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我赠了你一块白勾玉,我们便没有再见过了。”
十几年后,江影才知晓勾玉的重要,如此珍贵之物,居然被神明轻易送人,令人唏嘘。也许他并非不重视,而是不愿睹物思人,索性眼不见为净。
原本侧身躺着的神明大人,一瞬间就来到江影面前。
他抬起手,江影一愣,一个复杂的金色法阵凭空出现,神明默念口诀,法阵飞速转动,一道金光进入江影体内,所有有关神明大人记忆瞬间补齐。
恶鬼的模样仍是模糊,可能是怕吓到他吧,江影猜想。
不适应突如其来的记忆,他的头有些晕,险些跌倒,顿了几秒才站稳,好在快速恢复正常,没有异常。
这天,江影在此处待了一个下午,他们也聊了一个下午。
“神明大人每日都在做什么?”
“闭目养神,超度,除恶鬼。”
“很神圣的事啊。”
“对我来说很平常吧。”
“会感到无聊吗?”
“偶尔会有一点寂寞。”
“神明大人守护了这个村子多久?”
“我已成神千年。”
…………
暮色将至,江影要离开了。
“日后我会来祭拜的,神明大人。”他刚出门又折返回来,望向神明。
“谢谢。”神明点点头,看他回眸而笑,心中一动。
“为什么要谢?”到底是多久没有被信仰过,才会因一个人的拜供道谢?江影这样想。
神明一愣,动了动唇却闭上了,他忽感好笑,还有点讽刺。
江影离开后,神明摩挲手指,脸色已变。
他的记忆被动过,而且是永久性封印。那神力竟与自己十分相似,神明双眼黯淡,心中一沉,不详之感愈发明显。
不仅如此,除鬼那天应该还发生了什么,而自己全然不知。
江影一路回家,乡里消息传得很快,第二天就有人知道他回乡了。
“昨天那扫把星刚来村里,听说他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还会招惹祸患。”一个洗衣妇人挑起话题,双手娴熟地搓着洗衣板。
“真是晦气,叫我家孩子离他远点。”还有一个穿着稍显鲜艳,嘴里“吧唧”磕瓜子的大婶,眯起眼骂道。
她们自己当笑料闲聊,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还有啊,听说……跟人家鬼混,养不起他才把他送回来了……”洗衣妇人窃窃私语道,短短几句话不知道添了多少油醋,她大概是全村消息最灵通的人。
江影远远便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他停下脚步,带上耳机,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过她们。
瞧见江影,几人立马没了声,像瘪了气的球,气都放光了才没了声响。立即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埋头做手里的活儿。
江影踏在土地上,偶尔踩碎两片枯树叶,发出“咔嚓”的响声。等那响声消失,鸦雀般噪杂的窃窃私语又升起了。
回到家后,已至黄昏,与家人聊聊,江影大概也知晓了一些事。
神明大人是真的,那座庙也是真的,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最后,江影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以前村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外婆皱皱眉头,并不愿意多谈,只打了个马虎眼:“别听人家瞎说,哪有什么事儿,赶紧吃饭吧。”
小姨小声提醒他:“离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远点。”
江影不再多言,埋头吃饭。
明明是神明为什么会被如此忌讳?但有些事点到为止便好,过度深究会把自己也陷进去。
很久以前,江影便因能看见鬼魂非常困扰,只要放下勾玉,那些冤魂就想夺舍他的身体。在恶鬼眼里他是盘佳肴,亦是容器。
路上冤魂彻夜哭泣,幽幽盯着落单行人。
餐桌下饿鬼神情涣散,或者贪婪的望着他。
房梁上能看见沾血的麻绳,以及荡着脚的自尽鬼影。
湖里有若隐若现的黑影,等待着即将溺死的替身。
虽然他们无法伤害江影,但任谁每日见到这些恐怖的画面,内心都会受到摧残。更何况,他从小便要被迫接受这一切。
但这也全无坏处,过早经历这些使他比同龄人更为早熟,也更为坚强。
初来父母家,江影七岁,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会发生多大转折。只是拉着母亲的手,紧跟着她,不哭不闹,不喜不笑。
在学校也会被孤立嘲讽,麻烦总是主动找上来。
他一概无视,管他们怎么说,一个人挺好,但同班同学被逼跳江一事也给他带来不小阴影。
已经两三年了,他看淡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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