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漓看了看山崖，把宁千帆推下去，他必死无疑，但是此时的她心里琢磨着，要是宁千帆反悔，转头把她推下去怎么办？她没有神力，直接摔死怎么办？

眼前的宁千帆眼神坚定，莫非在想什么好办法免于一死？清漓胡思乱想着，挠了挠头发，却摸到了那根银簪。

宁千帆眼看着清漓摸出那根簪子，他提起嘴角，最终，还是要命绝于这根银簪啊。

清漓只瞥了一眼这簪，头莫名其妙地疼了起来，这根竹节银簪，是宁千帆，送她的。清漓恍惚间，看见了朝霞的颜色，她有些焦急，攥着簪子走上前。

宁千帆却毫无惧色，温柔从容地看向她。

万般记忆统统涌进了清漓的脑子里，最后停留在脑海中的，居然是那日宁千帆通红着眼睛，崩溃地唤她漓漓，看着她坠落山崖的场景。

清漓摸了摸脸上的泪珠，不明所以。

她走上前，扬起拿着银簪的那只手。

宁千帆以为就这么结束了，他早就闭上了眼睛。

银簪缓缓地插进了，宁千帆的发冠。

“物归原主。”

宁千帆猛地睁开眼，清漓的眼神带着懵懂，可是却又有无解的悲伤，朝阳升起，清漓看向了远处的天空，绚丽无比。

“你做什么？你不能这样。”宁千帆抓住了她的肩膀，清漓皱了皱眉，迅速离他远远的。

她看向自己的手，逐渐化为了细碎的光，她心里害怕，可是又无能为力了。

宁千帆瞪大眼睛，慌乱地掉着泪，冲上前紧紧抱住了清漓：“不能，你不能走，你不能走，别走。”

清漓的头搁在宁千帆的肩膀上，她感觉身子越来越轻，以至于自己闭上眼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不存在了。

“宁千帆……”清漓缓缓发出了一声叹息。

宁千帆的怀里变成了虚无，他呆呆地坐在原地，手还是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他无法相信，清漓真的就这么消失了。

“漓漓，”宁千帆轻轻地唤了一声，泪流满面，“清漓。”这是他第一次唤她。

山谷回荡着宁千帆撕心裂肺的哭声。

“节哀。”子苓进入结界，看向跪伏在地的宁千帆，无奈地说。

【避华殿】

清漓猛地惊醒，看向了四周，都是她熟悉的环境，她久久不能从梦中反应过来，直到神尊出现，她才想起一切。

“神尊……”清漓迷蒙地看了一眼，唤了一声。

“第六次了，怎么还越陷越深了？”神尊清冷的声音传来。

“我没想到，会栽在同一个人身上两次，”清漓低落的声音，她缓缓擦掉脸上的泪水，“你也太狠了，司命。”

“哎呀，清漓小神君，上次你为乔天息之时，不到人间两年就死了，这次的难度已经几乎没了，甚至，咱们子苓上神还特意瞒着我，悄悄去帮了你，就这，你都没过。”司命叹了一口大气，摇了摇头。

“宁千帆……他的结局是什么？”清漓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忍，她没有抬头，眼泪落地化为烟雾。

司命为难地看了一眼神尊，得到了默许：“这个事从头至尾都是东凌王为了除三派势力，设局让三方互相残杀，在东凌王四十大寿当日，也就是，在命簿上突然变化的那部分，宁千帆杀了始作俑者东凌王，随后被乱箭射死，也算是为沐轻竹真正报了仇。”

“是啊，原来东凌王的劫数，竟然是宁千帆，”子苓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坐到清漓身边，拍拍她的头。

神本就有情，为了飞升上神，清漓必须过了斩断**这关，因此按照神尊安排，下界历劫，可是每次下界她都会重置记忆，默认进入到神尊设定的情境中。

比如这次，在凡界她的认知中，神本无情，“历劫”失败就会灰飞烟灭，实际上的历劫失败，只是会灰溜溜地回天罢了。而“禁翎”，只是子苓为了帮她，用断情锁幻化而成的禁翎。

凡界，宁千帆和清漓的墓冢前，花团泣不成声。

“确实是个很难的本子。”清漓低低地说了句。

“可不是吗。”子苓柔柔地安慰道。

“何时再试？”神尊声音穿透力极强，清漓忍不住缩了缩身体。

“我……我先休息休息吧。”清漓垂下头，头顶却有触感。

神尊抚摸着清漓的头，清漓忍不住抬起头，注视着神尊的脸，她永远都记不得神尊的样子，应该说，每个神仙都不知道神尊的样子。

可是清漓却有一种很离奇的熟悉感。

“神尊……”清漓唤了一声。

司命有点紧张地攥着手上的命簿，看向别处。子苓奇怪地拍了一下清漓的头：“怎么了？被情伤刺激傻了？”

六世情缘，全都汇聚在清漓的身上，她确实有点被压垮了。可是这几乎毫不相干的六次，带给她的感觉，竟然……清漓晃了晃头脑，不愿再想。

她化身回青鸾，飞到了神尊的手臂上，神尊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带她出去。

司命和子苓在后面，对视一眼，子苓叹了一口气：“这一关怎么这么难过。”

“子苓上神，你还说呢，当初你不也是吃了好多苦，所幸，情根断了，也就没有痛苦了。”司命眯着眼，看向门外。

子苓的神色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每回跟下界去，总会看见清漓最终因那个人而死，或是因那个人而伤痛，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曾经拥有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你这次的本子写得太乱，再精简些，让清漓好过一点吧。”子苓拍了拍司命的背，漫不经心地回忆道。

清漓盯着写着宁千帆一生的命簿，努力忍着，还是掉下泪来。

为何，你为何执迷不悟去报仇？就这样做你的大将军，骁勇一生，不好吗？为何要抛下一切为我付出生命？

她回忆起那一世，第一次见宁千帆的场景，那样英姿飒爽的少年英雄，而下一世，却看他变成了那样一个阴郁寡言的人。

那一世，清漓彻底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化身为一个西渠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