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先把这个名字传回去吧。”
见同伴沉默无语,林恩放松了口气,主动建议。
“要不要查到公爵头上让教会决定,我们关注的重点,还是黄昏挽歌的那帮混蛋,反正对你而言,那才是理所当然的复仇对象。”
他说的不无道理,特里斯听罢,烦躁的情绪稍有平息,林恩见状便继续说道:“既然是公爵大人喜爱的大画家,造梦家先生近日应当会留在这里,直到那场宴会开始或结束。
驯兽师有可能是跟着他来的,为了保护他之类,毕竟相比组织内的其他人,他着实太张扬了,明面上没有抓捕他的条件,就算是教会,也会产生干脆牺牲掉影响力,找人暗地里动手的想法,但暗地里行动,是他们的强项,所以他们应该就是一起行动的。
换句话说,就是我们很有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他胸有成竹总结道,也无奈承认。
“当然现在还缺少最关键的吹笛人的行踪,那家伙可是当真带着刀的,这回他要没来也好,来了,就怕又躲在背后偷袭。”
有什么办法找出他吗?
特里斯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虽说这儿也有老鼠,但目前为止没听说这里的老鼠闹出什么事端……
“……”
林恩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忽又笑笑。
“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先试试,没有的话,我也有安排,总之等展览馆快关闭了,我再去打探一下那位大画家的动向,找个理由,接近接近。”
特里斯想了想:“那我等你联系?接近他,要做什么准备吗?”
“你不用去,你一起的话,就容易被识破了。”
没曾想林恩摇了摇头。
“以教会的名义和人接触其实很容易,要不是这里的黑夜不靠谱,加上警察,会更简单,你到时就找个地方看着,不叫他利用梦境逃脱就好。”
他计划得还挺充分?
特里斯一边感慨一边点头说了声好。
“然后你现在回去收拾收拾,今晚在我们那儿过夜?”
林恩挤了挤眼又笑问。
老实说现在的自己已不再那么抗拒这个提议,只是看见他嬉皮笑脸,一副你早该听我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疙疙瘩瘩。
“……我路上想想吧。”
特里斯叹气道。
林恩摆摆手,再度往美术馆方向去了,特里斯目送了他几步,便转头朝向了广场外。
方才那群鸽子不知何时又飞了回来,正围着一人咕咕咕地打转,可惜那人并没投喂它们的意思,只是背手站着,好玩似的低头观察它们。
那是广场上再常见不过的风景,但特里斯抬眼望去,瞬间愣住了。
……西塞尔?
他在心里小声唤道。
黑衣黑发的青年像是听到了,抬起头冲他笑笑。
还真是他?特里斯吐出一口气,看看左右,小步跑去,鸽子像是受到惊扰纷纷飞离,两人周围很快又恢复了清静。
“结束了。”
刚停下脚步,他就听到对方望向美术馆说。
呃、嗯?什、什么?
特里斯愣了愣,不由得也扭头看去,晴空之下,拥有蓝色圆顶,风格古典的美术馆宁静安详,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想想自己在那其中几次惊悚的遭遇竟没有惊起外界任何反应,又不免生出一丝淡淡惆怅。
“这就结束了……?”
他喃喃自语道,呆愣片刻,感知到西塞尔扭头就走,他又赶忙回头追上道,“不、不对吧!”
这怎么就结束了?
造梦师那行人还没抓到,可疑的商会甚至还没有线索,警长到底对自己,对眼皮子底下涌动的暗流什么态度,美神的困境如何解决。
就算不提那些生死攸关的大事,厄勒尼斯石板和最初之人的关系也令他相当在意,那个教授怎么就认定了是石板关联的降神仪式给自己惹来了祸端?
“……”
西塞尔停了下来,但表情很是微妙,“你口袋里多了一样东西。”
口袋?特里斯下意识抬手往口袋里摸了摸,不免惊讶:“啊……那是展馆工作人员给我的礼物。”
他不知道吗?又或者,那有什么问题?
“我看看?”
西塞尔罕见地疑惑了,于是特里斯连忙将礼盒掏出递了过去。
西塞尔接过礼盒并没上下检查,只是将其正面朝上郑重地端在手中,中指弹琴似的在绸带上轻轻一点,那条绸带立即断开,盒盖则随着他随后扬起的手掌脱离了礼盒。
砰!
仿佛盒子里的空气无声地炸开,彩色碎片飞散而出,不过它们很快就消失在了空气当中,只剩下端着礼盒的黑发青年站在原地沉默无言。
“……咳咳。”
特里斯努力忍住了笑,探头询问,“那是什么?”
“……一件道具。”
西塞尔从礼盒当中取出了一个仅巴掌大小的空白画框,捏着上下两端翻转着看了看补充。
“和展厅里的画框功能类似。”
“哈……?”
特里斯不明所以,“给我那玩意做什么?”
就算是神奇道具,自己能在哪儿用上?
“或许是为了表明,自己不是那人的同党,毕竟神也不能保证每一件衍生道具都能用于正途。”
西塞尔神色恢复了往常,并将画框递回说,“你拿着吧,毕竟是给你的。”
“我的不就是你的?”
特里斯扬扬嘴角,迫不及待接过检查起来。
长方的画框内目前空空如也,但背面能被打开,大抵可以随自己心意放入图画,而后方框的上方有个隐藏的按钮,按下后伴随轻细的咔咔两声,画框内的背板竟然发生了切换。
“也就是不止能放入一张图片,允许放入多张同时还能快速地变更展示在外的画面?”
特里斯心想东西倒是有趣极了,只是能怎么使用呢?那幅画的问题在于其中的画,自己可画不出那样的……
“慢慢研究慢慢想,有时实践更重要。”
西塞尔一边不急不躁建议,一边再度扭头,看了一眼美术馆,而后一改口气,催促说道,“在回家之前,先和我去一个地方接一个人。”
去一个地方没有问题,但……
“接人?”特里斯惊讶地眨了眨眼,没听错吧?他要去接一个人……人类?
“人类哦。“西塞尔轻松答。
-
我知道了。
看罢林恩提交的计划,书页那头的道格拉斯神父很快回复:
那边的执事先生实力不凡亦能够信任,你可以将计划也告知于他。
事实上,他还很热情。
林恩暗想,若不是他的支持,自己今天也没法信心满满地说出围堵造梦家的想法。
这边的太阳虽同样保守克制,但起码不像黑夜漏了那么大一个窟窿,在法兰登堡教区不便参与的场合,依旧能作为一份助力。
……不过说到这个,所谓同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美林泉的黑夜可以说就是麻烦的源头,智慧的书社倒好,通识学派的行为则着实莫名,他们显然也意识到了文斯汀有问题,却不愿分享自己的发现,要知道他可是第一个觉得那小子可以的人!太阳和学派本可借此成为更坚固的盟友。
林恩正默默郁闷,白色书页上,道格拉斯神父的建议下方,突然浮出了一行笔迹陌生,但端正优雅,仿佛通告的文字:
如有需要,请撕下书页一角,我们将予以支援。
“……?”
撕下书页一角,是自己知道的那个,记录簿端点向主体报告险情并提供坐标的方法吗?
留给文斯汀和道格拉斯神父的书页能与自己手里的小册子达成那样单向的联动,因为它们正是端点和主体的关系。
但撕开小册子自己……谁是主体,谁会收到信息?
自己还把书页给了谁……?
林恩一边冥思苦想一边晃晃小册子,压低声问:“喂,这是怎么回事,对面是谁?”
“……”
它的状态明明很好,此时却沉默着一句不答。
……不,不对,是状态有点太好了?
林恩将另一手悄悄压上摊开的书页,迅即意识到了小册子的状态可不仅仅能用好来形容,此时的它就像一颗强健的心脏,剧烈跳动不停。
你这是在高兴,还是紧张?
得不到它的回复,他皱着眉,干脆重新拿起了笔写道: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粗糙的笔迹沉下,圆滑的钢笔字迹接着浮出:
你的盟友。
-
听闻公爵想要与自己见上一面,乔治警长又惊又喜,赶紧前往三楼一处偏僻无人的公共厕所,对着镜子认真打理了一番。
事情这么快就成了?
他感到震惊,但很快又说服了自己,公爵今日特地过来,或许就是为了见证「胜者」的诞生。
……胜者。
想到这里,他不禁扬起嘴角,自满地挺起胸脯,更为大步地迈进了露台花园。
“我听到了你的脚步声,警长先生。”
还未走近,他就听到了阳伞下的男人冲自己热情道,抬起露出的右手晃了晃手中酒杯。
“真不像你,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吗?”
一旁年轻的佣人赶忙拿起酒瓶,而警长看着他定了定神,背着手沉稳答:“遇到了不少有趣的展品,大概也算一件好事?”
他有意无意地咬重了展品一词,想要探一探对方的目的是否与自己期待的一致。
“不错不错。”
座椅那侧的公爵听罢,即刻满意道,停顿片刻,或许是抿了一口美酒,才兴致勃勃又说。
“院长先生说你才是城中最棒的鉴赏家,果然不是假话,你带来的那件道具也很有意思,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或许,你会有兴趣,换个地方给大家详细说说它的故事?”
话说到这儿,含义很明显了。
自己辛苦付出多年,眼下正是收获报酬的时刻。
乔治警长心砰砰直跳,但他还是强行保持住了表面的镇定,欠了欠身沉声说:“乐意至极。”
公爵没再说话,只随意挥了挥手,佣人见状立即走向一旁,取了一样薄薄的物件递向警长。
那是一封信件,洁净的表面没有任何文字说明,但暗红火漆上的双兽徽纹显然表明了来处,警长迫不及待地将其小心拆开,果不其然,头一行大字就明确表明了,那正是宴会的邀请函。
“啊,对了。”
他正准备仔细读一读信上的文字,公爵却突然地发话了,并像为引起他注意一般抬起左手打了个响指,做到了这一地步,警长自然立即合起信件抬起了头。
“我有个朋友,刚来这儿不久。”
座椅那侧的男人继续悠闲说道,“但不知为何,似乎被人盯上了,你想个办法处理一下?”
这种小事……
对方如此求助于自己,乔治警长不免有些惊讶,不过这样的事对他而言再平常不过,甚至完全没有因为他退离了工作岗位而减少,能帮上对方,自己也多一分说话的底气,所以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语气肯定地回复道:“没问题。”
“太好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公爵紧接着说道,但对象显然就不是他了。
“克洛德?”
……克洛德?谁?
听到名字,警长竟才猛地反应过来,这座露台花园不止有自己,公爵和公爵的仆人,在距离公爵稍远的地方,其实还默默坐着一人,正低着头,朝着一处花园造景,在一本小笔记上涂涂画画。
“您说的很完美。”
听到呼唤,那人随即停下了动作,一边抬头一边回应,“我没有什么——”
对上视线的一霎,他突然张着嘴不再说了。
“你说什么?”
公爵注意,却又好像根本不在意地问。
“……要补充的。”
那人马上接话,合上笔记收起笔,平平淡淡地说完了最后的台词。
“那么请多关照,乔治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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