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母子相见

张犀,袁小帅的生母,布鲁加学院老牌董事及王牌战力之一,东亚地区暗藏的巨型财团‘禀诚’的实际掌权者。

张犀十二岁时获得了神赐天赋,十六岁开始参与其父亲张思国掌握的财团业务,十八岁被布鲁加学院录取,二十四岁获得硕士学位后任禀诚在布鲁加学院常驻代表。很快,张犀替代张思国成为了被布鲁加学院承认的董事之一,并且理所当然的接下了整个禀诚。

她的人生是布鲁加学院的传奇故事,即使在这样一个人人皆有魔法的地方,她的经历仍然无比耀眼。

可是,这样一个堪称没有弱点的人,却干出了一件让她至今都无法抹去‘污渍’的事情——她在回故乡度假期间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莫名其妙的纠缠了在了一起,并且怀了孩子。

他们没有领结婚证,也没有举办典礼,并且在孩子降生的第一个月里就分道扬镳。张犀终日不安的在中国独自抚养孩子一年之后,这个男孩莫名其妙的丢了。

那之后过了二十年,那个曾经让她差点疯了的孩子才终于重现于世。

这个男孩就是袁小帅。

在张犀的住处,在这个高云瑟口中的董事家的皇宫里,袁小帅心情奇特。

他很少会像现在这样低头看着自己手掌上那一对狰狞的伤疤,也许是因为从有记忆开始他就能看见它们,所以完全不在意,但是现在他忍不住去思考它们到底是怎么来的。把他捡到孤儿院的打更老头说他一见到他时就有这疤痕,那么这疤痕基本上是一岁左右的时候造成的,能记得是怎么回事就奇怪了。

他等在一楼敞开式的客厅里,这个有小沙发的位置似乎是专门为了喝茶聊天准备的。和本雅明家里几近寒酸的状态不同,张犀的家里装潢很讲究,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整体设计过的中西合璧的样子,所以并不显得过于奢华,反而是和谐大气。

她似乎并不经常在这里居住,但是两个女仆,一个门卫和一个厨师却是常年住在这里。所以这个房子虽然大得离谱,却非常干净而且有着饱含人情味的温度。

温柔且善解人意的女仆给袁小帅端了清淡的茶水,在窗户斜斜照进来的夕阳光芒下,淡绿的茶水有点泛红。

袁小帅越来越紧张,就好像被班主任叫去在办公室等着的初中生。虽说他这个边缘人物在上学的时候完全没怕过老师。

他一点也不想来这里,一点也不想见到张犀,这是他此刻内心非常清楚的想法。

二十年的分别让袁小帅对亲情毫无记忆,他不确定自己真的能像平常人那样爱亲生母亲。或者说,这个女人除了十月怀胎孕育了他的□□之外什么都没为他做过。他不会去抱怨太多,但是也做不到菩萨心肠去主动体谅甚至安慰她。

并且袁小帅一直怀疑,张犀是不是根本没去找过他——因为以她的地位、财力和人脉,要想找到一个孩子比普通人要容易得多。

那么多没钱没权的人都能找回自己走失的小孩,为什么偏偏张犀不能?

他希望这是一次快餐式的敷衍见面,如果张犀真的一点也不爱他,他反而会觉得更舒服。因为这种再也弥补不了的过去只会让一切最纯洁的东西变质,迟来亲情的强制介入也只会让他们的隔阂更深。陌路已经是事实,失去的根本永远都找不回来了。袁小帅相信自己一直以来都理解人心,所以他对自己和张犀未来的相处表示非常焦虑。

袁小帅还记得自己在莱昂的显示器上见到了张犀掩面哭泣的样子,所以他没法自欺欺人说这个陌生人完全不思念自己。然后,他低下头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屋子里面的几个人并不怎么和袁小帅交流,他也没心情主动和他们聊天,于是时间就在这种让人难受的沉默里面慢慢过去。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天空逐渐从橙红变为蓝紫,院子外面响起了电动摆渡车停下的声音。

高跟鞋的声音虽然并不急促,但是节奏却有些慌乱。在这种越来越清晰且不断逼近的声音里,袁小帅忍不住咽下了一口紧张的口水。

门开了,却不像是主人回家,那人的动作带有试探的色彩。

门板缓慢的推开,黑色袖口下的手犹豫了一下,然后再继续推门。高跟鞋的声音跟了上来,张犀走进来了。

她像是要掩饰自己的紧张而加快了脚步,然而在她走进屋里面,看见坐在不远处的袁小帅时,她的脚步又慢下来了。她像是看见了现实中的梦境一样瞪着眼睛,里面混杂着迷茫、哀伤、惊喜和慌乱。

张犀停在原地,正面面对袁小帅,她的嘴角慢慢露出丝丝微笑,眼神了软下来。

袁小帅紧张得全身都僵硬了,他瞪大眼睛盯着这个从打扮风格到姿态气质都和自己差别大到似乎毫无关联的女人。

她向斜上方飞去的眼梢上画着一点点紫红的眼影、薄唇上涂着暗红的口红、前额的黑发向后利落干脆的梳过去,鬓发和大约到肩胛骨中部的散发形成渐进的层次。她那如二十岁一样美好的身材把最简单的黑蓝西装和西裤同时穿出了妩媚和强大的样子,她肩上披着的重工刺绣暗红色长外套仿佛她的帝王衮袍,脚下昂贵的高跟鞋如女皇的利剑。

这是一个如大地之母般华贵又沉稳的女人。照常理说,她怎么可能是袁小帅的亲妈呢?

带着这种想法,袁小帅声音颤抖的说,“你好呀……”

张犀稍微眯起了眼睛,那中间有些泪水的雾气。她笑说,“你好。”

袁小帅不知道接下来能说什么,就只好在桌子底下抓紧了袖口,尴尬的盯着她。

张犀可能是见过太多在她面前紧张的人,所以她很熟练的露出恰好的笑容,缓慢的走过来,边走边说,“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了,但是对我来说这真的不是第一次见面,虽说现在我也有些认不出来你……你不需要紧张的,因为这里就是你家。”

她带着亲和气息的走路姿态和语气都起到了安慰的效果,袁小帅稍微放下了一点点紧张,但是在张犀坐在自己左面那张独立沙发椅上的那一刻,他的紧张立刻翻了十倍。

张犀忍不住想去仔仔细细的看自己丢了二十年的儿子,但是她知道自己的眼神足以让袁小帅出一身汗。因为现在,他的侧脸就已经足够僵硬了。

于是,她尽量避开直视,低头看着袁小帅放在膝盖上的那双手。她能看见他手背上的那对疤痕,当即充斥着愤怒、绝望和血泪的记忆在眼前闪过,即使画面如此清晰,过了二十年,她的情绪终究还是逐渐平静了。她已经不再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与不甘,麻木早已逐渐占据她。

二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比如说把她的儿子变成陌生人。

她知道她什么都挽回不了了,于是她只是微笑,平和的问,“到这里来之后过得还好吗?”

她不想问袁小帅这二十年是怎么过的,不想问他是不是还记得自己,也不想问他愿不愿意接受自己,她只想知道他的孩子现在开不开心。

袁小帅愣了一下,然后眼里闪过一丝庆幸,他缓慢的微笑了出来,说,“还好吧。”

其实他过的不好,因为他根本不想来这里,而且来了之后的一开始他就被迫卷入了党派之争,还莫名其妙的随时要被刺杀,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压力足以让人崩溃了。但是他想说他过的还好,因为他很惊喜张犀居然对他如此宽容——不问及其他,只是像普通的母子通电话一样,问个平安。

氛围一下子缓和了许多,两个人都露出放松下来的表情。张犀用右手在袁小帅左肩上轻轻的抚摸了两下,说,“让你一下子就到这里来可能是太着急了,虽说这里和外面本质上没什么区别,都是些没意思的争斗,但是毕竟不是你熟悉的地方,如果一开始有什么不适应很正常。其实我想了很久,到底还是同意了让莱昂他们带你一起回来了。因为比起这里,你住着的地方可能更危险。”

袁小帅回头疑惑的看着张犀,用眼神代替疑问。可能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他忽然就变得可以正面注视张犀了,这是他之前以为自己永远也做不到的事情。

张犀向地面看去,收回了手,面色稍带一点凝重的说,“之前还只是猜测,但是在百团大战那天这里被袭击之后,章明午对敌人残骸的分析结果证明了这个猜测——那些羽毛来自中国,这次青神重生之战的前期战场很大可能会在中国境内。”

袁小帅微微张开了嘴表示不可思议,张犀继续说,“这个猜测很大胆,因为要想预测这种每一个纪元的人类都只能遇到一次的神之战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我也不希望这会发生在我的故乡,但是做数据分析的人是章明午,学院里一半的人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会不加思考的相信这是事实。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我才决心直接把你送过来。即使这里也有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你。”

张犀说完这些,打开了茶几上一个类似首饰盒的小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支细长的白色烟卷和银色的打火机。她把烟卷叼在嘴里、点燃,把打火机放回茶几上,然后直起腰稍微向后仰头,深吸了一口烟,再放松肩膀的吐出烟雾来。

袁小帅瞪着眼盯着张犀看,张犀感觉到那种注视,她看了袁小帅一眼,然后立刻在有龙纹雕花的烟灰缸里拧灭了烟。她用道歉的语气说,“不好意思啊,我在这里总是比较随意,你不喜欢烟味吧?”

“啊,不不,不是因为这个。”袁小帅立刻这样说,“我只是很惊讶你明明不在这个岛上,但是什么都知道啊。”

张犀笑着说,“我是这里的董事啊,有必要的事情我必须都知道。莱昂不喜欢向你提起他的工作对吧?其实他的情报系统也非常发达。”

“哦,”袁小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有直接表现出来,但是那种厌烦的神情还是溢出来了一点,他说,“他不怎么和我这个外人说这些事情。”他说完这句话时脑子里忽然闪过本雅明的脸,他想起来本雅明说过要他注意一下莱昂的玻璃心,于是他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心虚。

张犀看见了那一闪而过的小慌张,她笑说,“莱昂是个不太会交朋友的人,以后你就了解了。说到朋友,”张犀的笑容冷了起来,“你和那个叫郭怀的学生会长相处的怎么样了?”

从张犀精明老辣且从容的眼神里,袁小帅似乎看到了一把静静横挂在墙上的长刀,稳稳地不动,但是锋锐无比,似乎它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致命起来。

“呃,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看张犀那样子,袁小帅生怕自己一说出‘相处不好’之类的话她就会立刻开始安排郭怀的忌日典礼了。虽然他没法判断这两个人哪个更强一些,但是此刻的张犀就是给他这种感觉。他说完就开始在心里骂自己,他为什么要袒护一个想搞死自己的人啊?有病吧?

张犀收回了那种神色,换上聊天时该有的微笑,她说,“你不用担心,即使郭怀是个太过特殊的学生,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和这么多人作对。其实和他比起来,你更应该防范章明午和维克多这两个人。”

袁小帅说,“嗯,今天开会的时候说了这些。”

张犀点头,然后她笑着说,“我知道本雅明会帮着你,但是没想到他直接让你当会长了。好吧,也算是对你的历练了。”

她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听到自己在上中学的孩子当了班长一样喜悦,她接着说“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给你太多难做的事情的,因为这些人表面上联合在一起,其实各自为政,要想达成一致简直太难了。你就当成和你那个胖胖的朋友一起找点事做就好了。如果他们真的给你麻烦,或者那个郭怀对你有威胁,你都立刻告诉我。我不能保证打败他们,但是他们也不敢直接正面面对我。你放心吧,无论你是不是黑祭祀,你都可以选择相对的置身事外,没人说所有的黑祭祀都必须要站出来争斗。大家听说的故事都是他们主动站出来了,也许其实有很多不想站出来的人就这样在历史里被遗忘了。这样的人我们不会知道,所以我们才以为所有有资格成为黑祭祀的人都把自己当成了巫蛊的虫子。郭怀不是问题,你只要注意别被章明午和维克多算计就好。”

袁小帅眼睛里闪过一丝心虚,张犀看到了,她笑了出来,说“虽然你私自去找了那两个人这件事有点草率,但其实无伤大雅,你就当和他们正式见面了。不出意外的话,你这辈子都要一直和这些人打交道,提前了解一下也没什么。”

张犀看到袁小帅听了这些话后眼睛里有些不情愿,她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我知道你自由惯了,完全不想继承我这个工作,尤其稍微看见了莱昂因为他的人生而有多焦虑之后,你肯定更反感了吧。”

袁小帅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一边,说“所以本雅明才用金钱诱惑我让我当这个会长啊。”

张犀笑出了声,她说“这个我听说了,这不只是你那个胖朋友出的招数,也是在证明莱昂他们已经在着急了。”

袁小帅不解的看着张犀。

张犀接着笑说,“本雅明和莱昂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在现在的时局下,用金钱利益把你牢靠地拉入伙非常重要。再加上莱昂本身是个重视感情的人,他对之前没能帮忙找回你这件事抱有愧疚和遗憾,所以他会无意识的对你出手阔绰。虽说我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保守发展的策略,不打算侵吞任何他人财产,但如果对方只是出于私人感情送你礼物,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听到张犀居然把那个所谓的无限资金轻描淡写的称为礼物时,袁小帅差点喷出来。这可真是壕无人性了。

说到这里,张犀虽然嘴角还在笑,但是她的眼睛忧郁了起来。她说,“如果你一直在我身边的话,你就会很习惯这种礼遇了。”

终于,话题还是尴尬了起来。

袁小帅完全不想提自己为什么会丢这件事,他开始感到坐立不安。但是他也不想让张犀难受,于是他主动把话题转向不是扯得太远并且听起来很像是他此刻会问出来的方向。

他问,“那个,我有点想知道哈,就是,”他移开视线,挠挠头说,“关于我爸的事……”

袁小帅知道那对于张犀来说必然是个不太愉快的话题,但张犀的反应却让他有点出乎意料,她很平常的说,“你想要他V信的话我给你发名片。”

“……???”

看着张犀那稀松平常,完全不在乎,就像是他俩根本没离婚也根本没丢孩子似的样子,袁小帅嘴角抽搐。

这、这情况,他这是被父母主动抛弃了才对吧!?他们是根本不想养孩子所以就把他男女混合双打一顿从窗户扔出去了是吧!这样就解释清楚他们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他这么大个人了!

看到袁小帅那样子,张犀仍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奇怪的,她只是关照着袁小帅的情绪,说“你要是不想这么快就和他联系的话,以后再说也行。”

袁小帅被张犀的一脸理所当然打败了,他不想细问了,于是紧皱眉头捂脸,说“嗯……以后再说吧。”

他怕以现在的心情,他可能加了他自己亲爹之后第一句打招呼就是慰问奶奶。

张犀好像猜到了袁小帅在想什么似的,她笑说,“不是每一对夫妻在散伙的时候都是满怀仇恨的,我们两个虽然志不同道不合,但实际上从未真的吵架过。”

“是吗……”袁小帅放下手,露出一脸被坑了之后的愁容,他说“那你们到底为什么分开的。”

张犀笑了下,说“就像刚才说的,因为想法不一样吧。”

袁小帅犹豫了再三,也没有说出‘你们所谓的不一样的想法其实就是关于我的吧?’这句话。

虽然这个答案是正确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他不想听到张犀给他一个承认的回答。

无论是谁,都无法承受来自父母的否定。

张犀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她看起来收到了一条芯片信息。于是,她带着歉意的笑说,“唉,事情太多了,我都没办法和你一起好好吃个饭聊天。”

袁小帅看到了张犀眼睛里刚刚一瞬间闪过的严肃,他知道她一定是收到了什么重要的通知,并且她要离开了。他说“没事。”

看到袁小帅并不留恋,张犀很欣慰的样子,她说,“晚饭下次我会补上的。”

袁小帅没回答。

在离开之前,张犀站起来时说了一句,“对了,你记得多照顾下莱昂就好。我们两家从很久之前就一直交情很好,他就像是我的侄子一样。他的父母虽然还健在,但是作为养父母的伯父伯母都去世了,加上他本身是那种容易多想的孩子,最近这些年我总觉得他越来越抑郁。他见到你真的很高兴,你记得多跟他说些好话就行。”

在张犀期待的注视下,袁小帅有些尴尬的点了个头。似乎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告诉他尽量照顾下莱昂,他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有多脆弱啊……

看到袁小帅明白了,张犀带着笑容转身向门口走去,一个女仆给她递了一个新的挎包,她开门走了出去。

张犀没有回头,离开的时候完全没看袁小帅。听着关门的声音,袁小帅觉得心里空了一下。

看起来张犀是个把分别做得很干脆的人,她不擅长犹豫,袁小帅不知道这是不是缘薄的一种象征。

“请问,您打算怎么回去?坐摆渡车吗?”保安走过来这样问道。

袁小帅的心绪被拉了回来,他忽然想起来他完全忘记之前死胖子和他说过今天是选课的最后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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