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孽与血

布鲁珈学院的校医院院长伊丽莎白独自倚靠在她办公室的窗边,背靠着夜色。她裹身的黑色鱼尾长裙融入了夜晚的黑,她血红的嘴唇十分的妩媚诱人,但是她的嘴角带着一丝仇怨和哀伤。

伊丽莎白整个人都散发着吸血鬼的血腥气息,她的气场让整个校医院在夜晚时都变得犹如黑暗的古堡。

白天时,她收到了奥托·本雅明的指令,他要求她把她的孙女伊迪丝送到机场去,这次去中国的先遣队里有伊迪丝的名字。

即使本雅明不明说,伊丽莎白也知道本雅明交给伊迪丝的任务是什么——无非就是让伊迪丝去吃掉那些不值得由其他神仆动手清除的羽毛。

伊迪丝已经被伊丽莎白关了两天,虽然她看起来毫无悔过之意,但是副院长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

说起来好笑,伊丽莎白真的不敢相信,她和她的孙女大打出手的原因居然是为了争夺同一个男人。

伊丽莎白想到这里,嘲讽的冷笑了一下。她在嘲笑自己,几百岁的年龄,却丝毫没有长大。

曾经,伊丽莎白很高兴孩童时期的伊迪丝和莱昂订婚了。

那时的伊丽莎白是真心的高兴,也是真心的祝福伊迪丝。伊丽莎白年轻时曾深深的爱慕莱昂的曾祖父莱昂内尔,但是她从未有机会真的亲近过他。所以,当伊丽莎白得知自己的孙女可以和莱昂内尔的曾孙成婚后,她有了一种解脱般的喜悦。

但是,不知是不是伊迪丝和她一样是受到了诅咒的人,伊迪丝无缘这份好运。

伊迪丝的母亲、因为嫉妒伊迪丝的父亲把爱都给了女儿而发了疯,她把自己尚未觉醒神赐天赋的女儿卖给了凡间崇信xie教的人,让他们把自己的女儿当成祭品活剐。

伊迪丝在绝望和痛苦中觉醒了天赋、血肉饕鬄。她吃掉了所有试图伤害她的人,而后她昏迷不醒,直到被搜救她的神仆们找到。

从那之后,伊迪丝的人生早早的崩塌了。

她的天赋一旦觉醒之后,她的肉身就成为了事实意义上早已死亡的‘尸体’,这造成了她必然的不孕,所以莱昂的父亲理所应当的解除了莱昂和她的婚约。

那时,伊丽莎白已经感觉不到伊迪丝被解除婚约的遗憾,她当时满心都是怨恨和憎恶,她真的不明白她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不止导致自己本身是个永生的吸血鬼,还导致她的养子娶了一个潜藏的女疯子,最终又导致了孙女的极端不幸。

对于伊丽莎白来说,她漫长的人生盲目疮痍,从未如愿。

莱昂内尔是她人生中唯一的光,但是那道光不属于她。

伊迪丝人生的惨剧让伊丽莎白无法期望未来,她再度陷入了对过往的无限追忆之中。

百年前,莱昂内尔从容优雅的走在码头的景象在伊丽莎白脑子里不停盘旋,她想抓住那些回忆,却发现她连一个抓手都没有。

因为那些回忆只属于莱昂内尔的妻子塞西尔、那个一生都充满活力、从未老去的少女。

而伊丽莎白,只是莱昂内尔家雇佣的一位家庭护士。她可以每天偷偷窥伺着主人容颜,但很快,她偷瞄的视野中总是会出现大方接近莱昂内尔的塞西尔,而莱昂内尔也总是会放松但坚定的回应塞西尔。

伊丽莎白很感激莱昂内尔不在乎她是吸血鬼而给了她一份工作,但伊丽莎白也知道,莱昂内尔对她的情谊也只限于此了。

于是,伊丽莎白压下了这份感情,直到莱昂内尔和塞西尔都离开人世,她才辞职离开。

机缘巧合的巧妙连线下,最终伊丽莎白还是回到了由莱昂内尔的后代把控的神仆世界。只不过那时候她不是以一个护士的身份回来,而是以吸血鬼女王的身份带着所有眷族前来投诚。

不久,她收到了莱昂内尔的孙子朗贝尔的诚邀,希望能让伊迪丝和莱昂订婚。若非好景不长,伊丽莎白相信自己定然比现在幸福。

在伊迪丝刚刚出事且被解除婚约的几年里,伊丽莎白都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伊迪丝。她知道伊迪丝并没有放下莱昂,她也知道这两个孩子其实一直都有联系。见朗贝尔没有干预,伊丽莎白也装作不知道。

但是,直到多年后的一天,伊丽莎白被朗贝尔的遗孀佐伊邀请去勒菲弗尔家的古堡做客,她见到了已然长大成少年的莱昂。

伊丽莎白愣住了,因为莱昂和莱昂内尔,简直就是一个人。

消散多年的激烈感情在伊丽莎白心里疯狂的激荡,她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重生的莱昂内尔。而且这个莱昂内尔,还没有结婚。

佐伊很快就发现了伊丽莎白眼神的不对劲,于是佐伊立刻叫本雅明把莱昂带走了。

佐伊其实根本不在乎莱昂的生活如何,只是出于女人和母亲的本能,她极其厌恶刚刚伊丽莎白看着莱昂的样子。而后,本雅明也总是时刻警惕着不让伊丽莎白接近莱昂。

那天,和佐伊还有其他神仆贵妇的下午茶里,伊丽莎白都精神恍惚,丝毫听不进去其他人的谈话。

晚上,伊丽莎白脚步飘忽的回到了自己在小岛上的别墅,在闻到家里伊迪丝的味道的一瞬间,一股嫉妒的情绪在她身体里翻江倒海。

伊丽莎白不敢相信,她居然会如此的嫉妒自己的孙女曾经和莱昂有婚约,而且直到现在他们都有联系。

某一刻,伊丽莎白甚至想要杀了伊迪丝取而代之。

她终于明白了她养子的妻子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女儿卖给那些危险的人,因为一个人在陷入疯狂的嫉妒之中时,任何挡路的人都是该死的敌人,无论那个人是自己的女儿还是孙女。

已长成少女的伊迪丝变得敏锐又阴森,她在看到奶奶看着自己时眼里透出的那种扭曲的疯癫时,她就猜到发生什么了。

伊迪丝心想,‘呵,不过是妈妈的闹剧在重演而已。’

在伊丽莎白已经毫无亲情的直视中,伊迪丝摆出超出年龄的妩媚姿态和神情从楼梯上走下来,她看着伊丽莎白说,“昨天,莱昂给我寄了一封信,里面有他亲手晒干的花。我能闻到那些干花上……有他的味道。”

伊迪丝故意的停顿里带着无限的炫耀,伊丽莎白觉得自己忍无可忍了。

那是伊丽莎白第一次咬断伊迪丝的脖子。之后,这种事发生了无数次。

此刻,伊丽莎白依靠在窗边,她向后捋了下她的长发,感受了下自己内心仍然在暗暗流动的扭曲,最终她只得无声的叹气。

她不知道她和伊迪丝的存在最终有何意义,有时只是去思考这些,就足够痛苦。

伊迪丝是一个与正常感情无缘的人,或许她最终适合的出路,就只有成为布鲁珈学院的‘清扫机器’。

与此同时,B市:

胡安的整个地xia体育场被一种青黑的肌肉纤维一样的物质占满,那些肌肉纤维是活着的,它们痉挛一般跳动着在体育场里极其缓慢的攀爬。这里此刻已经如同某种古怪生物的巢穴,面目全非。

羽毛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密密麻麻的躺在这个巢穴里,他们死状极其可怕,几乎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极度恐惧的表情。在某些地方,尸体成堆的堆着,活着的肌肉纤维的触手在尸体堆露出的肢体上窸窸窣窣的爬动,形成了毛细血管一般的网络。

这里变成了真正的地狱。

伊迪丝站在擂台上,她的头发、脸颊和连衣裙上满是别人的鲜血,她用左手抓住一个中年男性羽毛的脖子,让他那张恐惧至极的脸面对自己。她的手掐的过于紧,那个人瞪着的眼睛全是血丝,且眼球严重的凸出。

伊迪丝温柔又可爱的笑着,她眼底灰暗得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光芒。

她右手的纤纤食指慢慢的在这个人右眼的眼眶上划圈,那原本只是轻微的痒,此刻却让这个羽毛紧张得满头虚汗。

伊迪丝轻笑一声,说“羽毛先生,你害怕吗?”

那个羽毛发出无法制止的恐惧的shen吟,他几秒之后才磕磕巴巴的回答,“你这个怪物,你给我个痛快!”

伊迪丝眉眼之间满是邪恶的笑意,她又笑一声,然后慢慢的把这个羽毛举得高一些。她仰头说,“看来你确实很害怕。羽毛先生,你要努力的保持这份恐惧,因为,”伊迪丝嘴角的笑容勾了起来,“那会让你的眼球非常美味。”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伊迪丝的手指慢慢的从那个羽毛的上眼眶戳了进去。

她享受着手指在活着的、湿润的生命体组织内抠、刺、抓的过程,她看着那个羽毛不断的惨叫、看着他因为剧烈的疼痛和恐惧而扭动身体,她的表情非常享受。

浓厚的鲜血从他的眼眶流出来,伊迪丝笑着用指甲抠断了他的眼球和身体最后的连接,那声断裂在那个羽毛脑子里轰然作响。

伊迪丝掏出了他的眼球,同时松开左手,那个羽毛捂着自己的眼眶掉落蜷缩在地面上疯狂的叫喊。

她把眼球放在手心上,用手指轻轻的戳了几下,似乎是在把玩。

几十个还活着的羽毛被一圈青黑纤维组成的墙困在了体育馆一角,尽管这墙面只有一米高,他们却根本跨不出来。因为他们一旦试图迈出来,软墙就会立刻刺出尖锐如矛的尖刺贯穿那个试图逃走的人。

他们被迫看着擂台上的伊迪丝一个一个虐杀还活着的人,此刻这个人已经是第四个被折磨至死的羽毛了,而伊迪丝好像完全没感到腻。

接着,他们看到伊迪丝提着眼球后面的血管将它拽起来。然后仰头张嘴,她的嘴似乎一直咧开直到耳根。她那长度不正常的舌头灵活的伸了出来卷住那颗眼球,然后缩回嘴里。

她闭着眼慢慢的咀嚼,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即使是这些已经被这种黑暗的体育赛事培养得性情暴戾的羽毛们,反复看到这种场景之后也开始精神崩溃了。

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性羽毛跪在地上抱着头尖叫,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待宰的牲畜。

那声音吸引了伊迪丝的注意力,她舔着嘴唇转过头来,嘴角咧开过多的部分慢慢愈合,她的嘴又变成了樱桃大小。

那个羽毛还在崩溃的大叫,忽然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狠狠的踩上了他的头。叫喊停止了,他的头颅被压进了地面里,鲜血从破碎的头骨里流出来。穿着高跟鞋的脚抬起来,连带着黏黏糊糊的液体回到地面上。

长卷发的举牌女郎看着伊迪丝,却是在对着仅剩的这些羽毛们说“都冷静点,不就是死吗?太丢人了。”

在她的余光里她看到自己的朋友,也就是另一位举牌女郎被吊死在高处的身影。

伊迪丝笑着说,“啊呀,真是个勇敢的羽毛啊,果然即使是按照人口比例来算,你们中间也该出现几个有用的呢。”

卷发的举牌女郎毫无惧色,说“神仆都是像你这种妖怪吗?怪不得他们连自己内部的事情都解决不好,因为妖怪都是没脑子的。”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另一个羽毛的口袋里掏出烟和火机,点燃香烟放在嘴里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口烟,嘲讽的笑说,“看你一脸的得意,是根本不知道这里最强的人已经成功离开了吧?和那个人比起来,你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我们这些废物了。”

一边听着这个羽毛的话,伊迪丝一边慢慢走过来,那清脆的脚步声让其他的羽毛全都恐惧的后退。

伊迪丝走到了羽毛们的面前,她仰头看着这唯一一个敢于正视她的羽毛,说“你说的没错哦,我这种妖怪的头脑都不怎么好用,而且作为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妖怪,我在学院里都没什么朋友。不过那全都没关系啊,因为我啊,”伊迪丝娇羞的笑了出来,说,“我被我爱的人爱着呢。”

举牌女郎完全不知道伊迪丝在说什么,她用手指夹着烟,像是看着胡说八道的疯子一样看着伊迪丝。

伊迪丝脸颊泛红,眼睛里闪烁着幸福的光,她向上看着空无的地方,说,“只要知道莱昂爱着我,我就什么都无所谓了。即使他有时候会因为我犯了错而生气的把我吊在树上,在人群里见到我时也从来不会主动和我说话,但是我心里都知道哦,他那双美丽的绿眼睛暴露了一切——他一直都爱着我,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

伊迪丝的笑容里逐渐显现出**和病态,她捂着脸颊看着上方,说,“这个世界是多么可怕啊。陌生人会侮辱我,打断我的双脚,然后把我捆在木桩上一寸一寸割开我的皮肤。我的母亲会嫉妒我,因为我抢走了父亲对她的爱。她毫不留情的抛弃了我,像是扔掉一块烂肉一样把我扔给那些狂热的陌生人。但是这些都无所谓啊,这些我都可以不在意啊。我只要有那一个人的爱就足够了。”

停顿了一会之后,伊迪丝低下头来,对那个举牌女郎说,“所以,你很可怜呢。你的主人,你爱的人,其实并不爱你哦。”

举牌女郎看着伊迪丝阴暗的双眼,被羞辱了一样忍不住露出怒意,她说,“你这种吃人的妖怪,还有什么脸在别人面前说爱?!”

伊迪丝维持着那种让人恶心的笑容,说“你还不知道吗?还是说你是在麻痹自己?在一开始的骚乱中,我放走了一批人,你真的以为我是没有能力全部杀死他们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副院长就不会让我来清缴你们了。”

举牌女郎的脸沉了下来,她不知道伊迪丝要说什么。

伊迪丝继续说,“那些被放走的羽毛啊,最多只能再活两天,因为他们是留给普通学生锻炼实战能力的玩具哦。而你的主人,那个叫做胡安的羽毛,虽然他比他们要强一点,但是在学院看来,他也不过是另一个留给学生的作业。从学生会长发回来的报告看,他似乎是熟知神仆的人员组成。我自己推测,他多半也清楚在偶遇学生会长之后的一星期之内,学院的大军必然会出现在他的面前。我猜他没有告诉你这些消息,因为你和其他羽毛一样,都是他眼里没必要活下去的杂碎哦。看你的样子,似乎是不打算接受这个事实,那么我可以给你看一个证据。”

地面以下忽然开始轰隆作响,很快某种东西被那些肌肉纤维合力拉到了地面上。在一堆巨大的碎石之中,那个用来焚化羽毛心脏的焚化炉被拉了出来。

伊迪丝慢慢的走到焚化炉前,那些青黑肌肉纤维帮她打开了门,伊迪丝稍微让开一点,让举牌女郎看见里面那颗还完整的泰拳手的心脏。

举牌女郎深深地皱眉,完整的心脏怎么可能留下?那里面常年燃烧着熊熊火焰,只要掉进去就会很快着火。而且……结晶哪去了?

伊迪丝笑说“要想从他的小房间沿着秘密通道走到地底下的焚化炉里拿走之前积攒的结晶要花费至少十分钟,而在不周试验场技术的保护下,只要我距离你们十五米以上你们就根本感觉不到我的气息。所以,你的主人一定是早就知道我们会来,于是提前拿走了他那宝贵的结晶。你看,他根本没想让你逃走哦。”

举牌女郎的脸上逐渐出现了极度的失望和愤怒,胡安侧躺在床上对着她笑的样子从眼前一闪而过。她捏紧了拳头,完全失去了刚才的冷静,她带着泪水大吼着一边挥拳一边向伊迪丝冲过来。

她的拳头停在伊迪丝鼻尖前一厘米,从血肉软墙上伸出的尖刺从她的下巴刺了进去,又从头顶穿了出来。她的手臂颤抖了几下,然后整个人躺在了地上。

“真可怜,”伊迪丝看着举牌女郎不甘的眼神,笑说,“得不到爱的女人啊,是这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她抬起头来看向剩下的羽毛们,她的眼神对于那些人来说就像是抵在喉咙上的匕首,他们本能的向后倒退。

“刚才的玩法我腻了,不想对你们动手了。”

伊迪丝笑着这样说完,剩下的羽毛们在呆愣之余产生了一丝丝生的希望,直到伊迪丝说完下一句话。

“就让你们的同伴来送你们上路吧。”

她话音落下几秒后,一个尸体堆忽然动了一下,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的看过去。然后,他们不可置信的看见最下面的几个人的手掌和脚掌僵硬但是极其有力的突然撑住了地面。那并不是他们活过来了,他们的眼神都是空洞的死亡,且很多人的手脚在向人体关节做不到的方向扭转。

那些毛细血管的网、肌肉纤维和类似神经丛的东西已经布满了那个尸体堆,那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传导网络。现在他们的尸体成为了一个整体,一个活过来的尸体怪物。

尸体堆用属于不同尸体的手脚撑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在几次调整平衡之后,它向羽毛们走了过来,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羽毛们在呆滞之中无法理解眼前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于是没人逃跑,直到那个尸体堆高速冲了过来,并且每一个死人都僵硬的大张开了他们的嘴。

“你们要保持这份恐惧,”伊迪丝笑说,“那会让你们的肢体非常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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