲亚嗖的一下把远望的视线收回来,仔仔细细的对着宿舍楼数了起来。

一二三四五。

五四三二一。

五楼101号那个……是她的屋子吧?

是的。

在拿出学生证重新确定了一遍之后,白川玛菲亚不由的就更疑惑了:

如果那是她的房间的话,既然房间主人现在正在楼底下喝西北风,那打开房间里壁灯的人是谁?

带着巨大帽子的小女孩慢吞吞的歪头,想,现在正在窗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剪影,又是谁的呢?

一般情况下是鬼。

白川玛菲亚同样具有丰富的恐怖片观赏经验,虽然现在她都不记得了,但在发现自己窗前站了个人之后,她只是静静的在楼下站了一会儿,然后直接就放弃了上楼的想法,抬脚就要走——

“你给我回来啊喂!”

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暴呵,五楼101的窗户框直接被扭的变了型,扛着把大刀的斯贝尔比·斯夸罗恨恨的踩着窗台,半边身子都探出了窗外。

“这都几点了,站在自己的宿舍楼下发呆就算了,呆一会儿还转身就要走,你的脑子是被什么蚜虫蛀过吗?”

“啊。”

白川玛菲亚听话的收回了脚,愣愣的盯着五楼看了一会儿,做恍然大悟状敲了敲手心:这是何等凶神恶煞的一个倒霉玩意儿。

撞他还不如撞个鬼呢。

斯夸罗:……

斯夸罗:“啊什么啊,听到了前辈在跟你说话,你倒是先打了招呼啊喂!”

白川玛菲亚一点都不想重温看人当面砍手,然后还莫名其妙被送手的糟心记忆,但说时迟那时快,开口之前,她险之又险的想起了斯夸罗的身份。

他是下一任剑帝。

换句话说,如果她想在剑术课走后门的话,这是个绝对绕不过的人。

于是她迅速摆正心态,拾掇好了表情,相当郑重的原地立了个正,直直对着五楼那个扒在外窗户上的大呼小叫的银毛剑客,一板一眼的鞠了个可标准的躬。

弯腰直角90°。

斯夸罗:……

斯夸罗:“让你打招呼问好呢,你这是要参加我葬礼的吗!?”

“吗”字拖的尤其长,回音不绝绕梁三日,吵的五楼以下所有楼道的灯都给闪亮了,玛菲亚让他喊的下意识退开了一步,心想这家伙这么激动,别是想直接跳下来打我——

——咣当!

随着突兀的一声巨响,原本还挂在五楼窗外的斯夸罗君,就这样,在白川玛菲亚不明所以的注视下,直挺挺的摔在了楼前才翻过土的草坪上。

姿态相当的四仰八叉。

玛菲亚先是愣愣的看了下眼前的土坑,又抬眼去看五楼处自己那个变了型的窗框。

然后再低头看土坑,又抬眼看窗框。

整整五秒之后,随着“呃啊”的一阵呻|吟,土坑里的斯夸罗顶着几片草叶子,愤愤不平的爬了起来。

“混账BOSS你就不怕摔死我吗?!”

他吼完了一指玛菲亚:“还有你,赶紧把那个参加葬礼的表情给我收了,你是故意要配合着他恶心我的吗?”

而到了此时,窗台上那只一言不合把人踹下了楼的长腿,这才慢吞吞的收了回去。

腿的主人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楼下的咋呼声一样——或者说听到了他也无所谓——慢条斯理的踱步到了窗边。

啊。

玛菲亚的眼睛因为惊讶稍稍睁大了一点:是兄长大人唉!

那边厢,“兄长大人”居高临下打了个手势:你。

玛菲亚跟着努力理解了一下:我。

兄长大人曲了曲手掌。

上来。

玛菲亚于是恍然大悟:这是让我上去啊!

于是她马不停蹄的冲上头招了下手,也不管斯夸罗还在土坑里收拾自己的外套,转身就开始往楼上跑。

话说把XANXUS和“兄长大人”这个身份对标之后,她不止一点陌生感都没有了,连排斥都少的可怜。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吧。

白川玛菲亚在爬楼梯的间隙里想到:这毕竟是“兄长大人”啊。

——在过去两年多的日子里,她在做“说话”这件事的时候,九成九的对象是养母女士,而话题的中心,百分之百就是兄长大人。

如果统计一下她说过最多的话,那结果一定是【是,是,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听兄长大人的话】这句。

安抚歇斯底里的养母女士时要说。

附和夸奖儿子的养母女士时要说。

被养母女士大声呵斥兼分配人生的时候,还是要说。

怎么说呢,和一个武力值比你高的妄想症相处时,你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顺着她了。

再进一步的话,你还要足够尊重她妄想出来的那个存在,甚至于主动把自己也变成妄想症症状的一部分。

所幸这点并不困难——扮家家酒玩过没有,喝空气下午茶呢?

反正就是那种性质的活动吧。

就白川玛菲亚个人两年多的从业经验来说,她相当习惯和一个空气形态的“兄长大人”相处。

尤其是吃饭的时候。

在养母女士比较多愁善感的日子里,为了照顾她的情绪,玛菲亚日常会摆三副餐具(只有碗而已),过程中还会配合的给空气夹下菜什么的。

真要论起来,她们两个人过的,其实是三个人的日子。

基于这一点,虽然XANXUS和一般意义上担任“兄长”这一角色的男性差的有点远——毕竟他长的就是一张蛮不讲理又唯我独尊的脸,而养母女士妄想症时脑补的,是个成熟稳重型孝心有佳的款——但正是因为玛菲亚大多数时候面对的是空气,只有个空壳子在,所以标签化相当的严重。

以至于虽然初期稍显懵逼(但懵逼阶段她其实也没怕过这个人,而且腹诽时用【兄长大人】这个称呼用的贼溜)。

但在确信了真的有XANXUS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活人后,她轻而易举的就把标签贴到了对方的脑门上。

随之而来,她这两年多来培养给了这【标签】的亲切感,和言语造就出的心理暗示,也在虚虚打了个八折之后,被一并被转移到了XANXUS身上。

虽然只是在三个月前见过一面,但这三个月里,白川玛菲亚也很仔细思考过:会因为养母女士而给她学上的人,必然也是“兄长大人”的熟人吧?

而在一贯认为【人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的玛菲亚眼里,既然养母女士已经死了,那她在那之后还能脱离贫民窟,甚至有学上的原因,八成都得归在“兄长大人”身上。

无论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依旧因此得以活下了下来,甚至考试挂科了都能PY出一份标准答案。

没有人理所当然就该对谁好的。

我该谢谢兄长大人才对。

白川玛菲亚这样想着时,整个人已经气喘吁吁的站在了门前,稍稍抬眼,便能看到大马金刀坐在她床上高大少年。

于是她下意识便扶住了往下滑的帽檐,冲着黑发红眼的XANXUS歪了下头,扬起了一个绝对足够灿烂的笑容。

——哪怕拿不出什么切实的回报,我最起码是可以对你笑的。

——就算我不怎么会高兴,所以笑起来没有感染力,它最起码足够美丽吧?

“晚上好呀。”

此时此刻,白发小女孩弯弯的眉眼里,其实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不确定:但看到这样好看的笑容,你的心情无论如何都会变好一点吧?

答案是没有。

不止没有,对方看起来甚至比刚才踹人跳楼的时候还要烦躁。

烦的玛菲亚都快笑不动了。

“傻笑什么呢。”

半晌之后,随着一声像是压在嗓子里的嗤笑,女孩子脸上的笑容,终于在不确定中慢慢落了回去。

什么啊。

有那么一瞬间,白川玛菲亚其实是很懊恼的。

紧接着,懊恼之中又生出了那么一丢丢大逆不道的渴盼,她想:要是兄长大人也是个智障就好了。

——她一定会像对待养母女士一样耐心又温柔,好好的照顾他的,哪怕累一点,无聊一点,也好过眼前这个……

玛菲亚几不可查的撇了下嘴,终是在XUANXUS懒洋洋的示意下,慢吞吞的挪到了对方身边站好。

眼前这个,真的是好难哄的哦。

养母女士撒气时不过徒手抠墙,惨也是水泥砖块比较惨,可兄长大人要是个脾气死烂还哄不好的人,那岂不是要轮到她惨了?

女孩子小小的脑袋里充满着大大的疑惑,抬眼看向对方红宝石一样眼睛时,就很认真的苦恼了起来:

他要是抬手打我,那我是躲开呢,还是躲开呢?

又或者根本躲不开——所以我要在挨打的间隙里试着努力一下,争取成功跟他这儿吐个口水呢?

白川玛菲亚觉得最后一条是可行的。

打不死人膈应一下也是好的。

做好了决定之后,她的眼神瞬间视死如归起来,嘴角抿的紧紧的,也说不上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结果下一秒,XANXUS超自然的抬手捏了下她的脸。

少年扯着女孩子不情不愿的脸颊肉还抖了两下,在对方不明所以的注视下,相当自然的在她脸上划拉了一圈,然后食指轻曲,往上一弹,轻而易举的掀飞了她盖在脑袋上的大帽子。

“站好了,不打你。”

少年犹在变声期内的一句嗤笑,轻而易举的就瓦解掉了玛菲亚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

唉?

同样是白色的长睫毛轻轻颤了颤,惊讶:你不打人的吗?

“嗯,不打。”

像是能读心一样,XANXUS的拇指直直按在在了玛菲亚的眼角上停住,声音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老觉得我要打你,为什么不害怕?”

这个解释起来好复杂的……

如果是过去,玛菲亚会说是因为“害怕没有用”。

在对方的武力值碾压你的时候,你的一切思维活动其实就不重要了,对方在打你之前的思维活动,不会比杂碎一个盘子更多。

这个道理是她两年多前学会的,教学范例就是她那个倒霉催的醉鬼老爹。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武力值怕是能碾压她一百次的“丈夫”先生以身作则,让她了解到:虽然在过去的几年里,她只是为了缓解视觉疲劳而中意自己的脸,但随着时光漫漫流逝,这玩意儿从某种意义上变成了一道免死金牌。

【我长得这么好看,是不会有人舍得打我的】

这样一种固有规律。

而一旦对方真的打了,那更直接——【我长得这么好看他都下得了手,那看来是真的很执着的想打我了】。

这时候害怕不止没用,可能还会让对方更暴虐。

反正害怕没用就对了。

然而在进行了如此复杂的脑内活动之后,白川玛菲亚也只是稍稍侧了下脸,巨自然的任由对方停在脸侧的手拢住她半边的脸颊,然后八风不动一样干巴巴的回了他四个字。

“害怕没用。”

昏黄的壁灯下,得到了答案少年像是突兀的愣了愣,然后随着一声几不可查的气音,整个人轻轻哆嗦了一下,然后直接就笑开了。

后头进来的斯贝尔比·斯夸罗,一边烦躁的抠着卡在袖口缝里的小石子,一边面无表情的对着眼前这两个(他看来的)神经病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要的就是不害怕啊!

白发的剑客清楚的很,混账BOSS曾经在这个小东西身上看到的,其实是他自己的影子,哪怕到了现在,还有那么几分移情没褪去,所以这小东西要是敢用恐惧敬畏的眼神看向任何人——哪怕是XANXUS自己——他反而是要发火的。

说起来,这个小东西的名字居然拼作Mafia……

斯夸罗回忆了一下自己今天早上去调的档案,那种【这家伙真的不是敌方照着混账BOSS的审美现捏的吗】的别扭感又一次冒了出来。

那边厢,并不了解什么前因后果的白川玛菲亚,只是觉得兄长大人真的很奇怪。

他哪怕做的是笑的动作,也没什么高兴的感觉。

——而且比起一般青春少年人大笑时的灿烂爽朗,他哪怕是真的做了幅度颇大的笑的动作,给人的第一感觉也是张狂的。

不过张狂了也好看。

玛菲亚没见过什么价值连城的红色宝石,但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兄长大人的眼睛是真的好看,比她最开始打比方时,用的什么核弹头TNT要好看的多了。

但是5A景区之上,貌似没有6A这个级别了啊……

她原本就不害怕这个人,现下光顾着发现美了,越看越投入不说,最后眼睛里生生整出一种历尽艰险看到了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震撼来。

不止嘴角悄无声息的上扬了十好几度,玛菲亚蜷在袖子里的两只手都有些蠢蠢欲动,很是想要惊叹的举上一举,然后配合的“哇”上一大声。

——毕竟真要论起来,看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有机会的,就XANXUS这个性格,能看到他大笑出声,怕不是这辈子就赶上这一次了!

XANXUS会笑,本身也不是因为高兴:他只是很满意罢了。

还有这种眼神……

黑发红眸的高大少年轻轻弹了下舌,不甚温柔的又去捏了下人家的脸:这个小东西当时被他提起来的时候,就是用这种眼神在看他。

这种感觉是很稀奇的。

不是因为他强大,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也不是因为他有多可怕。

——眼前这个小东西会感到赞叹,居然是因为他长的好看!

哪怕这三个月来他心情一直很糟糕,托这一眼的福,XANXUS觉得那股糟心感终于是散了一些。

这个小东西依旧很合他的心意,而就斯夸罗今早汇报上来的消息来看,就连她的能力,也是恰如其分的配的上他另眼相待。

预知者吗?

想着这样的词汇,他今天第三次不由自主的把手指停在了女孩子眼睛附近,白川玛菲亚对此毫无抗拒,只是被摸的痒痒了,就使劲眨上两下。

睫毛嗖嗖的乱颤,一下一下的,没由来让人心口慢慢发麻。

“你还挺有用。”

虽然没头没尾,但这其实是句夸奖来着。

结果赶上白川玛菲亚傍晚刚被森医生分析过能力——如果说早前,她还因为【潜力过于普通】担忧过自己的未来,那经过森医生一连串【阅读世界】,【你是活着的奇迹】等等赞誉之后,她是货真价实觉得自己说不定很厉害了!

于是,纵使这夸奖没什么前因后果,她依旧毫不心虚的就接受了。

不止点头,还清脆响亮的“嗯”了一声。

混账BOSS大概是更满意了……

玛菲亚大大方方的“嗯”出来那一刹那,斯夸罗那种【她真的是照着XUANXUS偏好长的】感觉,简直都要变成挥之不去的阴影了——

对XANXUS来说,有能力时,面对中肯的评价还偏要谦虚,那不是蠢就是坏;

但能力不足,还偏偏表现的特别有自信,死活说自己一定不会气馁,那真是比蠢还惹人厌。

倒是她这种态度,还真是……

斯夸罗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这还真就是正正好的合了混账BOSS的心意!

担心都白费了啊。

事实上,三个月前,斯夸罗的担心其实是成真了的——我指的是【他觉得XANXUS其实很中意那个半道冒出来的妹妹,保不齐会半道后悔,改主意把她带回来】这件事。

那天白毛剑客一宿没睡,发掘出了诸多疑点,清早时分,还意外看到家族的医师披星戴月来拜见九代目,好不容易补觉三个小时,被自家混账BOSS直接从床上扯了下来,冒着凛冽的寒风,又去了一趟贫民窟。

很好。

斯夸罗当时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逐渐暗淡拥挤起来的建筑物,就想:这下他确定了,XANXUS比他想象中还要中意那个小东西。

而且他昨晚果然也失眠了!

结果他俩循着原路过去了:房子还是那个房子,破洞还是那个破洞——本该蹲在屋子里小东西不见了!

这下可热闹了。

斯夸罗也不晓得自己想看谁的热闹,XANXUS会回头这事,他昨晚就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他还挺能忍,真的隔了一夜才改口,但怎么说呢……

你想要给她个教训,完全可以拎回去了慢慢教训啊!

就那小东西的出厂配置,无依无靠的往那一扔,殷殷切切想教育她的人海了去了,哪怕你是彭格列呢,只没打过招呼,那她就是无主的,隔了夜后能剩下点味儿让你闻一闻,那都是给面子了。

不得不说,那一刻,斯夸罗是做好了“之后三个月都不练剑了”的准备的。

——你看小东西被人薅走了,他这混账BOSS是不是要找?

——在鱼龙混杂的地方找线索不实际,那是不是得通过下游渠道来逆推?

所谓的下游渠道,除了人口买卖,就是器官置换了,不过以那小东西的模样,当成器官卖太暴殄天物,八成还是得整个儿的卖。

说不得还是大规模的拍卖。

斯夸罗当时做的准备,就是陪同XANXUS一起,把最近几个月筹备中的拍卖会都砸上一遍场子,无论如何,都得在上台之前把那小东西截下来。

结果都准备要大动干戈了,晚上九代目一通电话打过来,让XANXUS晚上回主宅吃饭。

性格张狂的少主当时眉头就是一皱,虽然九代目日常被诟病软弱,但他清楚那臭老头的手段绝对够用。

别不是他还在召集人手呢,那老头就收到风声要敲打他了吧?

于是XANXUS黑着脸就去了。

这顿饭拢共吃了俩小时,九代目谈心谈了一个半,他当头一棒,先说你生母过世了,不要太伤心。

说的XANXUS当场切了一声。

然后老头话题一转,说你生母身边还跟着个小女孩。

“名字是叫白川玛菲亚来着,”老人家语气温和到了极致,“我让医师的学生把她送去学院了,无论如何,那都是你难得的亲情羁绊。”

——他是真的很怕儿子觉得被踩了雷,一言不合去把那小女孩弄死。

XANXUS的脸果然就很黑。

九代目顿时觉得自己很有先见之明!

哪怕三个月后的今天,XANXUS再去回忆臭老头说那些话的场景,依旧忍不住想要用愤怒之炎炸点什么。

可惜现在他手边只蹲着这么个小东西。

“笑一下。”

被扯了下脸颊的女孩子不明所以的歪了歪脑袋,满头卷曲的小白毛像是茂盛的海葵枝,无声的眨了下眼睛后,立刻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情绪方面相当营业,但美观程度出类拔萃。

所幸他现在是在糟心,本身也不想看到什么特别的快乐惹他的眼,这样的笑容,居然恰如其分。

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合心意啊……

XANXUS已经十四岁了,进青春期都两年了,搁普通青少年,大概是早恋都已经谈过两三次的水平——但放在教父家族天资出众的少主身上,就应该说是他把所有该上的课都上完了。

包括生理卫生部分。

再说点跟封建残余一样的话,就是从他九岁那年开始,比他小三到五岁的情妇预备役们,已经正式培训着,随时准备要上岗了。

XANXUS初次见到白川玛菲亚时,第一感官,便是那压倒性的“美丽”。

那种脆弱又平衡的美感实在是霸道,基本上覆盖掉了一切的其他情绪——虽然那次见面的开始和结束,都有因为某种投射和移情,让他的心情因为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而变得柔软——但在火光亮起,她蹲在墙角冲他仰起头的那一刻,再多的柔软和动容,都注定要给“美丽”做陪衬。

更有甚者,正是因为【震撼的美丽】和【柔软的心情】曾有那么几秒交织在一起过,才让XANXUS被刻意培养出来的、属于食物链顶端的居高临下,将这份对于美丽的见猎心喜,生生揉出了几份货真价实的在意。

她毕竟是不一样的。

三个月前那个晚餐时段,XANXUS在听到九代目说什么亲情的羁绊时,其实第一反应并不是暴躁——就像他对生母,其实并没有九代目想象中那么莫讳如深一样。

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好笑。

然后有点暴躁。

这就直接定义成【妹妹】了,他以后要是想睡她了怎么办?

事实上,这根本就不是“要是”的程度:

在称的上毫无关系的情况下,XANXUS却想把她带回来,那种“主动”的情绪甚至外露到了能被斯夸罗看出来的地步——

那这里面潜藏的意思,就是他总有一天会睡了她的。

此时此刻,看着眼前乖乖巧巧的小东西,少主的心情和三个月前意外之外又情理之中的重合了:

这到底是谁给臭老头的灵感,要留个别说血缘关系、连法理(毕竟XANXUS官方记录生母早逝)都不太明确的小东西给他当妹妹?

还亲情的羁绊。

黑发红眼的少年首领眸间烦躁之意一闪而过,虽然臭老头一向都是如此的叽叽歪歪,但这次真的是……

是何等狗拿耗子的一次多管闲事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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