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二章

才醒来的宁哲面上还有些虚弱,他将身子靠起来,半卧在床边休息。苍白的脸颊上不见一点血色,瞳仁当中还泛出些灰。他仔细打量着这间陌生屋子,周遭很安静,只听见有人向自己走来的脚步,宁哲想起身查看,只是身上的疼痛让他没办法去做出太大的反应。

发白的嘴唇微抿,他警惕起来,侧头看到正向自己这边走来的萧子兮,瞧着陌生样子,可心底又觉得她熟悉,好似是自己昏迷前看到。胸口涌起阵气,他咳嗽两下,用沙哑的声音问:“是你救了我?”

萧子兮站在床前,落目看着他,表情冷淡道:“是”

“多谢”挣扎的就要从床上起来,可刚动作一下,身体牵动包扎好的伤口,宁哲吃痛倒吸口凉气,苍白的面上又因这痛苦而发生扭曲,细密的汗珠从他额前渗下,就似这一下对他来说却是种巨大的折磨。

“受伤就别起来了”看到他疼痛的表情,萧子兮道。

单手拖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她看着宁哲,认真道:“本来我应当迂回的,和你好好说论一些,只是我现在有着急的事情要办,没时间同你讲那堆套近乎的闲话”

听到她说出的这句,宁哲眉间蹙动,方才还因为疼痛而有些抽搐的脸上,瞬然就变得冷静。他单手撑住手臂,将身体往上挪动几寸,微微过来,肩膀抵住床沿栏杆,他看向正在说话的萧子兮,一脸严肃问:“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和瑾安的关系”萧子兮直接点破,现今情势复杂,有些话不必藏掩,还是说得直白点好。

宁哲脸上的表情顺势变得凝重,视线也越发凌厉,当中还带着点审视的意图,他手握紧,“你想说什么?”

“当初瑾安从南疆逃出来,是我救了她,她能安全待在这清风楼,也是我安排的”迎上他看来的视线,萧子兮认真道:“若你想要带走她,只要她同意我便不会有半分阻拦,可要她不同意,即使你用强,我也有本事让你出不了这元洲城”

早前就听说过,这清风楼的掌柜并非一般人。方才见到她过来,宁哲还不在意,总觉得这样大的酒楼,可不是一个女子能撑起来。如今听她这样说,对上她看来的视线,这女子的眼神太过厉害,当中竟藏着几分戾气狠毒,虽温温柔柔的在同你说话,可身上的那股子脾气和不好相与的气态,还是让宁哲多打起几分精神。

他绷紧的脸上,原本就失色的面庞却显得越发阴沉。拧着眉头,他眼神冰冷的问:“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只是好言劝告”萧子兮道。

“这并不像劝告,更像是警告”宁哲回答,遂然,他笑了,嘴角的嘲讽也不加掩饰,“告诉我瑾安的事情,说吧,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需要拐弯抹角,他这么短时间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萧子兮笑笑道:“把你知道的,和蛊师,和南疆有关的消息全告诉我,还有”

扯出一直收在袖口的手绢,丢在他前面的床榻上,萧子兮冷声道:“把蛊师府中所有的寻岗,路线位置,全都画出来”

看着落在自己眼前的这方手帕,宁哲问:“我本就是南疆人,你却要我说出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蛊师想要瑾安,不过是为着完成他一直渴求的那种灵药罢。他当初命人从岚山偷走的那株,不想在半路却被人劫走。这么多年,蛊师为这灵药各处试探,倘若真被他复制出那个所谓的灵药”萧子兮突然停顿,说话点到为止,没必要将全部捅破,她不再继续,只是目光依旧看向宁哲,抓住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慌乱,接着道,“太子殿下,您也不希望南疆的百姓,一直活在那虚妄的梦境中吧”

似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些,他的神色再经由几番变化后,脸上的表情竟变得复杂。宁哲思考了许久,一直道萧子兮没了耐心,准备起来时,他才开口问了一句,“你究竟是谁?”

望着男人那双漆黑的眼眸,萧子兮笑了,声音很是认真,“殿下还没认出我吗?”

从前半道拦截他们,硬生生从蛊师的死卫手中,将那株被他们偷走的公子芙蓉抢夺回去,退身走时,她可是用宁哲当为人质的。

*

醒来晨曦,路上却没有多少行人。只是几个刚从地里回来的农家,挑着肩上的箩筐,脚步飞快地朝向城中走去。

早上的集市生意最好,这点子新鲜摘回来的青菜,要能在晌午之前就卖完,可得三十文。只是过去晌午,遭到那强日头的烤晒,菜叶子蔫了就得贱卖,不过十多,小二十文钱。一来一去,能差出十文,农家在心里盘算,不过是脚上的步子快些,起个早些罢。

许是因为有前两日的事情发生,城门前的岗哨明显就比平常要更多严格。巡查的官兵增多两轮,即便是清早,换岗容易困倦的时候,那几个守城官兵也是丝毫不敢马虎。除了仔细分辨这人和通令上的信息是否一致外,还会突然的询问,你家住在何处,进城要做什么事情,可有相熟的人住在城中等些别的问题。要回答不上来,即便你就是南疆人,那也会被守在门口的官兵带走,丢到旁边那专设关押的门牢,好好查清楚身份。

轮到几人时,宁哲眼都不看旁边的官兵,作势就要进去。

“通令”官兵拦住他问。

宁哲不耐烦,只是冷眼打量着这个正和他说话的官兵。

官兵看见他这不为所动的样子,仔细观察和他一同过来的人身上的穿扮与长相,给周围还在查验的人一记眼神,旁边几人过来,目光试探的看向他们。

“通令”那官兵又说了一遍。

宁哲面上露出几分不爽快,他白了那官兵一眼,又看到萧子兮,不情愿地掏出身上的令牌,直接丢给那个吵得最凶的。

双手环抱,他脸上怒气的盯住他们。

“杜大人?”没等官兵看清楚令牌上的信息,上次放他进城里的那人便听到动静过来,只是一眼他就认出宁哲,谄媚笑着过来,一把抢走他们还在看的令牌,双手举着递还给宁哲。

“杜大人的令牌还需要查验?”那人训斥着说。

简单怀疑的片刻,官兵们还觉着是抓到混进来的细作了,却没想这竟是自己人。官兵面面相觑,全都低下头,不敢说话。

“算你还有点眼色”宁哲睨了他一眼,不屑说着。

官笑脸赔礼,尽是一派讨好模样,“杜大人教训的是”

恰又看到几个从身边过去的挑担农家,不过是箩筐里的东西,放得比平常稍多满些,就被那查验的官兵扣下打翻。将里边刚从地上采摘回来,根部还连着新鲜泥土的小菜全倒出地上,用刀柄一个个的扒拉开,看清这箩筐中并没携带其他东西,这才和同伴应了一声,放人过去。

宁哲打着好奇问:“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您有所不知”官兵回答着,又恐这边人多耳杂,会被不该听的人听了去,他靠近几人身前,小声说:“前几日城中来了两个细作,一个抓了,另外一个被他逃走,蛊师担心那细作会寻帮手来,这才命我们多加严查”

“要真是细作混进来,仅凭你们也查不到啊”宁哲的嘲讽不加掩饰。

官兵笑笑附应。

他又道:“也罢,正好本大人的事情办完,那细作关押哪间牢房,我且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本事人,能让蛊师都变得这般草木皆兵了”

“杜大人您一身本事,自然不怕那些毛贼细作”那官兵还在吹捧,“只是细作让蛊师带走,没关押在城中牢房”

“原来是送在蛊师府”宁哲说道,和预想的一样,蛊师当真不会将念忻这样重要的人,随意放在那些普通牢房里,“我去看看,好好当你的兵差”

“送达人”官差恭敬的向三人行来一礼,目送他几人进城后,他又继续到门前检查入城的百姓们。

久未踏足南疆,这的样子到底多变。走在长街上,对面几人过来时,还说着这地方独特的乡话,萧子兮没听太懂,只是上前,走在宁哲身后,她轻声问:“你刚才为什么会这样说?”

这般拿腔作势,就不怕被那些官差看出什么破绽。

宁哲打后看了她一眼,解释说:“以你们的本事自然查出杜若是个面冷心热,不会有这般眼高于顶的势态,其他人看不见这样多,知道的是杜若家中几代为官,自小就是个纨绔,我装作这样,才更不会引发他们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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