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
【曜纪·长光五年】
天界有巨木,名曰【世母】。
其根贯九幽,其枝达八荒,传闻万物皆由其化生,乃天地之始母。
时有【光阴神子】,司掌时序流转,镇守乾坤。
神威所至,四海承平,八荒宁靖。
凡尘有谒:敬奉神子,可祈长生。
“都说了是传说,谁信啊!”
“就是就是!”
“来接着喝!”
酒楼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宾客们谈笑风生,气氛热烈。
在没人留意的角落里,坐着位好生俊俏的男子。只见他眉头不悦,手下意识的摆弄起脖上挂的银铃。如此热闹的氛围只让他觉得烦躁,可他不得不停下休歇。
“就差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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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撒满大地,却惟独没有照进庙里。冷冷清清,连妖兽都不愿在此驻足。庙外长满了树,落叶堆积,杂草丛生,已很久没人打理了。
如此清冷的地方,里头竟然躺着团黑得看不出是什么的生物,好似人型。
再凑近点瞧,嘿,就是个人。
庙里静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奇怪的气味,估摸着是木板的霉味。
秋长明在庙中央醒来。
身下是长年积攒的尘埃。这座建筑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除了那尊被岁月侵蚀得面目模糊的神像。
神力正自行修复着那被阴火灼烧的躯壳。焦黑的皮肤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新生的肌肤,苍白不见血色。
他躺在那里,银色的眼瞳望着布满蛛网的穹顶,空茫茫的。
方才熄灭的,是第九道九幽阴火。
九火齐烧时,神魂被极致痛苦撕扯的感觉,足以让任何存在发狂。皮肉焦煳,筋骨成炭,又在神力作用下强行复原,周而复始。
他甚至已经习惯了八火焚身,只因为比起九火齐至,那痛楚竟也算得上温和。
当最后的一道火熄灭时,他眼瞳里显现出的是如此不甘。
此刻刑罚已止,新生肌肤光洁如初,可那蚀骨钻心的痛楚余韵未散。比这更难熬的,是紧随刑罚之后,那将他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的虚无。
天道不容他。
这刑罚,这每隔百年便将他随机抛掷一处的放逐,皆是明证。
又一个百年,过去了。
秋长明缓慢坐起身,咳了两声。动作间,身上附着的焦壳也随之落下。原本的神袍早已在无数次自毁尝试中化为飞灰,如今的白衣是用基础的法力幻化出的。
用来清理身体的法力还是有的,他心生一计,霎时身体就白净了。
稍作休息后,秋长明这才留意了周围的环境。
此地是秋长明存今的神庙,曾受过万民朝拜,如今却矗立在荒林之中。穹顶早已坍塌了大半,连树都长了进来,真是可笑。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低头呢喃,声音清冽,在这死寂的神庙中起了回音。
纪元更替,旧神本该本该功德圆满,重入轮回,以此流传百代。可不知为何秋长明并没有就此转世,而是中了诅咒,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有被世人遗忘方才消散。
被遗忘对于依赖信仰存在的古神而言,本身就是最残酷的消亡方式。
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正在流逝,身形日渐稀薄。想当然也是快被世人遗忘了吧,终有一日将会彻底化为虚无,在这世上从未存在过。
他本可以安然接受这注定的命运,在沉睡中走向终点。
然而他并没有。
他心里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执念,让他无法去选择沉眠。他必须保持清醒,在潜意识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还不能就这样离开。
他不明白这执念从何而来。关于耀纪的一切,他的记忆是一片空白,连如何失去的都无从追溯。
或许,是那时的自己许下了什么承诺吧。毕竟他曾是言出必随的神明,答应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然而,天道连自我了断的权利都剥夺了。
曾经,秋长明也有尝试求死,结果无一例外。无论秋长明用何种方式求死,最终的结果都仅有一个:在濒临彻底湮灭的最后一刻,神力会强行介入,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然后开始漫长痛苦的修复。
他站起身摇晃地走到那尊布裂痕的神像前。
神像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唯有轮廓还能依稀看出昔日的庄严。
他伸出手,指尖拂去灰尘,露出神像基座上刻着的名字——
【光阴神子·明渊】。
秋长明的真名如今除了他自己,恐怕再无一人记得,记得的也只有明渊这二字了吧。
看着神像的模样,秋长明只感到可悲,但还是想用法力修补好它。
“嗡……”
一声低颤,金芒尚未成形便猝然溃散,反噬的力道刺入神魂。秋长明闷哼一声,踉跄半步,以手撑住冰冷的石台。
猛地,秋长明感受到自己呼吸不得,脸瞬间憋得通红,双手胡乱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不曾眼前一白,只见地板突然出现在眼前,扬起一圈粉尘。
好难受。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这次不同以往,比任何一次都强烈。
是快被遗忘了吗?
真正接近死亡的滋味真不好啊。
或许就解脱了……
刹那间,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动,从神庙破损的门口传来。
这里荒芜了太久,连飞鸟走兽都极少踏足。到底是谁?
尽管有很多疑问,但他已经无力管辖,谁来都无所谓了。对于他而言,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那人脚步声很轻,带着虚浮的无力感,越靠越近。
一个人影踉跄地闯了进来,呼吸是上气不接下气。
那是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的书生,看上去年纪的很。他背着一个书箱,浑身被夜露打湿,正扶着门框喘气。
书生拖着步子走进,并没有寻找避风之处,也没停下观望,而是径直朝着神像下的秋长明疾步走来。
凡人眼中是看不到神明的,书生应当是看不到秋长明,只是看见了神像而已。
书生在距离秋长明还有五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隐晦掠过秋长明,最终落在了那尊神像上。
随即他解下书箱,不顾地上的污秽,朝着神像双膝跪了下去。俯身,深深一拜。
“愿神明大人……安康。”
书生的声音轻得发抖,略带沙哑,却异常清晰地传入秋长明耳中。
没有祈求富贵,没有祷告平安,只是一句最简单的安康。
就在书生额头触碰到冰冷地面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猛然击中秋长明!
他感觉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牢牢系住固定在了原地,他感受到自己那不断流失的神力,竟停止了消散。
随及,一股温暖纯净的气息,钻进秋长明体内。这股气息与他相似,却又带着陌生的味道。
吸收了这奇怪的气息后,身体神奇般不疼了,身上旧伤也隐隐约约有愈合的迹象。
秋长明瞳孔骤然收缩,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依旧保持着跪拜姿势的书生。
眼前这个凡人,这,怎么可能?
书生站了起来,看向神像,闭上双眼,双手和十,唇齿微动。
秋长明并没听清他讲了什么。
书生的眼睛里充满复杂的情绪,是他看不懂的悲伤。
书生没有再过多停留,甚至没有去拿起那个书箱,只是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神庙,消失在门外的月光里。
来得突兀,去也干脆。
秋长明疑惑不已,他穿越这深夜的荒林,闯入这破败的神庙,就只是为了献上这一拜,说出那一句话吗?
神庙内重新恢复了死寂,月光依旧清冷。
秋长明还是没想明白书生的行为。他撇过头,看着地上那枚,书生方才留下的野果。
真的还有神明没见过的东西,这世间真大变了。
他过去捡起这枚紫色的野果仔细端详,发现与他认识的“快果”外形有些相似,颜色却是不同。闻起来也没有气味。
“唔----”
秋长明倏然抬眼,放下手中的野果,目光投向殿门之外。
只见在门槛内的阴影里,一只妖兽正趴在那细细颤抖着。
他本该无视。万物生灭,自有其轨,他自身尚且困于囹圄,何来余力顾念其他?可脚步却像有了意识自行跨向门边。
那是一只幼狐,通体漆黑,唯有耳尖带着一缕若隐若现的暗金。体型不过巴掌大,蜷缩乱石之中,皮毛已被血色浸染大半,气息十分微弱。
它瘦小的身躯布满深可见骨的伤痕。最重的一处在后腿,几乎撕裂。
感受到注视后,它似乎想爬进来。挣扎不久后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只能从喉咙发出断断续续地哀鸣。
那双偶尔因痛苦睁开的眼瞳,竟是纯粹的金色,此刻正涣散地望着秋长明。
秋长明不知为何想将他抱起。
就在秋长明即将触及幼狐之刻,它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艰难地将它的脑袋朝着秋长明所在的方向轻微蹭动了一下。
秋长明指尖骤然僵住。
他俯下身,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只昏迷的幼狐从地面上捧了起来。
幼狐在他的掌心里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它的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温暖产生本能地眷恋。
秋长明这才发现幼狐脖上有一小小的银铃,这银铃可不像是凡间之物。它究竟是什么来历?
新人新书,会努力提升文笔的![橙心]
呜呜,没有好好学习导致表达和文笔特别差,想一篇要好久。不过先定个十万字小目标,无论好坏先坚持。[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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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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