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缎店,一个打扮精致的中年妇人一见这么晚了还来人,笑呵呵地迎接了最后一波客人。
乔天息的眼睛扫视着墙上桌上的绸缎,有点局促,她绞着手,不知该走到哪里。
“客官!小娘子们!”妇人热情道,“今儿快关店了,您几个尽管挑,打折!”
宁府平日里用不到绸缎制衣,因为没有后院,所以宁千帆也对这事不太熟悉,他走到乔天息身旁,轻声说:“乔姑娘,只管挑。”
锦簇望着绸缎,也变成了星星眼,她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卷:“姑娘你看,这个喜不喜欢?”
没等乔天息摇头,锦簇便放下了,又换了另一款,乔天息看得眼花缭乱,抿抿嘴对着店主说:“掌柜,您帮我挑吧。”
那妇人似乎很是喜欢这个不一样服饰的小娘子,她乐呵呵地挽起乔天息的手,走到一堆绸缎前:“姑娘长相清秀俊俏,依我看啊,什么花色都适合!”
“那便各色来一匹。”宁千帆木头一样,直愣愣地发话了。
店里的人都没说话,似乎都僵住了。
“那个……”乔天息有点尴尬地看向宁千帆,“我穿不了这么多,一两件就够了。”
“姑娘!既然这位郎君心甘情愿,你也别辞了!我这就包,”妇人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看着宁千帆和乔天息就像在看两座金山,“我这就帮您们包起来!小杜!”
妇人叫来帮手,马不停蹄地开始打包,乔天息连忙去拦,却被宁千帆叫住了:“无妨,送到府内制衣坊,我也能穿。”
“你……”乔天息惊讶地看向宁千帆,他平日的装束不过是各式各样深色的布衣罢了,不过看宁千帆神情那样果断,她便住了嘴。
锦簇在一旁也很激动,她拉着乔天息的手臂,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把绸缎店包圆,将军这真是着了魔了!
“原来是宁府……”掌柜听说了送达地址,大骇,又看向眼前的人,虽无奇珍异宝装饰,仍不掩贵气,“莫不是……宁将军……”
宁千帆清了清嗓子,没有应答:“送至府上,自会有人结账。”
“……是!”掌柜盯着离去的三人,立刻应了声。
走在光亮的夜市中,乔天息抠着手指,时不时抬眼看了看宁千帆,宁千帆也注意到了她的不自在,便停在一个糖葫芦摊前。
宁千帆招呼摊主要了两根山楂糖葫芦,锦簇却也探头,走到了乔天息身边,乔天息看了看,便提道:“三根吧。”
宁千帆没有在意,只是看向乔天息,微微笑道:“我不吃。”
锦簇的脸微微发红,眼睛发亮地看向宁千帆,宁千帆的眼神却锁定在乔天息的脸上。
乔天息垂下眼,有点不自在地转头接过糖葫芦,继续往前逛,她咬了一口山楂外的脆皮,甜丝丝的。
“不开心吗?”宁千帆走到她身旁,轻轻地问道。
乔天息无法看向他的眼神,那样真诚,那样充满炙热,她看着路上的光亮,微微一笑:“没有,只是觉得,宁将军你,对我有点太好了。”
宁千帆明显有点一愣,似乎被这句话提醒,他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些冲动,莫不是,吓到她了。
“这……是东凌人的待客之道,姑娘不必介怀。”宁千帆生硬地解释道。
就在此刻,乔天息停下脚步,转过头,那双妖孽的桃花眼看向了宁千帆,鼻尖的小痣在此时显得格外妩媚,她轻启朱唇:“真的么?”
宁千帆一怔,正对上她的眼神,一时有点招架不住,他咽了咽口水,有点紧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袖子:“乔姑娘,你有什么需求,只管说。”
乔天息表面那样如鱼得水,心里却有点忐忑不安,不知道宁千帆这样,到底是在做戏,还是真的这么容易被骗。
乔天息收回眼神,又回到了最初的她,她带着好奇,看着夜市里的摊位美食小物,逛到一个做木雕的摊位,乔天息被一件器物吸引了目光。
那巴掌大的木头,雕刻成了一只振翅的凤凰,西渠人信奉神鸟凤凰,以为是太阳神的象征,祖祖辈辈奉为神明,看见凤凰,乔天息忍不住停留了半刻。
“小娘子,可有心仪之物?”摊主和善地问道,伸手将凤凰木雕递给乔天息。
乔天息毫不犹豫地接过了凤凰木雕,细细端详,宁千帆走过来,掏出钱袋,没等乔天息说话,就付了钱。
乔天息刚想谢过,手指却触碰到了木雕底部的东西,是一小张字条,她僵住,看向摊主,摊主对了眼神,又恢复成市井神情,向宁千帆谄媚道谢。
“怎么了?”宁千帆的声音传来,乔天息从恍神中惊醒,看向他。
“没事,多谢宁将军。”乔天息笑了一下,心里却充满了不安。
宁千帆看向她,深深的眼神里带着笑意。
锦簇拿着糖葫芦,紧紧跟着二人,她突然大叫一声:“哎呀乔姑娘!你的伤口怎么流血了?”
宁千帆的神情立刻紧张起来,乔天息伸手碰了碰脖子上的纱布,一点点湿润的感觉,手指尖沾到了一点血。
“回府。”宁千帆的声音冷冷的,但是听得出有点着急。
回到府中,给乔天息换药后,宁千帆进屋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看乔天息一脸疲惫,他只嘱咐了几句伤口的事,就默默退了出去。
锦簇刚端着一碗清汤走过来,就看见宁千帆从息阁出来,轻轻关上了门,她正笑容灿烂地想跟宁千帆打招呼,却被宁千帆阴翳的神色吓到了。
“将军。”锦簇恭敬地行了礼。
“乔姑娘要休息,你不要打扰。”宁千帆淡淡吩咐道。
锦簇看着宁千帆离去的身影,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将军,怎么忽冷忽热,变幻莫测啊。
乔天息终于拿出纸条,在昏黄的烛光下,纸条上的字显现出来。
半根手指大的小纸条,上面居然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笔画清晰,字与字之间甚至距离得当,丝毫没有团在一起、或是不清不楚的。
内容先是对上了暗号,确认了身份,之后大致就是,有任何密报或者特殊情况需要帮助,便将密信送到木雕摊主处。宁府戒备森严,家宅严丝合缝,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送消息出去,就算是有人在宁府周围徘徊久了,都会被家外护卫驱逐。
“原来我不是孤军奋战么……”乔天息看到这条信息,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也是,堂堂西渠大国,怎么可能只派一个女子去完成这么艰巨的任务。
乔天息在黑夜里,就会很想那个,有师父和丹的家,可他们没有机会来看她,她也不可以回去,她虽没有那么多愁善感,但是也有点害怕孤独。
灯火长明,乔天息就这样睡了一宿,醒来的时候,天色才微微发白,那几盏灯座里已经堆满了蜡。
她猛地被吓到,窗纱边上,稳稳当当地坐着一只小白猫,正惬意地舔着爪子。
乔天息起身,小心翼翼走过去,探出手,摸了摸小猫的头:“你是来陪我的吗?”
小猫“喵”了一声,往她手里蹭来蹭去。
“我给你弄点吃的好吗?”乔天息说罢就在房间里找了一盘甜饼子,撕给小猫,小猫还真就垂下头大口咬着吃。
乔天息以前想养猫的,可是霍砺从不肯她养小动物,说是会让人软了心肠,但是乔天息在某天早晨,发现了自己房间外多了一缸金鱼。
“又想起师父了……”乔天息揉了揉眼睛,看着小猫吃得正香,不禁笑了笑,“吃完了就走吧,小家伙。”
猫咪吃完饼子之后,却大摇大摆地坐上了厅前的软榻,跟大爷一样坐在那舔毛,乔天息也没管,笑意盈盈地坐在它旁边梳头。
反正宁千帆看到,也会把猫赶出府的吧……乔天息心想。
一大早,锦簇过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居然有一只猫。
“乔姑娘!哪儿来的猫啊!将军不喜欢养这些的!”锦簇惊叫道,手里却也不停下给乔天息端水。
乔天息擦了把脸,抱歉地说:“不知道怎么进来的,赖着不走了。”
“这么可爱的小猫咪,哎。”锦簇也忍不住摸摸猫头,可惜猫咪不搭理她。
乔天息跟随着锦簇走到了镜子前坐下,锦簇拿起梳子就开始给她梳发型,乔天息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随意地问道:“将军呢?”
“将军上朝没回来呢。”锦簇简洁回答道,目不转睛地专注于手里的头发。
乔天息待锦簇梳完头,站起身来又换了一身她送来的衣裙,靛色的曲裾深衣,乔天息晃着双手的琵琶袖,她从前在师父跟前从未穿过这些衣裙,最多的也只是方便练功的衣服。
“锦簇,我想出去逛逛。”宁千帆还没回来,乔天息心里却已经迫不及待去跟西渠人接应,这样她才有点安全感。
“好啊,那奴婢陪你去吧。”锦簇收拾着东西,抬头说道。
“我自己逛逛就好。”乔天息又说了一句,锦簇有点疑惑地点点头,然后笑了一下,嘱咐了路线,收完东西离开了。
乔天息依照昨天夜市的路线,再次走到了木雕摊位处。
空无一人。
也对,夜市只有夜晚才会营业,若是白日里只有一位摊主一直坚守,难免会让人注意。
乔天息叹了一口气,穿着不便的服装,转身小步地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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