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离开青云司,一路走来,阿十冷着一张脸,就跟要把犯到他眼前的妖魔鬼怪一锅烩了吃了,宋离一句话不敢说,老老实实缀在身后,充当一根会动的柱子。
阿十其实并没有那么生气,只是发现他一做出这个表情,喋喋不休的宋离就能老实闭嘴好半天,刚巧也没有需要交谈的要事,干脆就保持这个状态。
“你怎么看?”阿十在识海中问。
宁妄答:“断魂尺本是由青锋城镇守,只是在八千年前就碎了。”
阿十挑眉:“碎了?什么人这般有能耐,连神器都能弄碎?”
宁妄道:“具体的记不清,不过应该是与青锋城内乱有关。”奇怪,为何与青锋城相关的事情又变得模糊?
阿十回想起闲来无事翻书翻到的魔族历史演变中就记载过这件事,八千年前青锋城大乱,青锋城少主与当时的青锋城主之间为了争权夺利父子相残,后来以双方同归于尽告终。这件事在魔族影响极大,不仅关乎魔域势力分割,同时也是四大魔王陨落的开始。
按照书上的说法,四大魔王的陨落顺序应该是青锋城主、红莲城主、冥夜府君、断念宫主。
其中,冥夜府君和断念宫主身死是在最近一千年内的事。
“对于魔域新上任的这个魔尊你有什么想法或是猜测?”阿十接着问。
魔域新尊主上位恰好也是一千年以内的事,按照时间来看,正好在灵珑神子陨落后没多久。
宁妄没问他为何要同他讲这些事,只实话实说道:“不知道,如果我记忆还在兴许能有所猜测,但如今我连自己都弄不清,遑论其他。”
话已至此,瞒着也没什么意思,而且以宁妄的聪明程度,他估计早就猜出来了,阿十直言道:“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你就是四大魔王之首的红莲城主,也就是那个被人族算计被炼器对付同族的倒霉蛋。这些也是当时结契的时候我在嗔骨里面看到的,应该是你的记忆,不过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恢复记忆我并不知道。”
如他所想,宁妄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
眼看着到了烟月楼,阿十放慢脚步,承诺道:“如果你有办法能让你自己恢复记忆或者是肉身,大可直说,我会帮你的,毕竟你我现在也算合作关系。”只是你等的人怕是等不到了。
直到阿十从原路跨进妙凤在的雅间,宁妄才低声回应了一句:“多谢。”
阿十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朝着床榻上望去,果然,妙凤还睡在那里,甚至姿势都没有变动一下。细细打量周围的阵法,与他走时没有什么不同,眼看着天快亮了正呈现出微弱的势头。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行事还挺缜密。
不过,阿十的拂晓跟其他人的不一样,哪怕是到了天明,也要有人触碰阵法才会消失,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慢慢地微弱下去。
瞧这痕迹,应该是刚刚才动过,就在他进门的前一秒。
看来对方还真是关心自己的动向,随时随地都关注着,没准一路上自己都有个看不见尾巴。
阿十走到床边,撑着头看着状似熟睡的少女,饶有兴味地欣赏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妙凤姑娘,可醒了?”
又过了半刻,妙凤这才睁开眼睛下,先是一瞬间的迷茫,然后便变得泼辣狠厉:“哪来的毛头小子,敢闯姑奶奶的房间!”
宁妄言简意赅:“换人了。”
阿十:“……”废话!
动作还挺快。
阿十不住地磨牙,迅速站起身,避开妙凤刺过来的簪子,顺势抬手捏诀,将人困在床榻上不得动弹。
妙凤挣扎几下没挣动,原本的尖利慢慢褪去,逐渐化作媚眼如丝,瞧着阿十就如同勾魂一般:“小公子,可是来找乐子的?放开姐姐,姐姐陪你玩玩啊!”
阿十连退三步,伸出一只手挡在胸前:“不必!”
妙凤却也不强求,身子一软就斜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阿十,侵略性极强,定力差一点的,衣裳都被她扒几轮了。
“小公子,头一次来这种地方?还真羞涩啊。”妙凤喟叹一声。
阿十被她激的暴跳如雷:“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说这种话!”
不想,这话却把妙凤给逗乐了,她咯咯笑起来:“小公子,你这小嘴可真甜,也太会哄姐姐开心了!不过你得仔细看看,姐姐我是不是小姑娘?”
说着,她的胳膊摊在身子两面,直直将整幅身躯露在阿十面前。
阿十目光只落了一瞬便再不敢直视,立刻转过身子,与此同时,厚厚的棉被紧紧地将妙凤裹起来。
方才被吓狠了没仔细看,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姑娘,明明是个——
少说也有二十五六的年纪了。
障眼法!
阿十打死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栽在如此浅显的术法上,而且,两个人性格明明天差地别!那家伙也真好意思演!
阿十无比肯定,那家伙就是在故意溜自己玩!
这个关头,宁妄还一无所知地火上添油:“从一开始她就在算计,而且是针对你一个人。”
阿十简直气的要疯。
“小公子,奴家不好看吗?还是说你嫌奴家年纪大了?”妙凤已经掀开被子斜倚在床上,肩膀露出半个,故作失落地调侃阿十,“不如你过来试试,让奴家好好伺候伺候你。”
她边说边打量了周围陈设:“这可是楼中天字号的房间,小公子来历不简单啊,竟是把奴家带到这地方来了。都赖那群缺德鬼,昨日非要灌奴家酒,都耽误奴家与小公子**一度了,真真可恶!小公子,要不然——”
“闭嘴!”阿十实在听不下去了,抬起一只手,指尖凝出灵光,劈里啪啦,格外唬人,“你若再多说一个字,我便封了你的嘴,让你再也无法开口!”
效果拔群,妙凤瞬间就闭嘴了。
阿十使劲平复心情,连灌下三四杯凉茶,觉着自己平静些了,才耐着性子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说完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人回答,只好转过头,小心翼翼地看向妙凤的方向,眼睛却是一下不敢看。
只听妙凤懒洋洋道:“公子不是让奴家不许说话吗?说了,公子可要让我变成哑巴。”
阿十感觉火气又噌噌噌往头上冒,用尽最后的耐心咬牙道:“我问了你自然要答!”
“噢,”妙凤翻了个身,慢悠悠道,“妙凤。”
竟然还真叫这个名字。
阿十还欲继续说,就听妙凤接着道:“公子要是觉着奴家这个名字不好,也可以叫奴家个别的。”
阿十:“我没问的你一个字也不许多说!”再这样下去真的要折寿十年。
宁妄都看不下去了,主动提议:“你大可以把她打晕直接查她的神魂,没必要陪她耗。”
阿十自然知道这样是最简单的,只是,搜魂术对修士而言没什么,但凡人不一样,凡人识海本就脆弱,搜魂术极容易损伤他们的神魂,严重者甚至可能痴傻一生,这种术法还是能不用便不用吧。
于是,阿十耐着性子继续问:“你来烟月楼多久了?”
妙凤:“这可不好说,我打记事起就在这了,你问我多长时间,这我可真没概念。”
阿十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并且尽力忽略妙凤那些挑逗的行为和话语。终于,他问:“你可认识兰辞?”
听到这个名字,妙凤的神色总算有了异常,尽管转瞬即逝,但阿十敏锐还是抓住这一微小的反应。
只听妙凤说:“认识,楼里谁不认识他,从小就没了娘,明明是个男的,却日日待在楼里,书也不读,日日摆弄他那几本琴谱,他就住我隔壁,整天丁零当啷地吵得人头疼,烦人精。”
句句都是抱怨,却难得好好说话。
“那兰穗呢?”阿十继续问。
妙凤很是不耐烦:“我说小公子你跑我这来什么事也不干,问这问那的到底想干嘛!我也是个做生意的,眼瞅着天就亮了,你老人家不缺吃不缺穿,我倒是缺的很,放我一条生路行吗?”
阿十充耳不闻:“我一提到兰辞和兰穗,你的情绪就激动起来,你一定认识他们,没准还知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内情。”
妙凤瞪着他一言不发。
阿十与她对视,轻声道:“兰辞死了。”
果然,妙凤一下子就愣住了,一动不动,眼神涣散,瞬间失去了精气神。
阿十接了困住她的咒:“他是被人害死的,七窍流血,灵力涣散、神魂破碎,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我想查清这个真相,为他,也为许多人。所以,你能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吗?”
过了很久很久,妙凤才用沙哑的嗓子道:“我只知道兰穗是三十年前来的烟月楼,她长的很漂亮,身段也好,很多达官贵人都喜欢她,兰辞就是她与其中一位大人物生的。有一回,一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大人物来找她,兰穗很高兴,可是没过一会儿,那个男的就死了,兰穗被抓进了大牢,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大家都说她被那个大官的家人弄死了。”
阿十安静地听着她讲述这个很长的故事。
最后的最后,妙凤问:“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能给兰辞报仇吗?”
阿十想说我尽力,但最后脱口的却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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