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管血而已，苏槿沅并不在意，对着沈意点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两个人在医院公众号写写点点，提前挂了号。当然，不是许远辰所在的那家。时间不早了，苏槿沅起身道别，沈意说等会，然后进了卧室。

眼看着沈意走出来，提着一个纸袋，睡衣安安稳稳地躺在里面。苏槿沅尴尬地笑了笑，而后皱着眉头跟她说：“我把你衣服落车里了。”

“我陪你下去拿，刚好要扔垃圾。”

沈意把装着睡衣的纸袋递给苏槿沅，走到茶几旁，把上面的生日帽，未用完的生日蜡烛，一并扔到垃圾袋里。

垃圾有点多，生日帽从垃圾袋里探出一个尖尖。苏槿沅盯着那个尖尖看，直到电梯门关上又打开。

“昨天我生日，林千夏非要送蛋糕过来。”沈意将露出生日帽的那一侧稍微偏了偏，偏到苏槿沅看不到的角度，继续解释，“本来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前一秒还在因为她让自己来拿东西偏要避开生日那天而难过，后一秒又因为最后那句解释而心情大好。情绪坐了趟过山车，情绪的主人还没意识到其中的原因。

沈意扔了垃圾，跟着她走到车旁。看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拿出衣服还给自己。

今天月亮倒是很圆很亮，好像天气越冷，月光就越白。穿过树枝洒在地上，随着风儿晃动，像波光粼粼的水面。

苏槿沅系好安全带，摇下车窗和窗外的人说再见。

“明天见。”沈意开口，声音里仿佛浸入秋天夜晚的凉。三个字又好像都裹了一层冰，清清脆脆地落在苏槿沅心中的那片冰面上。

昨天沈意生日，11月13号，天蝎座啊。

洗完澡后苏槿沅换上晚上刚取回的睡衣，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和那天沈意借给自己的衣服，味道一样。大概自己送去的衣服，也会染上不属于那边的味道，不知道沈意会不会这样想。但这种事情又不能直接问她，必须藏在心里，好像在那个夜晚，两个人悄悄交换了一个小秘密。

一个普通的夜晚，不普通的是苏槿沅开始期待，期待第二天约定好的见面。

医院顺路，沈意说开一辆车吧，环保。让苏槿沅在门口等她。

刚出门并不觉得冷，但苏槿沅起得早，足足比约定时间早了半小时。沈意很准时，所以她在不算特别寒的寒风中吹了三十分钟，等上车时双手和鼻尖都冻得红红的，头发也被吹得乱七八糟。

天光已大亮，于是她有点狼狈的样子全都落入沈意的眼里。沈意默默打开空调，车子温度缓缓升了起来。

医院抽血室是一整排小小的窗口，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坐着，苏槿沅这边已经抽完了，沈意还在满脸紧张地做心理建设，好在后面没人排队。护士一脸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她。

苏槿沅只将棉签在胳膊上按了几秒钟，就扔到垃圾桶里，走回沈意身边，然后蹲下，握住沈意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仰起头跟她说：“你看着我，别看针头，很快的，一点都不疼。”

沈意低头和她对视，眼神中透露出少有的委屈和无助。苏槿沅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她手心的冷汗，擦好后，又握在手中捏了捏，好像在说：“我在呢，别害怕。”

果然不疼啊，沈意着看苏槿沅一系列的动作，那边护士已经抽好了血。后知后觉，才有点不好意思，刚刚苏槿沅怎么像哄小孩一样？

半小时后苏槿沅拿着两人的医保卡去自助机上打报告，自己的那张没什么问题，一切正常。只是沈意的那个，上上下下的箭头，像路灯指示牌一样。

医生看看报告单，又抬头看看沈意：“都中度贫血了，而且是中度的最低值。我再给你开张抽血的单子，查下是具体原因。”

“还抽啊？”沈意面露难色。

苏槿沅抱歉地冲医生笑了笑：“你先开吧。”去交费时还安慰沈意，“来都来了。”

好在并不是疑难杂症，是缺铁性贫血。

医生开了几盒药，提醒她们一个月后来复查，平时多吃些含铁高的食物。

回去时苏槿沅开车，沈意长腿往前一伸，靠在副驾驶补觉。实在是困了，昨晚因为第二天要去医院这事，紧张到后半夜才睡着。

一直把车开到沈意楼下，才轻轻把人摇醒：“到了，回去再睡吧。”

沈意睁开眼睛看了看外面，回过头问苏槿沅：“不是说先开到你家吗？你怎么回去？”

“我看你好像很困，就没叫醒你。等会我打车坐地铁都行。”

下车前苏槿沅交代她：“这个药饭后吃，一天两粒，你别忘了，最好在手机上订两个闹钟。还有，含铁高的食物，菠菜，猪肝这些你知道的吧，肉也要多吃点……”

沈意听着耳边温温柔柔的声音，看着声音的主人说话时把一盒药拿在手里转来转去的小动作，内心像被照进一缕阳光，暖暖的。于是点点头，软下声音问她：“吃完中午饭再走吧，我送你回去。”

“会不会太麻烦了？”

“我下午要去学校，顺路。”

苏槿沅想了下路线，其实是有点绕的，但她没再拒绝，笑着点点头。

见过沈意醉酒的样子，知道她害怕去医院，苏槿沅藏着这些秘密，觉得两个人之间距离又拉近了许多。

新店刚开始很忙，虽然招了一个店员，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一遍遍教。

新员工是一个还没毕业，出来实习的女孩。话不多，对待工作认真负责。苏槿沅取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叫她“琪琪”。

这样一忙，大半个月过去了，琪琪已经完全可以独立看店。城市进入冬天，天气预报说方已经下了好几场雪，苏槿沅在江南水乡长大，从小对北国风光有着执念般的向往。

于是她保存了一个网友发的雪景图，转发到私人号的朋友圈里，配文：“大兴安岭，我未曾谋面的故乡。”

工作号不断地跳出新消息，然后沈意的名字跳到了最上面，苏槿沅打开对话框，第一条是刚刚发的朋友圈截图，第二条是一段文字：“你是不是把我屏蔽了，这条朋友圈截图是林千夏发我的，我怎么看不到？”

再往上翻，上一次联系还是去医院那次。

期间有很多次她都想给沈意发消息，问她，身体有没有好点。但她总想着，等沈意主动发过来自己再问。不然太主动了，倒显得那关心也有点动机不纯了。

因为这两条信息，苏槿沅觉得灌进袖口的冷风都是暖的，她躲在柜台里给人回消息，一句话说得俏皮中带着自嘲：“私人号发的，我这个工作毕竟争议挺大，怕你在朋友心目中的形象受损。”

沈意回过来三个字：“不会的。”接着又是一条：“加下我。”

林千夏要请苏槿沅吃饭，说是为了感谢她那天大半夜地赶过去接沈意，怕她不去，还加一句：“我把沈意也叫上。”

苏槿沅最先到，服务员把她带到林千夏预定好的包厢里。就三个人吃饭，占这么大一个包厢，真浪费。

没多久林千夏也来了，赶在约好的时间前几分钟。

这是苏槿沅第一次见到清醒状态下的林千夏，一头大波浪，墨镜几乎把小脸都遮住了。高高瘦瘦的，走路不看脚下，只管往前迈着长腿，短短几步路走出了T台的气势。

林千夏挑了个正对着苏槿沅的位置坐下来，取下墨镜和口罩问她：“你不认识我？”

苏槿沅揉了揉眼睛将她那张精致的小脸重新打量了一遍：“认识啊，上次在酒吧外面见过。”

对面那人显然不满意她这个回答，墨镜往桌上一摔：“沈意这人怎么回事？有我这么个拉风的朋友她都不和你好好介绍。”

“算了算了，不和她计较。”林千夏抽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将话题转移到苏槿沅身上，“你看起来应该年龄不大，做什么工作的？怎么会有沈意那么老的朋友？”

苏槿沅一时尴尬，还没想好从哪个问题开始回答。

林千夏又开口：“你不会是她的学生吧？我一直想不明白，她那张冰山脸，怎么把那些小女生迷得七荤八素的？”

沈意加了会班，迟到了几分钟，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自己的多年老友在吐槽自己。

“说什么呢！”

苏槿沅听到声音后转过身朝门口看，沈意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皮肤在衣服的衬托下显得更白了，气色比初次见面时好很多，涂了口红，看不出嘴唇本来的颜色。

沈意走到窗边，把包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餐厅里暖气开得足，她又脱掉大衣，在衣架上挂好。做完这一切，才走到餐桌旁，在苏槿沅旁边坐了下来。

里面是贴身的打底衫，软软的料子，苏槿沅跟着她的动作看过去，身材好像很好。本来她以为，这样瘦的人，从上到下都是平平的。

林千夏讨厌冷场，于是又把刚刚没得到问题的答案问了一遍。

苏槿沅只得老老实实回答：“我今年23岁，很快就24了。和朋友一起开店的。不是沈老师的学生，倒是是从她任职的学校毕业的。”

“厉害啊，年纪轻轻就开店当老板了。卖什么？”

苏槿沅转头看了看沈意，还在组织语言，就听到那人用平静如常的声音代替她回答：“成人用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