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重曜被外面的惊叫声吵醒。他坐起来，听到是云淮的声音，起身打开房门，只见云淮合拢双腿，身子僵直，像只兔子似的在院中跳来跳去。
重曜问他：“你这是在练功？”
云淮看见他，笑着说道：“我就是好奇你那些东西都是什么用途，就拿出来试试。”
重曜这才注意到被他拖出来的木箱，还有他肩上贴着一张符篆。
“挺有意思的，就是这么一直蹦着，实在太累了。谢大哥，你怎么会想着制这样的符篆？这样能把妖怪吓走吗？”
重曜一头黑线：“昨晚不是跟你说了，这些都是残次品。”
云淮摘了符篆，又从木箱里挑了把小木剑挥了挥：“残次品怎么了？正好我帮你试试。诶诶诶诶……诶哟！”
小木剑突然飞出去，牵引着云淮猛的一头撞在墙上。
云淮毫不气馁，饶有兴致的继续一件件试用。一会儿在天上乱飞，一会儿在墙上乱撞，一会儿招来蝴蝶，一会儿招来马蜂，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大叫……
重曜摇摇头，进去了。
乱七八糟的动静一直持续到晌午，终于戛然而止。
云淮一瘸一拐抱着木箱进来，放在重曜面前。
重曜看了他一眼，云淮扶着腰，顶着张被马蜂蛰肿的脸，干咳两声，说道：“东西我都试过了。”
云淮从怀里拿出两张纸笺递给他：“用途我也都一一记下了，若是哪天你有兴趣，就再研究研究，以我的经验来看，只需要稍加改进即可。”云淮一件一件同他展示，“比如这张只能让人蹦蹦跳的符篆……”
云淮滔滔不绝：“若是能让人一下跳到屋顶上，那也是很不错的。还有这柄剑，力道是有了，就是不受控制……这个更厉害，你居然那时候就能想到把法阵加到衣衫上，就是这个法阵威力不够……”
云淮随口一说，重曜竟真听进去了，开始思考他所说的这些问题。
或许是他当真感兴趣，又或许是为了打发时间，重曜开始改进从前那些“残次品”。
云淮本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事实上，木箱里那些东西在神仙眼中，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就算真能改进，那也是不堪一击。可看到重曜真的上心，云淮又觉得这样也好。
村里很快有人发现多了两个外来客，云淮长袖善舞，加之他模样、性子又讨喜，编了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故事，就让村里的人同意他们留下。
更重要的是，云淮拥有一手高超的捕捞技巧，只要他出海，必定满载而归，这让村里有着几十年出海捕鱼经验的老者都对他赞不绝口。
重曜有时也跟他们一起出海，看到云淮暗中发号施令，海里的将士手忙脚乱往他的网子里装鱼虾，只觉得无奈。
男人们常来向他请教捕鱼的技巧，云淮一本正经传授他的“经验”。姑娘们喜欢他的风趣幽默，不时送来些鱼干酒水。
院子里每天都很热闹，重曜多数时候在房间里一个人待着，云淮跟他们打成一片，道更像村子里的旧人。
这天，云淮兴冲冲的跑进来，对重曜说：“能给我做个风筝吗？”
重曜盯着他看了几秒，问他：“你想要什么样的？”
云淮比划了一下：“呃……一看就很厉害的那种。”
“……”
重曜花了三天时间做了条五颜六色的长龙风筝，十几米长的风筝在天空铺开的时候，引得全村扶老携幼出门观看。小孩子们蜂拥蝶绕般追着云淮跑，只为了能摸摸那只令人向往的风筝。
男人女人们开始凑到重曜跟前，不吝辞藻的夸赞他的手艺。渐渐的，海边的天空飞舞着各式各样的风筝。
重曜立在院子里，看着他们笑闹。只有笑闹声才会让他觉得，他跟他们一样，都是鲜活的生命。
小山子偷偷摸摸从篱笆外挤进来，本来还兴奋着，衣角被篱笆挂住，只能龇牙咧嘴、手脚乱挥。重曜走过来，把他从篱笆上取下来放到地上，小山子抱住他的腿，从怀里掏出一把小鱼干递给他，眨巴着眼睛说：“我也想要一个风筝。”
重曜看着掌心那三四条皱巴巴的小鱼干，接了过来：“想要什么样的？”
小山子努力张开双臂：“大飞鹰，我要一个大飞鹰！”
重曜做了一只雄鹰风筝给他，拿到风筝那天，小山子高兴的原地直蹦，可他不会放风筝，他的大飞鹰一直在地上拖行，但他依然高兴。王大川火急火燎的赶来，小山子正玩的不亦乐乎，王大川脱了鞋就要揍他，小山子牵着大飞鹰就跑，风一吹，风筝高高扬起，展翅的雄鹰乘风而飞、恣意翱翔。
重曜远远坐在海滩上看着，就好像眼前一切都与他无关。
云淮留意到他，将手中的风筝交给手边的少年，跑过来，笑眯眯的挨着他坐下，“谢大哥，你手真巧，你做的风筝不仅漂亮结实，还飞得高。”
“嗯。”重曜淡淡应着，没有任何情绪。
“你们以前都在海边玩什么？”
“忘了……”
云淮知道他不想说，也没追问：“我听王大川说，他们以前常拉着自家渔船偷摸出海，看谁捞的鱼多，你跟王瑛经常去的最晚，收获却最多。”
重曜没接话。
“王瑛最近好像不在村里，他若是在的话，你们……”
“我们来了几天了？”
云淮想了想道：“今天是第七天。”
“该走了。”
“去哪？”
“回客栈。”
云淮看向他：“等萧珏吗？”
“嗯。”
云淮看向远处，海面与天边相接，天地宏阔，海滩上的人群渺小如沙砾。云淮问：“你怎么不去找他？”问出口，云淮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好笑，“想来，是他没有留下去向，否则你哪里还会在这跟我浪费时间？”
“城主府的管家说，他回了天境宗。”
云淮感到不可思议：“那你怎么……”
重曜也望着远处，却不知到底望向哪里，“他若念着我，自然会来。”
明明应该为他这样想而高兴，可云淮却觉得莫名心酸：“以前，你从不这样想。”
“你也说了是以前。”
重曜沉默的望着远处，深邃平静的瞳孔仿佛能容纳天地。
云淮读懂他的沉默，人的经历就像一把无形的刻刀，刻在生命里的印记终将改变一个人的模样。
云淮笑笑，状似轻松的说：“那我陪你一起等。就算等不到也无妨，还有我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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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 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