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来人一身黑衣,有如暗夜中行走的鬼魅,他沉默的站在那屋檐角上,丢下手里的弓弩,轻巧地跃过石墙,悄声出现在蛊师跟前。

冷漠的眼中没有一些杂质,他先看到萧子兮,随即转身去盯住还需有死卫搀扶,方才能够站住的蛊师。

当着蛊师的面,他摘下脸上那块被用作蒙巾的黑布,看清楚他逐渐露出来的脸庞,蛊师的脸色陡然发生变化。瞳孔不可置信的发出收缩,眼神也一下变得阴寒,看到近在自己眼前的那张熟悉面孔,自眼底酝酿起一场风暴。

眼神狠戾,眼中更是掠过一抹阴鸷之色,转眸瞧外,又恰与萧子兮所看来的视线相撞,似找到了发泄口那般,蛊师紧紧盯住她,不想放过她眼里任何一处细微的变化。毒辣的目光中,透露着毫不遮掩的憎恶和愤怒,如同出鞘的刀子,正演化为一股蓄势待发的杀机。

“太子殿下,深夜到来是为做什么?”蛊师刻意询问。那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更是充满着威胁。

宁哲看到蛊师,撞见他眼底汹涌澎湃的怒意,视线避开了几分,并不想与蛊师有过多接触,只道,“找人”

“找谁?”蛊师又再问他。

宁哲没有回答,只是在蛊师冷厉的目光注视下,他平静地走到瑾安身边,低头看见她腿上那被死卫用到给砍出来的伤口时,原本还算平静的眸中闪过一丝波动,流露的视线里,好像是愧疚。

“山主真是喜欢抢别人的东西”蛊师反将矛头对准萧子兮。

蔓延在胸腔里的躁动尚有点恢复,萧子兮喘了两口气,她看到蛊师问,“在你眼里,人竟然被算作东西?”

“这样忘恩负义,离心离德,还一点作用都没有的可不算是东西”他眼神凶恶,目光不善的看向站在一起的瑾安同宁哲。当初还真是没看出来,他对瑾安的情谊,竟然是这样深重。

斜睨了他一眼,萧子兮也不客气道,“这样贬低,也难怪你身旁的人都会反戈,毕竟人有自己的思想,可不是那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谁对他好,又对他不好,总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我呸”蛊师淬了一口唾沫,“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废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做的事情,即便现在会有人不解,待百年之后定会有人来与我平凡,反而他们,连这一点牺牲都不肯做,想来境界也是狭隘”

蛊师捂住因受伤还在渗血的手臂,他冲萧子兮喊话,“于天地极寿,享万古康宁,山主,只要你将那公子芙蓉给我,我可同你担保,这样自在逍遥的日子,你也能享受到”

压抑心口处将翻涌的火气,瑾安往前走了两步,她面对蛊师,质问,“这就是你拿人命当作草芥的理由?”

“如何草芥,那都是他们心甘情愿的”蛊师满脸坦荡,丝毫不觉得自己先前做的那些事情,有哪里错误,“他们是自愿来做我的药人,就为一同去享以后那恍若神明的日子”

“谁有自愿”瑾安大声反驳,落在身侧的双手捏紧成拳,刚才长出来的指甲死死嵌入自己掌心,鲜血顺着手掌滴下,可她并未觉得疼痛,那种深邃且复杂的情绪瞬间在心里激荡,扑面而来的窒息,和即将把人碾碎的压迫。

没有人是自愿去的,那些被官差抢掠回去的乞儿,那些个明明有亲人,却因付不起高昂赎人银钱的普通百姓,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恍惚人间炼狱,从没有人能确定的活过三天。

蛊师冰冷的视线从远处看来,他那双眼瞪得极大,眼白几乎被周围的血丝覆盖,只留下一道狭窄而幽深的眼黑。如同隐匿在深渊中的黑洞,试图吞没周围的一切光亮,他那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中残忍却轻蔑的笑意,“我当初仁慈才放了你一马”

“你那是仁慈吗,不是你没本事,没办法去将人给寻到?”萧子兮哼了一声,简单就去捅破他这可笑的谎话。

他还真是把自己想得多高尚怜悯,用一个冠冕堂话的借口,去试图遮盖自己那毫无本事的现状,越是恶心的人,就越会伪装出一副自以为是的仁善。

“萧子兮”蛊师不爽的发出喊声,长久以来的伪装被她扯破,面具下的贪婪和狰狞尽显,蛊师直接看来,那目光凶恶,颤怵的表情更是为他添了几分的可怖和瘆人。

服下的药起了效用,萧子兮站直身体,蛊师发出的声音太大,她的耳朵有点被吵到。萧子兮紧了紧耳廓,烦躁看着蛊师,“临到结束,才终于想起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那些所谓本事,不过是抢了其他人,而今大言不惭全架在自己身上,放出的所谓歪七扭八的道理,以及他想要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梦,可是把他整个人都腌臜浸透了。

“结束,谁敢说结束,只要我还活着,这事情就不可能结束”蛊师跛着脚从死卫身后走出,他无声的看向面前三人,视线移走,三人如此同心,在蛊师看来这当真好笑。一个是从小看到大的徒弟,一个是曾经最看不起的药人,现都因为有萧子兮这个存在,堂而皇之,竟敢站到自己对面去了。

眼眸微微眯起,嘴角浮现一丝戏谑的笑容,既然都站到一起了,那便一块受死吧。

蛊师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笛哨,狭长幽远的笛鸣声,仿佛是从古老地穴中传来的回音,声音逐渐加强,那尾音也越发刺耳,有如心跳一般,让人不自觉的开始紧张。

周围发出震动,边上的石墙也在这震动声里被逐步分解,表层的墙皮开始脱落,露出藏在后面的机关。几十处不过指腹样大小的机关口,一股浓烈的熏烟从墙壁里喷洒,带着积攒已久的灰尘,和呛人的浓烟味道。

嗅见空气中这股突然出现的气味,萧子兮感觉不妙,她下意识去看向身前的瑾安和宁哲,两人虽都捂住了口鼻,只是脸上依旧出现有与平常不同的燥色,原先红润的唇瓣此刻却泛起诡异的青紫,似乎觉得胸口发紧,两人皆捂住心口,喘息声音逐渐变得急促微弱。突然,瑾安握在手中的长鞭,毫无预兆的朝向宁哲挥去,鞭子狠狠落在宁哲悲伤,他的后背顿时便出现一道深刻的血痕。

抬起那双冷漠,似有恍惚的眼睛,他们相对站立,眼中流露出凶狠,和与对方仇视的模样。

宁哲原本英俊的脸庞此刻却扭曲得厉害,他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愤怒,捂住心口的手还止不住发颤,嘴角溢出一丝黑色的血印,显然是中了剧毒。

“为什么不肯跟我走,为什么”他怒吼着,仔细听这声音里,竟还带着一丝渴求和期待。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瑾安就像是什么都听不到的那般,面前的宁哲在她眼里也变了副模样,轮廓逐渐模糊,身形也与在之后的蛊师重叠,她甩出鞭子,却被他给轻松躲过。

长鞭虽限制了宁哲的近身,可也让瑾安抓不到这人踪迹。既耗力气,又不能去将他给如何,瑾安嫌这鞭子难用,丢下长鞭,拔出身上的匕首,她向宁哲扑去。宁哲虽中剧毒,方才又被瑾安用鞭子给消耗力气,可是那身手却依旧矫健,他迅速地侧身,躲过瑾安的攻击,同时又一掌拍出,可他在打到之前还是往别处偏了几分,只打中瑾安的肩膀,将人给击退数步,并未伤及要害。

蛊师放出来的毒烟当真厉害,还在这空旷的地方,毒性就能如此强烈。两人被毒烟吸引,意识坠入幻境,眼前出现的皆是自己这么多年所不可得之物,长久来的渴切诱发执念,而他们终究会因为执念而去自相残杀。

眼中凶狠,全然丧失自己的思考和判断,变得毫无理性。萧子兮闪身过去,一手拦住就要出招的瑾安,手刀击落她还握紧的匕首,趁着匕首下坠,她立马将其接住,反手而握,她点了两人身上的穴道,用匕首划开两人脖颈下的位置,意识的清明开始冲破他们脑中的混沌,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

还要出招的手势被顿在了半空,瑾安踉跄的差点要摔跤,宁哲迅速反应,将人抱在自己怀中。

“刚才那是什么?”宁哲诧异询问站在面前的萧子兮。

“明的不行,就想来暗的,让你们自相残杀,他好坐收渔翁之利”萧子兮说这话时,视线还看向蛊师。

瑾安晃了晃神,似乎想到什么,她果断从宁哲的怀里站起,夺下萧子兮的匕首。

萧子兮也料想到她要做什么了,拿在手间的匕首松松垮垮,很容易就被她抢去。她动作迅速,转瞬便来到蛊师跟前。

宁哲想过去帮忙,只是被萧子兮拦住,“她的事情,你我都无权插手”

“可是她”宁哲想到她还受的伤。

“你若去帮忙,即便成功了,她也无法彻底的从之前走出来,只能由她自己去做,即使失败,我想她也心甘情愿”

匕首就如她的影子,紧紧跟随着瑾安的每一处动作。她猛地跃起,匕首自下往上划出一道锋利的银色弧度,直取蛊师咽喉。刀尖所过之去,那的空气都仿佛被切割开来。她的突然晃了蛊师一个分身,跌撞地后退,可挂在脖颈上的笛哨和身前的衣襟却被她用匕首挑破,看到已近在跟前的仇敌,瑾安的目光却变得异常冷静,她脚步轻移,并未因已快成功了,而去贪恋紧逼。

脚尖点后,她将身体停稳。从旁边飞过几只蛊师刚放出来的毒虫,若当初执意纠缠,此刻这些蛊虫怕已进到她身体里了。

先解决绕在自己身边的毒虫,将藏在左手下的几支银针飞出,蛊师踉跄不察,反被瑾安抓到了空处,旋身靠近,手中的匕首直直朝前,也不计较位置,只是重重的,往蛊师的身体里面去扎。

四周变得安静,她仅能看到自己将匕首刺入蛊师的胸膛,盯住从他心口顺下来的鲜血,旁边死卫倒地的声音闯入瑾安耳中,蛊师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缓慢倒下,原本要出去的毒虫也还留在他的手心。

瑾安也再支持不住,身体发软,她被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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