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一章

“还想用你当时的糊涂办法?”徐弋表情不显,只是语气当中却带着几分不悦。

“我当时能用,现在也依然可用”萧子兮说,常论办法不在于精贵,只在够用,管用就好。

“你当时如何,现在又如何!”听到她因为着急而说出口的糊涂话,徐弋的火气登时就上来,说话声音也比刚才要加大几些。

倘若当时的她还用年少轻狂,不知轻重这些修饰词去加遮掩。刚筑成内息,又得到蛊虫的帮助,虽然十余,只内力自然是要比一般的江湖侠客厉害,况且她当时的身体还有庄晏给出的一半内力,自然有本事敢一个人去南疆,搅出那道混乱,趁机夺回被他们抢走的公子芙蓉。

现在呢,内力混乱,蛊虫浅眠,本就是靠着仅剩下来的那点内息在苦苦支撑。她如今还要去南疆,这无异于是去送死。徐弋看着她,生气指责,“当时你一人过去,能全身而退全因你的运气好,没撞到蛊师,也趁他们防备薄弱之时动手。如今那边正在下套,可等着你去主动送上门,你还能说这趟一人闯过去,是能完全安好的回来?”

自知理亏,萧子兮默不作声。她耷拉脑袋,视线盯住地上的木板。要说云祁的话,是让她这急躁心绪中得到一丝慰藉。那徐弋的话,就是给她这般上火,不经由思考便想横冲直撞样子,浇淋的一盆冷水。

因着偶然出现的混乱,蛊师掐准庄晏那点还存留的善心,故意在岚山涉入道德困境之时,派出细作混入山中。那细作是装扮成受灾百姓的模样,在个大雨倾盆的傍晚敲响山门,恳求庄晏收留。

庄晏不想留他,只是他跪在山门前,大有不收留就长跪山前不起的做派。庄晏一时心软开口将他留下,安在后山做个洒扫弟子。可是那人,却趁着山下百姓上山来提无理要求的那日,趁着那道乱境,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他去禁地将公子芙蓉摘走一株。

庄晏被那些百姓气到吐血,昏沉当中他还发出呓语,忏愧自己做出的这些错误,懊恼自己那没用的好心,堪堪醒来时,又听得弟子来说公子芙蓉少了一株,为这事情,他急火攻心,当场就吐出好大一口血,昏迷榻边。

徐弋救了半日,各种名贵,能提吊气血的药材全都用下,好不容易才等他醒来,只是苏醒,身子越发孱弱,精神也不似从前。

徐弋说这是心病,只是心病还需心药来医。可若这颗心已经将死垂弱,还有什么精贵药材能将他救回来。

萧子兮端着刚熬好的药,准备给庄晏送去,正想敲门,却听得从里边传出的对话。

“那东西绝不能落在南疆手中”庄晏说道,紧跟一阵吵闹的声响,似他想要起来,却被徐弋阻拦。

“你现在的身体,要怎么去”徐弋按住他肩膀,强硬将他塞回床上,“你现在过去就是送死”

“那我也要去”庄晏说,“倘若让南疆得到,用它炼制出那种东西,这天下从此就没有一日好过”

徐弋拦着不让他下来,“我已经派出山上的隐客”

“若非我亲自取来,我到底不能放心”庄晏说着,又跟一阵咳嗽,他手捂住口上,摊开的手掌多出一迹淤血,握紧拳头,他懊恼后悔,“师祖说得对,这种东西就应该尽早销毁,我不该有那般泛滥的心思想着将它留下,成为眼下这个祸患”

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帕子递给他,徐弋坐在床边,宽慰他道:“你也是为着救人着想”

“可我到底是没救什么人啊”庄晏陷入深深的自责,那种强烈的名为愧疚的情绪使得他肢体僵硬,身体也止不住颤抖。

有些人能救,有些人不能救,有些人他想救却救不了,有些人他不想救,却有人逼迫他去救。

世上哪得两全法,不过是前边没路,后头死路。

还在门外的萧子兮听到庄晏发出的叹气声音,她的眸色沉下几些,却假装没事,伸手敲响房门。

将刚熬好,还带着些热气的药递给庄晏,看着他喝完,又听庄晏和徐弋说了会话,直到庄晏因为药效发作昏沉,睡着之时他们才从屋里出来。

“你师傅的事和你没关系,你也切莫去帮着他做,以免惹得你师傅不快”萧子兮正要去厨房把这药碗放下,却听得徐弋在身后说了这样一句。

萧子兮脚步滞了一瞬,转身看去时满脸疑问:“夫子,您在说什么?”

看到她脸上写满困惑和不解的样子,徐弋眼中生出几道探究和怀疑。难不成是刚才听错,她过来时确没有听见前头的对话。眉头微蹙,又发现她眼底那点漫出来的好奇,看向自己的视线上也多出几些急切,担心她会联想到什么,就在人快要问出口前,徐弋抢先道:“你师傅的身体并没大碍,只需调养几日就好,你别去多问他的伤情,当心影响他休息”

“是,我知道了”萧子兮应答,转身松下口气。

姜还是老的辣,自己都那样放轻脚步,还能被在房中的徐弋听到。看着手心里那掐红的印记,好险刚才是装出镇定的模样,这才没有被徐弋看透。

三日后。

一向安静的后山却突然吵闹,才喝下药,正躺在榻上合眼休息的庄晏也发觉了身下床板的晃动,一些人急哄哄地就从屋里冲出来,还当是震动发生,可跑到空旷地方,那阵摇晃又平白消失。

负责巡查的弟子跑过来说,是后山处的机关被人打开,如今那机关全都开着,这才使得后山发出这宛若地裂的震荡。

庄晏顿感不妙,后山的机关本就藏在几些隐蔽地方,山上知道的人也不过寥寥数个。他带着五六个弟子赶到时,只看见萧子兮撑着她虚弱的身体,衣衫血污,手里拽紧那株她刚从南疆抢回来的公子芙蓉。

被她抓牢在手心里的草药,顶头的小刺已经将她的掌间刺破,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流下,庄晏立即过去,一记手刀将她手中那株公子芙蓉打下。

拉过萧子兮的手腕,看到她手心里密密麻麻的伤疤,又见到她苍白无半分血色的脸,庄晏眼中多出几些心疼。

“你干嘛去了?”虽不忍心,可庄晏依旧生气问她。

“师傅,我把东西拿回来了”看到已经掉在地上的那株公子芙蓉,这东西有什么用萧子兮并不知道,可因是师傅珍惜的东西,既然是师傅珍重的东西,那便不能让它落入别人手中。

吃力的呼吸下,她再说的每一句话都似是对身体的一种折磨。唇上没有半分血色,本就素净的小脸在太阳的映照下衬得越发苍白,可她还是扯嘴笑着,还将那受伤的手臂挡在背后,不想被庄晏看到。

只是这样细微的动作还是被庄晏抓住,他叹了声气,将萧子兮脸上,那点还粘留的血污擦干,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捡起地上那株公子芙蓉,又把萧子兮带到徐弋那。

遣散房中的药童,仅剩下他们三人,没有大声训斥,也没有相互抱怨,更没有懊恼的喊话,房间里很安静,庄晏边给萧子兮上药,边告诉她有关公子芙蓉的事。

“师傅这辈子做过很多事,唯独这件事情,师傅做错了”庄晏说。他本意是想救人,可若要这样一个不过十余岁的小儿因为这种半真半假,半毒半药的东西而去冒险的话,那这件事情便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

徐弋不愿放人,萧子兮更是着急。看到两人这般僵持不下的状态,云祁道:“倘若你现在就要去,那我陪你”

“去什么去”徐弋抢先斥道,看到又一个因为着急而失去理智的人,他连忙说,“知道你俩着急,可都先别急”

他过去,一把分开正要上头的两人,看到他们这都想要是要去动手的姿态,去救个人不智取,非得比拼受伤功夫,和看谁命长。徐弋嫌弃的瞥过他们,表情上的无语都快在脸上堆满,怎么一下着急,就是把脑子忘了,隔壁躺着这样一个好用的活人,他们愣没有想到。

“那个南疆人醒了”徐弋提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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