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算是惹上大麻烦了吧！
巴顿心一惊，就算自己尚未涉足家族事务，也知道交易中途遇上警察及神职者免不了一番折腾。
不能帮帮他吗？他求助地看向管家，对方却紧握着手，少见地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你们先去咖啡厅吧。”文斯汀的反应倒是轻松，像是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詹姆问就说有点事走开一下，让他不用担心。”
不告诉詹姆……是说他自己就能解决这事吗？巴顿承认自己还考虑过拜托同为黑夜信徒的学长通过教会方面的关系解决，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
“好、好吧……”他只能讷讷点头，目送两人走出建筑大门。
“好了，巴顿少爷，趁雨还没下，我们赶紧过去咖啡厅那边吧。”而待两人身影消失，老管家即刻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同时建议。
“他不会有事吧……”巴顿仍忍不住咕哝，那位警长虽年岁不小，可一点称不上和蔼慈祥，态度还是挺咄咄逼人的，反复确认自己家是否参与了刚才那场交易，怕是已经看出了那和神奇道具有关。
“文斯汀先生会处理好的，如果没有把握，他刚才也不会主动站出来。”老管家笑着安抚了一句，接着望向大门，若有所思说，“而且看上去，他就是为了他来的，和我们谈论那么多，反而是希望能得到一个我们没参与其中的保证。”
“……诶？”巴顿愣了愣。
“总之这事就先这样吧。”老管家转回头，再度微笑说道，“不用顾虑忧心太多，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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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来到室外，可以更明显地瞧见头顶阴云厚重而密集，似乎随时都能降下一场大暴雨，特里斯不免担心，自己应该不会……因此被困在警局吧？
“喂，你要去哪？”
明明是朝着视线尽头，街角的那家警局迈步，乔治警长却突然发出了疑惑而警觉的询问，特里斯慌忙收回注意力，才发现他已经在一栋建筑的门前停了下来。
那是一栋与方才的大楼外形类似的建筑，或者直接称为二号楼都可以，阅读进门处的介绍可知，里面同样聚集着各式各样的商会公司及店铺，不过与方才那栋相比，这里提供的服务更多是占卜解梦，道具识别及修复等等，而非收售物品。
不去与教会有关联的警局……反而需求私人服务？
特里斯莫名感觉不妙，不过视线上移，很快又找到市场管理部门的大名，和法兰登堡的大市场相比，美林泉这座新市场根本称不上大，但管理方居然占据了整整两层楼。
对了，管家刚说警长他还负责市场交易……？市场管理部门，肯定也负责市场交易吧！他和这个部门莫非也有关联？
特里斯突然想到，虽说警长在门口拦住了他们，但他着装很是随意，也没有带其他人手，解释为便衣不是不行，但结合他一开始说的，也有一种可能，是他也不是故意等在那儿，只是偶然——
“为什么会找上施密特家，遇上这种麻烦，他们可不会愿意挡在你的面前。”
同样停在介绍牌前，不知具体在看什么的警长忽在这时开口了。
施密特……巴顿家吗？特里斯耸了耸肩：“都说只是凑巧遇上，没他们什么事。”
警长轻轻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过问，只说：“对我而言，也是好事就是。”接着继续带路，完全不意外地转向了上行的楼梯。
他还真打算去那个管理部门……！
特里斯顿时感觉思绪明朗许多，他果然不是故意等在那儿的，不是正在代表教会或警局做事，他也是十分“凑巧”地遇上了自己，就像那一天，十分凑巧地遇上了一起事件一样。
实际又是计划好的……吗？事已至此，楼梯间内也只有他两人，特里斯干脆主动询问：“您知道我今天会在这里？甚至知道我会从那个出口出来？”
“老实说，我不知道，我走进那栋建筑，只是因为想在暴雨落下前找个干净又能逛的地方待着罢。”没曾想，警长也很是坦然回应，“但我也确实有一些想法，想你会出现在市场，想商店里可能来了新的「商品」之类。”
只是想……？特里斯有些迷惑：“您是在说，自己什么也没做吗？”
“当然，我今天什么也没做。”警长笑着重复，但停顿片刻，又不明显地斜来一眼，感慨一般道，“不过众所周知，「付出越多，收获越大」。”
这末一句，是含义非常直白的安抚激励用短句，但令特里斯有些在意或者不解的是，他用的并非日常的口语版本，而是神父和传教士们喜欢念叨的书面语版本，含义相同，但语序及具体用词有些许差别，考虑到他曾为主教，说着说着突然来一句教典上的书面语倒也不能说是多么怪异，只不过，为什么是这里，为什么是这一句……
还没琢磨明白，警长已将他带到了又一扇门前，两人确实来到了管理部门所在楼层，但对方并未带自己走进与那部门有关的任何一处，反而是来到了一间位于角落且毫无标识的房间。
“你倒也挑了个好时候，周末他们不在。”
见特里斯在意地看向远处写明了市场管理部门的门牌，警长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悠然说道，“所以不用担心有人打扰。”
自己是担心有人打扰吗？是好奇为什么他不去那边！特里斯看出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不过这番回应也切实证明了，今天的他，依旧是在为了自己秘密的心愿行事。
这里不会有警察，不会有神职者，只有我和他……
特里斯轻轻吐了口气，
好了，冷静下来！他暗暗想道，快回忆一下之前只有我和他的场合，自己是怎么做的？
从走廊上看，这间房的房门可谓毫无特点，平平无奇，打开以后所见，却是令人惊讶的豪华，纹样繁复，质地柔软的地毯从进门处起，完全覆盖了会客厅的每一寸地面，房门位置偏僻阴暗，反而换来了处于大楼边角的会客厅坐拥五扇半圆分布的玻璃长窗，朦胧的纱帘由深蓝的帘幕拱卫，而在它们环绕的中心，是一盏塔型的水晶吊灯。
进屋之后，警长便放松地脱下帽子取下了眼镜，点开灯，让特里斯随便找地方坐，可特里斯张望一圈，发现屋内能坐的地方也只有水晶灯下的圆桌周围，无可奈何地挪到桌边，发现那圆桌干净光洁的如同镜子一般，又纠结了好一会儿是不是该给这毛燥燥脏兮兮的木箱找个别的地方放下。
“放在桌上就好，它见过的道具也不算少了。”
听到警长的话音抬头，就见他拿着一瓶酒及两个高脚杯走了过来。
“要来一杯吗？”警长口气随意询问。
酒……？没想到他会来问自己，特里斯愣了愣，呃了一声，忙摇头：“不、不用了。”
警长没说话，依旧走到桌边，将酒瓶及酒杯放了下来。
“没关系。”大抵因为看到特里斯仍抱着箱子盯着自己，警长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开瓶器，一边重复，“直接放下吧。”
接着，就见他转动手腕，正一刀，反一刀，干净利落地用开瓶器的割刀划开了酒瓶的胶质封口，虽说他是对着酒瓶比划，特里斯还是莫名感觉背后升起一丝凉意，赶紧照他说的，将木箱放到了光滑的圆桌上。
他低着头，本是想盯着自己动作，不叫木箱边角擦脏桌面，没曾想放下木箱瞬间，视野当中，就出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
木箱本身没有任何变化，呈现在桌上的模糊倒影却不像是个方方正正的箱子，特里斯疑惑地将箱子再度抬起，倒影随即远离消散，但当箱子再次落下，异形的影子便又出现了。
那是……什么？
特里斯眯起眼，忍不住又向下低了低头。
轰隆——！
而也就在这时，身后忽传来一声雷响，刷刷声紧随其后，酝酿已久的暴雨，终是倾盆而下了。
特里斯吃了一惊，下意识起身扭头，没料想视线转到窗户的刹那，没看清雨水如何，倒是看到了一个占据了足足三面窗户的庞大身形从上方高处如同流星一般迅速掠过窗前，重重坠了下去。
那、那是什么？！？
特里斯条件反射地迈出了一步，想要奔到窗边查看，结果周遭空气突然宛如凝固一般，一个人影离奇地出现在了身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说：“这里交给我。”
是西塞尔。
特里斯认出了声音来自于亲密的同伴，但此时对方给他的感觉与平时截然不同，相较于平时语气的冷静温和，此时他话音低沉，带一丝沙哑，没有任何情感的包含，足以称得上冰冷。
甚至他的整个身影，都传递出了一种湿漉漉的，寒冷的感觉。
他刚从外面回来……？
那种莫名的湿冷感自然让特里斯联想到了窗外正下的大雨，但还未等他给出回应，西塞尔已走到桌边他刚处在的位置，两手左右撑开，低头看向了木箱的下端。
“你看到了什么？”
警长忽语带一丝笑意说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包括眼前人的内在已然改变，他都没有觉察，手上甚至仍在慢悠悠地拔着瓶口的软木塞，就仿佛巨物落下与西塞尔出现占据的时间根本不存在于当前的时间线中。
“……这张圆桌也是神奇道具？”
木箱后的青年迅即抬起脸惊讶反问。
“你眼睛不错。”警长笑笑，取掉了木塞，一边又说，“介绍介绍那件道具的来历吧。”
原来他还是关心道具来历的啊！
特里斯在旁听的不由得感慨，不过这东西被封得那样严密，没办法直接看穿或接触，出于安全考虑关心一下，好像也正常。
只是对于这一问题，他能回答的好像也仅有据说来自西大陆方向，以及本身是一件被用于仪式的道具，至于具体出产自哪个地点，被用于什么样的仪式，就答不上来了。
话说回来，自己本是打算用这个为借口拖住他，直到西塞尔回应自己来着……
“呃。”木箱后的青年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将两条极为简略的信息直接吐露，反而惴惴不安地询问他说，“如果这是一件不能确保安全的道具，您会交给教会处理吗？”
不能确保安全？特里斯听罢一怔，他也不能？
“哦？”警长也立即停下了往杯中倒酒的手，但却是紧紧盯着他反问，“你使用过那件道具了？”
“那倒没有，它一直在箱子里。”青年举起两手，目光坚定地回望着他保证说道。
警长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慢慢嗯了一声，低下头，将酒倒至了高脚杯的四分之一满。
“所以是什么程度的不安全？”
往后他摇晃着酒杯，凑到鼻前嗅嗅又问。
“上一位持有者表现出了心神不宁的状况。”青年正色解释。
“这座市场其实并不允许神奇道具交易存在。”警长不以为然，“虽说时不时也会遇到你这样的人，但在这里拥有一席之地的商人，基本都难以应付道具带来的精神影响。”
他同时放下了酒杯，反手掏出一把小刀及一颗小柠檬，于手中切开，将柠檬汁滴至手背，再度凑近闻了闻。
那就是享受美酒之前需要做的最后一步了。
呃、啊……这样……
本打算为西塞尔的发现点头称赞，被警长这么一说，特里斯又愣住了。
“好吧。”
青年见状妥协似的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其实不太想被牵涉到那里面……”他摸摸鼻尖，话音瞬间沉了下来，“身为黑夜的神职者，您必定知道吧，先前无月之夜期间，法兰登堡发生了一件大事。”
很大很大，可以说是最糟糕最恶劣的大事，几乎全市的人都受到了影响。
“……”警长的动作又是一停，沉默片刻，淡淡回应，“你指的是有一天「幽暗」的力量突然增强，导致全市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精神污染那事？”
那确实是一件不想被牵涉其中的事，他暗想道，不过作为身处局外的黑夜人，如此回应……认为一切都是无月之夜带来的麻烦，完全没有问题。
“您知道为什么会发生那事吗？”
但青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就仿佛不甘死去的水鬼想要抓人一道沉入深渊那般幽幽说道，“是降神仪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