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神仪式？特里斯听的一脸茫然，那时还存在降神的仪式……？

降的哪位神灵……不会是警长说的那个「幽暗」吧？那个引发无月之夜的，据说与命运和死亡一样古老且任性的漆黑存在？

现在可以断定，自己当时看到的黑云，大量灵界生物及“手”的出现，是由于谁人刻意的仪式了？

不过等一等啊！为什么会这时突然提起那件事？箱里的道具与仪式有关，别指的是和降神仪式，甚至那时候的降神仪式有关吧？！

特里斯既震惊惶恐又不住好奇，如果真是这样，那件道具可太危险了，被黑夜教会知道的话绝对会被收过去的！幸好警长他现在，暂时不算教会的人……？所以西塞尔这时提起那事的原因，是希望告知女神这一情报，但又不引起教会注意，将道具本身留存在自己手中……？

如此一想，他自然也紧张地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那位警长的身上，他会如何回应……或者说，女神会如何回应？

降神仪式……

在这一话题之中听到这一词汇，乔治警长最初的反应是震惊，那果然是降神的仪式？那一位……真让他们呼唤出来了？

不过紧接着他就反应了过来，这可不是当下该谈论，自己应该谈论的话题，不管对方还拥有什么身份，是如何得到这一信息的，突然抛出这一话题的目的是什么，自己都万万不能参与进去。

乔治·麦斯勒，已经光荣地退休了。

得到了忠告也好警告也好，事实即是如此也好，就连经年累月培养出的敏锐直觉都在告诉他，如果跟着对方的思路走，可能会发生不妙的事。

“那和……”于是他思索着慢慢反问，“这件道具有关吗？”接着未等青年回应，镇定地低下头收起小刀补充，“听上去确实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你想怎么办？”

……诶？特里斯愣了愣，他不关心法兰登堡那事吗？

“我想您放我一马，就当今天没遇到我。”

青年认真道，往后的口气却倏然轻快不少。

“这件道具本身也是降神仪式上用的物品。”

西塞尔终于话归了正题，“当然了，它只是一件西大陆那方向过来的老旧古董，最近才抵达这里，和那事大概没什么关系，我主要想说的，是无月之夜那事闹得尽人皆知，仅凭它拥有这一背景就很可能引来教会的关注，而我不希望引来他们关注，不希望它被直接收走。”

合理的理由……不过教会不是见到神奇道具就强行收走吗？特里斯困惑了一霎，但很快就用黑夜不会像太阳那样蛮横无理说服了自己。

只是想说这个？警长不由得扬起了眉，所以那一信息是他从教会处得来的？

……不，不管他如何得知，都与自己没有关系。

警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了酒杯随意回应：“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

教会不会处理，「我」会处理。

这句话表达了何种含义，再清晰不过了。

“……看来您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

青年低声道，话音之中，透着一丝妥协及无奈。

“那么能请求您给予保证吗？”

他站直了身，摊开两手说，“保证，发誓，即便它出现在了公开场合，出现在了其他人面前，也不会引来教会关注？”

……看样子，他终于知道自己带他来这的目的了。

听罢警长不由得好笑地想，担心引起教会关注却又希望女神出面担保，不觉得这很矛盾吗？谁不知道教会正是神的耳目与爪牙？

他平静地将更多酒水倒入杯中，只答：“我说了，这个问题你不需要担心。”接着举起酒杯凑到唇前，闭眼饮下同时干脆说道，“直接报价吧。”

“……”

青年一时没有说话。

特里斯看到他悄无声息地将右手收到了身后，仿佛被外衣抬起而产生的阴影所遮盖，突然变暗的拇指食指中指快速贴近，灵巧一擦，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那三指之间，但又迅速地隐去了，还一并带走了方才笼罩那三指的黑影。

……他做了什么？

从特里斯的角度，也只是看到他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那意味着什么是否包含怪异因素，就完全无法判断了，下意识将视线转向屋内的第三人，那位警长，但对方更是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西塞尔也等到对方品尝完美酒，放下了杯子，才重新开口，沉声说道：“您确定吗？

“您确定吗？”

青年再度将两手于木箱上方支开，收敛情绪，一本正经说，“请原谅我再三确认，您今日出现的着实太过突然，许多工作……还来不及完成，就算我愿意将它出售，也免不了不安地多说几句。”

类似我已经全告诉你了的免责声明……

“理解。”警长含糊地嗯了一声，蛮不在乎道，“你说吧。”

“虽然年代久远，但这毫无疑问，是一件被用在了某起降神仪式上的道具。”

青年叹了口气，低下头，眼神复杂地扫了一眼面前的木箱，继续说，“而那仪式的请求对象，当真不是如今被人熟知的任何一位。”

……「危险的异端」。

乔治警长突然理解了对方的担心。

过去的人们散落四方又缺乏教化，为了得到神灵回应，时常做出癫狂的行为，不过在社会发展，完善的教会系统建立起来以后，那种仪式，或该称为祭祀的活动就几近消亡了。

「只要信仰的是可以信赖的神灵就会温和地走入教堂，而只要还在举行那种古旧的仪式，就必定信仰的是危险的异端。」

远古时期无法断定好坏的局面，最终被这样一条简单粗暴的规则打碎了。

原本警长毫不在意，毕竟他说年代久远在先，年代久远，就意味着不能干脆地定义好坏，但他转头又补充被请求降临的对象不是可信赖的任何一位，即证明了那条规则还是正确的，降神仪式一词出现在这里，预示着危险。

降神仪式……很危险。

也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冒出这一句瞬间，乔治警长微妙地联想到了另一件事，明明已下定决定忽略，结果还是被猛地勾了出来的……那一件事。

正是对方提过一次的，发生在法兰登堡的，降神的仪式。

他，乔治·麦斯勒，其实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

……怎么不说话了？所以到底是怎样？

听罢西塞尔的讲述，特里斯也倏然不安起来，这件道具果然还是不应该暴露在公开的社会活动当中，警长要是能因此改变主意就好了，可他只是神情晦暗不清地沉默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果然还是对这件道具有兴趣啊。

他只得寂寞地转向西塞尔好奇，话说你先前那次伸手，是不是就等同于蛇杖的「触碰」？

触碰之后即能了解道具的本质，应该，就发生在那时候吧？

“嗯。”

西塞尔抬手揉了揉鼻子，倒是直白地回应了。

特里斯赶忙又问，你只说它的背景却不说它的能力，不会因为它的能力也和那仪式有关吧？！

“你傻吗？”

青年嘴没有动，但西塞尔的话音既饱满又清晰。

“告诉他能力为何，就直接破坏掉这桩生意了。”

知晓能力约等于使用过它约等于破坏了纯洁性，而警长看中的，本就是那离奇的道具的纯洁性。

……啊？

特里斯这时却看不懂了，原来他还是打算将箱子里的道具卖给他？那、那报价不就成了，为什么要弯弯绕绕说这么多？更何况万一对方真被劝到了，生意不也黄了？

“没办法。”

西塞尔淡淡道，“这是必须要走的流程。”

……哈？

特里斯想了想，突然明白了，是卖货的流程吗？毕竟这件道具还没经过净化，甚至还没被拆开检查过，得把风险给客人说清楚了，免得对方回头找自己麻烦。

是的，在只有自己和他的场合，自己从来都是扮演着商人的角色！

你比我还专业啊？

特里斯忍不住佩服道，青年不明显地扬了扬嘴角，但没再回应他。

“……没有问题。”

因为警长终于声音低沉地给出了回应，“报价吧。”

“好吧。”青年放弃似的举起了手说，“那我就直说了，我认为它价值三百镑。”

三、三百镑？！？

话音刚落，特里斯便庆幸起了当前身体不属于自己也没有应邀来杯红酒，不然他能把酒直接喷到对面警长的身上。

“可以。”

最吓人的，是警长居然直接答应了！

“你还有什么要提醒的吗？”他甚至没有看青年一眼，一边将软木塞重新塞回瓶口一边问。

“呃，道具本身的状态我不能判断，但作为封印，风神的力量目前表现得比较活跃，如果您打算拆开木箱，务必小心提防。”青年再次扫了一眼木箱道。

“好的，就把它放在那儿吧，我马上回来。”警长点点头，重新拿起酒瓶酒杯，走向了角落一扇紧闭的房门。

是去拿钱吗？应该不只是将酒收起来吧……？

特里斯一边猜测，一边目送他消失在了门后，而在对方消失以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也松了口气。

你也会紧张？

他忍不住冲西塞尔咧了咧嘴。

“当然。”青年将头发拨至额头上方，轻轻吐出一口气说，“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

……啊？多少双眼睛？特里斯愣了愣，这儿不是只有他和警长两人吗？

“好了，一会他回来，你就安安静静拿钱走人。”西塞尔眼睛看着那扇房门所在方向，手却拉开大衣，探入了其中，接着就见他从中掏出一张纸，看也没看，直接向特里斯展示说道，“顺便应付一下这个。”

那正是林恩给自己的书页，只见上面写满了追问的文字，看来他已经发现自己跑来了一家市场，正严辞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找到了……可以充当入场券的道具……就原地站着……等我马上……”特里斯认真读了读，忍不住抱头大呼，“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他来信了！这道具都被卖掉了啊？！”

“所以快想想怎么应付。”西塞尔一边说一边又快速收起了纸张，因为没过一会儿房门便重新打开了，警长回来了，同时手里还拿着一个牛皮纸制的信封。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先是将厚实的信封举起展示了一下，接着便把它丢在了左手边，靠近房间出入口的桌上，感觉意识回归自身的特里斯赶紧提脚冲那儿走去，与之相对的，警长也沿对面一侧朝木箱走了过来。

特里斯紧张地拿起信封，迅速数了数其中纸币，确认数量无误以后就立即走向了离开的房门，虽说西塞尔让他安静离开，站在门中，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冲警长道了一句别：“那、那我走了。”

“麻烦关上门。”

对方此时已站在了他先前的位置，用同样的两手左右支开的姿势专注观察起了木箱，对于特里斯的告别，他回应得随意且头也没抬，特里斯见状也只能哦了一声，赶忙合上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