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终于回来了,这一仗打了几年?将军出征的时候,画玫还没进府呢。”一个身穿淡橙色儒裙的小丫鬟一边浆洗衣物,一边和身旁的姐妹们叽叽喳喳地说着。
被称作画玫的小姑娘显然是几人中年纪最小的,粉嘟嘟的小脸尚未褪去稚气。她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阿橙姐,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这几天皇宫的赏赐源源不断送进府里,来拜访的人也快把门槛都踏破了。”
“我听紫苏姐说,将军这次可是立了大功,此战大捷,足以保边疆十年太平,自然是加官进爵,赏赐无数。不过听说将军本不打算这么快回来,是婚事催得紧,硬是被皇帝召回来的。”阿橙一边说,一边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旁人,便压低声音凑近了些。
“前两天灵桂轩那边闹得沸沸扬扬,你们听说了吗?”阿橙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这话头一挑起,大家都来了精神,纷纷将木盆搬近了些。在这深宅大院中,唯一的娱乐也就是聊聊八卦了。
“那日将军快马回城,圣上亲自迎驾,可将军却只匆匆一揖,连马都未曾下,便径直回府。听闻,是为了救那个哑女。”阿橙故意停顿,卖了个关子。
“她究竟是何人?坊间传闻各异,有的说是将军心善,救下的受灾流民;也有的说是将军在外征战时,结识的红尘知己。”另一个小丫鬟插话道。
阿橙皱了皱眉头,疑惑道:“依我看,她的身份定不简单。紫苏和青禾是将军身边的人,却被派去照顾那哑女?怎么看也不像是寻常灾民。此次随将军回京的流民自有朝廷官员安置,何须将军亲自照料?况且,大夫人似乎也因她而惊惧不已,说她会巫术,欲将她逐出府去,还是将军及时回府阻拦。”
画玫将手里的脏水换了一盆,说道:“将军卧病这几日,谁都不见,外头传言沸沸扬扬,都说是为了拒婚呢。”
阿橙弹了画玫一个脑瓜崩,向四周看看,压低声音说:“我劝你最好别提这件事,里头关系复杂着呢。驸马谁想当啊?不过是宫里那位追得紧,大夫人也有意撮合,我想将军定是不会答应的。可惜紫苏姐早都到了出阁年纪,迟迟没出府,正是因为大夫人许了她,若是将军能与公主成婚,就让她做个侧室。”
“紫苏姐姐为何愿意?她家世比我们好多了,嫁去别家也是能做正妻的,何苦在这府里受苦。”画玫疑惑不解,看上去不是很喜欢大夫人的做派,脸都皱到了一起。
“你还年幼,不懂这些。不过,那将军带回来的哑女,看着与画玫年纪相仿,也未必和将军有什么纠葛。但一介平民,即便将军有意,恐怕也难以入府。”阿橙摇了摇头,将衣服最后过了一遍清水,端着盆子去晾衣服,几个侍女也就散开,各干各的事去了。
而刚众人谈论的哑女本铃,此时还在灵桂轩院内干大事。
“铃儿,你还是决定要走吗?”祖母坐在摇椅上,头左右摆动,目光追随着在院内忙碌的女孩儿。
向挽铃正站在一块大木头前,满地木屑,她双袖被绑起,一会儿拉着大锯,一会儿用锤子框框凿,远处的树梢上,几只鸟儿在欢快地鸣叫,像是应和叮当做工的声音。
向挽铃的双手因为长时间握着工具而微微发麻,木头的粗糙质感在她掌心留下印记,最终那块木头终于勉强显露出一个面具的雏形。
她直起腰,疲惫地用肘部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尽管天气微凉,她的脸却因劳累而显得红扑扑的。
听到祖母询问,向挽铃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
比起祖母的欣慰,向挽铃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向挽铃拿起凿子,用刀刃轻轻刮去面具表面的毛刺和多余的木头,动作轻柔而细致。每一刀下去,木屑如雪花般飘落,面具的表面逐渐变得光滑细腻。
木屑在阳光下飞扬,站在一旁上茶的青禾不得不用帕子盖住托盘,皱着眉头,表情凝重地远远绕开,还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关于去留,向挽铃的确曾想过一走了之,但当她去京城打听了一下客栈的租金后,便灰溜溜地回来了。
哈哈,不愧是大城市的物价。
穿越前恰逢毕业季,向挽铃听学姐说去大城市最好找包吃住的工作,不然刚毕业肯定支撑不住,她那时还不理解,现在却早已老实。
以她和祖母现有的积蓄,恐怕只能住桥洞,或者干脆往脸上抹点灰,沿街乞讨了。
不就是住家保姆……哦不,住家术士吗?先暂时答应下来吧,更何况,陆承渊开出的条件还算诱人。
面具打磨完成后,向挽铃将其放在一旁,开始准备上漆。她从一个小罐子里倒出一些天然漆,漆液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随着刷子的移动,面具的表面逐渐被一层薄薄的漆膜覆盖。
之前的面具被毁后,陆承渊给她送了一套新的祭祀行头,但向挽铃发现系统只认可她亲手制作的傩面,无论尝试用现成的面具跳多少次,都无法兑换道具。
她伸出手,朝着那半成品的傩面比划着。根据陆承渊送来的傩面结合前世她记忆中的资料,她正努力重新定制一具傩面。
暮色渐晚,面具也上好色晾干了漆,向挽铃鬼使神差拿着它走出灵桂轩,视线看向隔壁院落。
那正堂房门紧闭,门口侍卫把手,两天了也没什么动静,只有进进出出的仆从和提着医箱的老者。大夫人也来过,但被拒之门外。
那天,陆承渊提前回府,其实并非什么特殊安排,而是因为身体不适。
他原本就因为边疆的战事而心力交瘁,旧伤未痊愈,回府又得处理鸡飞狗跳的场面。
在僵持中,她发现陆承渊握着她手臂的掌心烫得离谱,一探果不其然是发了高烧。撑到大夫人走后,他的身体彻底垮了下来。
陆承渊被仆人扶回房间,至今仍闭门不出,只是派人给向挽铃送来了一副新的傩面,还有一封信。
信上并没有过多提及之前在村子里的事情,更像是一则招聘简讯。
信中希望她能留下,她只需每日为陆府打理家庙、上香,逢年过节开坛祭祀,每月交给府上三张符纸,就能每月能得10两白银,和祖母住在府上。
这对向挽铃来说也太轻松了,系统每天可以兑换一张初级符纸,每周一张中级符纸,每月一张高级符纸。
随着她技术的提升,符纸的功效也会越来越大。
从中抽取三张上贡,还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让她决定留下来的,还有一个私心——她想问问陆承渊,这送来的傩面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在这个时代,医疗条件极差,一场小小的风寒都可能致命,更不用说陆承渊还身受重伤。眼下看来,那张B级符纸的效果似乎也不如预期那般乐观。向挽铃心中隐隐担忧,不想没得到答案这人就撒手人寰了。
再说,把一个病人扔在这龙潭虎穴般的宅院里,总觉得有些不妥。
她急着完成新面具,也是想尽快再兑换一些符纸,至少先把人治好。
然而,当她方才拿起那半成品面具,与陆承渊送来的昂贵傩面一对比,向挽铃不禁气笑了。
照猫画虎三分像,比之前那个好了不少,但和原版一对比,差别怎么这么大!
虽然古法工艺比不上现代科技,但陆承渊送来的傩面显然是出自经验老道的大师之手。面具的细节精致,造型规整,漆色讲究,色彩艳丽而华美。
相比之下,向挽铃自己动手制作的面具就显得粗糙多了。不对称只是小问题,更让她头疼的是毛刺和坑洼太多,她忍不住开始怀念陆承渊的那把剑——那可是真正的削铁如泥,若是用它来修整面具,恐怕会轻松许多。
就在此时,紫苏从将军的院中缓缓走出,她手中端着一盆清水,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片药草的叶子,似乎刚刚为将军擦拭过身体。向挽铃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上前去询问。
“他……没事吧?”向挽铃向紫苏比划,指了指陆承渊的房门,要是将军真的嗝屁,她到手的offer也要飞了。
紫苏对她可能还心有余悸,毕竟当时和大夫人一起被吓得不轻,但还是随即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将军无恙,只是……”她顿了顿,目光在向挽铃身上停留了片刻,“只是有些事情,恐怕需要等将军康复之后再说。”
向挽铃心中一紧,正欲追问,却见紫苏已经转身离去,留下她独自站在院门前。
就在此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将军房中传来。向挽铃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影靠在正屋门口。
正是陆承渊。
一改往常一身戎装、英姿勃发的模样,此刻的陆承渊显得格外不同。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长袍,披着一件深色大氅,头发随意地散落在肩头,还带着湿气,应该是刚清洗完,整个人透出一股慵懒而虚弱的气息。
他的脸色略显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依然锐利,垂眸下来让人忍不住躲避。
向挽铃一时有些怔住,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承渊,脆弱而真实,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伪装,和之前在战场上判若两人。
陆承渊靠在门边,目光落在向挽铃手中的面具上,眉头微微一皱。他误以为向挽铃是在拒绝他的邀请。
“看来,你并不愿意接受。”陆承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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