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天光微亮。
盛京城大部分人还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有少数商贩已经起身,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劳作,另有一个热闹的地方,便是迎花街了,街上有几家偌大的青楼,只这条街上,夜里比白天还要热闹。
锦瑟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顺利回到靖王府。
不过她尽力了,她确实想晕倒在了靖王府门口,但她刚调整好姿势准备趴在台阶上的时候,王府的大门竟然开了,有个门房模样的人拿着扫把出来,见她如此,愣了一愣,随即立刻跑上前,边跑边说:“姑娘姑娘,这里不让睡觉。”
一句话让锦瑟愣了又愣,不好意思地站起身,红着脸说了声抱歉便走了。
但她实在不知道去哪里,从她来到这红尘俗世,每一步都有司渊明确的指令,如今游荡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却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不知游荡了多久,街边陆续有铺子开门,其中不乏早餐铺,经过其中一家时,从里面飘出来阵阵香气,让锦瑟不由得驻了足。
可巧,一个打扮利落的中年女子提了半桶水出门,正看到锦瑟停在了店门口,立马热情的招呼,“姑娘好早啊!要不要吃碗羊杂汤,热乎的!吃碗一碗保证浑身冒汗,最是驱寒。”
锦瑟抬头一看,牌匾上写的是“胡大壮家的羊杂汤”,又看那中年女子一脸的热情又真诚,点了点头,便抬脚进了店。
她知道吃饭要给钱,如果没有钱,可以用值钱的东西抵,之前她在沧元的医馆里待过一阵子,了解到了不少事,最重要的就是,在这里干什么都需要钱。
她在医馆的时候,常听到去抓药看病的病人们抱怨钱难赚,她那时还不太懂,其实她现在也不太懂,钱究竟是个什么赚法,她之前从没有需要用到钱的地方。
是以刚走进店里,她便先摘了一双耳环递给那女子,“我没钱,这个可以吗?”
那女子倒是一愣,随即将锦瑟的手推了回去,笑道:“姑娘快收起来吧,一碗羊杂汤我还请得起,就当我请你喝,再配个饼子,饼子是我一早起来烙的,可煊乎了,你随便坐,我这就给你端上来。”
“为……为什么?”
“为什么?哦,你说为什么请你啊,这有什么,我看姑娘这大冷天穿的这么少,怕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谁没有个难处呢,我今日施姑娘一碗热汤,他日我遇到难处时自会有人施我热汤,快坐吧!”
锦瑟胡乱坐了,心里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心口像是泡了温热的汤泉,很舒服。
女子很快给锦瑟端上来一碗汤和一个热乎乎的饼子,锦瑟觉得,这味道,她永远也不会忘掉。
吃完饭,锦瑟没有着急走,而是与那女子攀谈起来,锦瑟虚心问道:“怎么才能赚到钱呢?”
女子笑了笑,只当锦瑟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不知人间疾苦,便耐心说道:“赚钱的法子很多,但是即使同样的法子,也会因人而异,譬如我这种方法,开个店卖吃食,可以赚到钱,当然也有很多人卖其他的东西,总的来说,这种把东西卖给其他人的人,都是商人,除此之外,像男子,还可以去做官,那就有朝廷的俸禄。”
“那女子呢?不能做官吗?”
“咱们大蜀国倒没听过女子做官的,不过除了女商人之外,但还有些也是女子做得的,比如厨娘,说书人这些。姑娘问这些做什么?可是缺钱?”
锦瑟点点头,她确实没有钱,虽然她不知道要用钱来干什么,但是若是有了钱,是不是就可以做很多很多跟奉天神宫和靖王府都无关的事情?
比如吃饭,她就可以自己买爱吃的东西了。
“女子想赚些钱傍身是好事。”那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倚靠男人终不是长久之计,男人一走便如同天塌一般,哎。”
正说话间,门口进来了几个京卫军,为首的那人说道:“来六碗羊杂汤,十二个饼子!”
女子立马起身,笑脸相迎,“军爷稍等,马上来!”
锦瑟见状,悄悄将那对翡翠耳环放到了柜台一处装着些铜板的铁罐子里才离开了店,不过,她没有注意到,那几个京卫军里,有双锐利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锦瑟刚走出店门,柳承武便站起身往外走。
“柳校尉,你不吃了?”
“你们吃吧,吃完自行回京卫司,我有点事,晚些回去。”柳承武边说边往门口走去,很快便跟着锦瑟走出了店门。
“奇怪,柳校尉怎么突然匆匆忙忙的?”
剩下的几个京卫军边吃边聊了起来。
“是啊,一点都不像平时游刃有余的样子!不过,你们刚才看没看见才出门的那个小娘子?”
“看到了!可真俊啊!那么俊的小娘子怎么从前没见过?看穿着打扮倒不像平常人家的姑娘,倒像是官宦家的小姐!”
“柳校尉是不是也看到了,所以才前后脚追出去的的?”
“有可能啊!柳校尉平时一脸严肃的样子,没想到也会被美色一下子击中,你们刚才看没看见,柳校尉不是慢吞吞站起来的,是’嗖’的一下站起来的。”
“看到了看到了……”
柳承武确实是在跟踪锦瑟,虽然上次锦瑟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柳承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上次被王爷抱在怀里带回府的女子!
想起胞姐昨日回家探亲大哭大闹的伤心样子,他心疼不已,暗暗发誓要寻机会为姐姐出口恶气,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送到了嘴边。
柳承武见锦瑟并不是往靖王府的方向走,身边也没有跟着随从,倒不着急动手,只默默地在身后跟着。
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锦瑟一边好奇的左右观看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多时,竟走到了城门处,锦瑟的脚步开始犹豫起来。
柳承武觉得时机到了。
他紧走两步,守城门的京卫军刚要行礼便被他摁下,不知低声嘱咐了些什么。
那京卫军立马走到锦瑟跟前。
“姑娘看起来面生的很,可是盛京城人?”
锦瑟被吓了一跳,琢磨了一下这话什么意思,才摇了摇头。
她应该不算这盛京城的人。
“既然不是盛京城人,可有相关文牒?”
盛京城是大蜀国的都城,南来北往的人每天都有,除了极特殊的几个群体,比如走镖的,运送官盐官铁的,需要有通行文牒外,一般百姓根本不需要什么文牒。
但柳承武想以文牒来恐吓锦瑟,若是锦瑟搬出了靖王府,他就以送她回王府为由接近她,若是锦瑟不说靖王府,他便以帮她办理文牒为由接近她,只要能接近她便有机会动手。
锦瑟不懂什么是文牒,摇了摇头说没有,却并没有提靖王府。
柳承武走上前,一派春风和煦的样子。
那京卫军忙对着柳承武行礼,“柳校尉。”
“嗯,发生何事?”
“回柳校尉,这位姑娘不是盛京城人,而且也没有文牒。”
“此事交给我,你去忙你的吧。”
“是。”
柳承武道:“在下京卫军校尉柳承武,姑娘可是没有文牒?盛京城是天子脚下,没有文牒可不能随便进出。”
锦瑟茫然道:“那怎么办?”
柳承武又道:“姑娘可随在下去京卫司,补办一个文牒就是了,无碍的。”
“好,我随你去。”锦瑟道。
锦瑟紧跟着柳承武身后,柳承武倒刻意慢了脚步,几乎与锦瑟并肩,闲聊道,“姑娘是哪里人士?”
锦瑟想了想,之前沧元医馆在的地方,似乎是叫个清风镇,便说道:“我从清风镇来的。”
但柳承武一听便知,她确实是那日与王爷在一起的女子,王爷在清水镇开医馆救治病人造福百姓的事迹,在坊间早就传开了。
百分之百确认后,柳承武便开始找机会,专门带着锦瑟走偏僻的街巷,当路过一处空宅院的时候,柳承武有了注意。
他每天都要巡街,对盛京的大街小巷和每天街巷的住户可谓了若指掌,知道这处宅子原来的主人举家南下经商去了,还没有新主来买。
“姑娘,在下突然想起来,昨日借了同僚的折扇说了今日要还给他的,却忘记带了,正好经过家门口,姑娘可否陪我一同进去喝口茶稍等片刻,待我取了扇子再一同去京卫司。”
柳承武一脸真诚,仿佛真有这么回事。
但是锦瑟天生对人的情绪敏感,直觉对面的人并不像如今看起来那般和善,相反,他的情绪告诉她,他此刻有些紧张,有些急迫。
锦瑟谨慎道:“公子自去取扇,我站在门口等便是。”
“那怎么成呢。都路过家门口了,起码进去
喝杯茶,才是我盛京儿郎的待客之道啊。”
“可是……”锦瑟想说院内分明没人,但是略微环顾四周,空无一人,这条街巷多是住户,沿街并无商铺,这个时辰家家户户还大门紧闭,若柳承武在街上动手,锦瑟也毫无反击之力,还是不要惹怒对方才是,思量妥当,锦瑟有些扭捏道:“从小爹爹便教育我,男女……授受不亲,我……”
其实这是她在医馆的时候听别的女子说的。
柳承武原本还担心锦瑟起了疑心,如今见她只是有些小女儿的害羞,才放下心来,“姑娘担忧的是,但府上奴仆众多,姑娘在前厅等我便是,不必顾及那么多。”
“好……好吧。”
锦瑟又犹豫了片刻,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点头答应了。
柳承武内心冷笑,面上却不显,“那姑娘随我来。”说罢,便抬脚迈上台阶。
就在他背对锦瑟的一瞬间,锦瑟迅速脱下右脚的绣鞋,那是她全身上下最硬的东西了,接着猛地砸向柳承武的后脑勺,她并不是想击倒他,而是想击懵他,人在背后受袭之时,往往一时反应不过来,所以趁柳承武懵圈之际,锦瑟全速往街头的方向跑去,眨眼间便不见了人影。
今天周六,早一点更吧[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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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锦瑟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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