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凶狠的狼王

金轮缓缓升起,微风轻柔,妖界的天幕像笼着一层暗色的纱,早市上已有妖支起大锅,绿幽幽的汤汁咕噜咕噜冒着泡,闻上去怪恶心的,不知煮了什么。

台阶上躺着宿醉的狼妖,翻身时打碎了腿边的酒坛,酒水顺着台阶流了一路,差点淹了一只未化形的小精怪。

高台上,幼箐见到野萝和盛瑛安然回来,垂眸一脸羞愧抱歉。

淇奥知两人突然离开肯定是有什么差错,一时不好跟他解释,带他一起离开晾着幼箐姑娘又不太合适,他没有被扔下的气恼,反而见两人回来,松了口气。

“东西可有找到?”幼箐问。

“找到了!”盛瑛精神抖擞,笑容满面,一把揽过淇奥,激动兴奋之外又含感伤,“我的好兄弟啊,好久不见,你怎么看上去更严肃了啊!”

淇奥一愣,这说话语气,难道说……

盛瑛拍了拍淇奥后背,又转过去面向幼箐:“大鸟妹,许久未见,端庄不少嘛!”

幼箐身后的枕安眉毛快飞出额头了,不才离开没多久,表现的好像百年没见过似的,太夸张,少主之前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

“大胆,竟敢给少主起绰号!”

幼箐扭头,一脸恳切地对枕安道:“枕安姐姐,你这样我很尴尬的,别给我添乱了,求你了。”

“再对少主不敬,被羽君听到,可别怪我没提醒。”枕安别开视线,退后几步,抱臂看向远处高峰。

彰遗族架势还大,盛瑛挑了挑眉,却是没说什么。

幼箐转头,笑得尴尬:“无妨,姨母不会责怪的。”

又反应过来什么,惊喜道:“这么短时间,鬼……狐大哥想起来了?”

盛瑛点了点头,身后狐狸尾巴一摇一摇的,说话时目光直直看向野萝,嘴角忍不住上扬:“就挺意外的,突然就全都想起来了。”

淇奥在旁浅浅笑道:“记起就好。”

幼箐目光从盛瑛移向野萝,咬着唇,欲言又止。

野萝上前,双手握住幼箐左手,莞尔一笑:“幼箐,无妨,那不重要,我不在乎。”

幼箐手上一热,木然抬头,见野萝笑得真挚灿烂,脸上的阴霾瞬间消失,可还是抿了抿嘴:“方才,我以为姐姐生气了,不想理我了。”

野萝继续笑着,狡黠一笑:“真唬住你了?嘿嘿,逗你玩的啦!”

幼箐呼出一大口气,右手拍了拍胸口,羽袖上的挂饰叮当叮当响动着:“吓死我了!无论如何……我都不是有心想隐瞒我身份的。”

“我懂,隐瞒身份又如何,反正你从始至终都是幼箐呀,这就对了。”

幼箐喜上眉梢,开始吸鼻子望天空,试图装回快要忍不住掉落的眼泪。

幼箐亲昵地抱住野萝一只胳膊:“朔融城没什么好看的,我所居栖霞峰,是整个无上山景色最美的地方,这会丹彩流溢,云蒸霞蔚,远远望去心旷神怡,甚是美观,我带大家逛逛!”

枕安语气带了警示的意味:“少主……”

幼箐神色不太自然,又笑道:“瞧我这记性,栖霞峰最近为了盛会正布置呢,又吵又乱,我们去金霖峰,那跟栖霞峰没太大差别。”

野萝后背被戳了戳,她笑着道:“好啊,只是带我们闲逛,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怎会呢,这点时间还是有的,我们好不容易相聚,你们不着急离开吧?三日后是彰遗族盛会,姨母对今年盛会颇为上心,准备了许多好玩的好吃的!三位留下来一起热闹热闹,可好?”

野萝仨对视了一眼,盛瑛朗声道:“早就听闻彰遗族盛会不同凡响,岂有不参与的道理?”

幼箐笑弯了双眼,朝东做了个请的动作:“金霖峰在这边,大家跟我来吧。”

枕安提醒道:“你们是少主的朋友,常予山时少主与你们怎样玩闹,那都是过去的事,而今私下你们如何称呼也无妨,可万一见着羽君,羽君最是看中尊卑,还请各位摆正自己的身份,否则惹怒羽君,便是少主也救不了你们。”

幼箐脸上一阵火辣辣的,论身份,对面是九重天赫赫有名的人物,她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少主罢了,更何况她们是朋友。

按照姨母的性格,不可能不见野萝三人,可到时候确实又……

野萝看出幼箐的为难,行了妖界礼法:“多谢提醒,我们记住了。”

往金霖峰步行而上,野萝悄声问幼箐:“幼箐,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上次御水传影,你开始时哭得很伤心难受。”

幼箐脸上表情一滞,而后松开野萝,挠了挠头,道:“没,没事啊,就是修炼太累了,想跟你发发牢骚,姐姐知道的,我向来爱哭嘛。”

幼箐闪烁其词,看上去反而不对劲。

盛瑛凑过来,忽然道:“幼箐现在很勤勉嘛,昨夜蛇将军说你有事脱不开身,想必是在修炼?”

幼箐眼神飘忽,反应有些慢,半晌才附和点头:“嗯,是在修炼,毕竟身为少主,不该同从前那样贪玩懒散。”

幼箐是个急性子,风风火火的,若知他们来了,定会迎上来。可若说她不知,朔融城门又怎会开呢?如此想来,不是幼箐成熟稳重了,便确有要事在身。

幼箐躲闪的神态,含糊的言语,野萝一时也有些看不透幼箐了,但她还是不愿往那边想,幼箐她,一定不会跟那些事有关。

淇奥向来沉默寡言,总是在旁默默观察,见幼箐状态,内心不由得生出一分疑惑来。

群山巍峨林立,流云从崖低翻涌而上,金霖峰高耸雄浑,一路走来怪石嶙峋,站在半山腰向远处遥望,太阳一半陷在云里,东边的大半天幕被泡成绯红,翻涌的云海像是舒适的温床,让人有想要躺上去的冲动。

不时有鸟妖从峰顶飞下,坠入云海,幼箐指着远处,笑容满面:“金霖峰是雕王的地盘,居着鸟族,雕王伯伯看着最凶,实则是八王中最友善亲切的,与彰遗族一向亲近。但我们不靠近他的住处,只在南边迎松亭观景,不会有妖打扰。”

“好。”

不知花神和牡丹究竟在何处,野萝仨表面不显,实则心急如焚,哪有心情观景,眼睛浏览各方,具是在寻可疑之处,什么美景,统统看不见。

又走了一会,野萝瞥了眼枕安,发现她很有眼色,知道靠得太近自家少主放不开,于是远远跟在后面。

“幼箐,我们进城时守卫很严,轮换也很勤,这次盛会为何管控这么紧?”

幼箐嘟了嘟嘴:“无上山是妖界中心,平日我族长老们分散在东西南北管理各方,昨日我看了名单,没想到这次全族都受邀前来,而且姨母好像要邀请一位特别的客人,许是为了安全和维护秩序的需要,管控才会如此严吧。”

“特别的客人?已经来了吗?”

“没有,对方好像拒绝了姨母,姨母似乎为此事发愁呢。”

野萝轻声道:“那无上山近日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客人?”

幼箐转头,笑得花枝乱颤:“特别的客人,你们啊!”

盛瑛跟过来,手里甩着一节枯枝,压低声音:“花神听过吧,她特别爱凑热闹,一直想看看彰遗族盛会是何盛况,想学习彰遗舞,还说要赶在我们之前带着她亲手栽种的花卉,以花使名义进入朔融城,你看见过她吗?”

幼箐摇了摇头:“花使?没有啊,天族光临可是要事,准备事项繁杂,我没听姨母说过,我也未曾见过花神。也可能我没太注意,我问问枕安姐姐?”

盛瑛眼神略一顿,漫不经心道:“算了,别问了,既然大鸟妹都不知道,许是她有别的事,没来无上山。”

幼箐赞同地点点头:“我知你们应该不想被知身份,我一问反而不太好,不问了。”

正在这时,狼王身披大氅,心事重重从山坡走了下来,似乎完全没预料会碰到幼箐,远远愣在原地。

幼箐喃喃道:“狼王?不是一向与雕王伯伯不睦,怎会这么早来金霖峰?”

枕安眯了眯眼,抬头看了眼峰顶宫殿。

狼王表情桀骜,不情不愿施礼:“见过元青少主。”

枕安低眸行礼,野萝仨也装模作样微微行了一礼。

幼箐将双手叠放在腰侧:“免礼,狼王好兴致,这么早就来金霖峰观日出啊。”

狼王目光锐利,在野萝仨身上游了一圈,脸上是被冤枉的委屈,神态浮夸,语气可没好到哪去。

“少主冤枉本王啊,本王实在没有少主的闲情雅致,毕竟盛会准备事宜繁杂,少主却可忙里偷闲观日出。真令本王羡慕,要是本王也有像少主那般尽责的姨母,也不至于劳神伤身了。”

他嗤笑一声:“本王事事尽心,为妖族浴血奋战,才有如今地位。此番不顾龃龉,来找雕王商议防守事宜,还被少主误解。少主有个好姨母,诸事不用操心,却能让万妖俯首伏地,高呼一声‘少主’,当然,日后还得尊为妖皇陛下。”

狼王言行中对幼箐的不满呼之欲出,幼箐不过说了一句,他一下子说了那么多。

一方面说自己上位是多么不易,而今因妖族事务放下宿怨与政敌共同商议,另一方面暗讽幼箐没能耐,空有少主之位,却无其能,顺带责骂沉澜握着权柄不放。

狼王言之凿凿,野萝看得出来,他没有将幼箐放在眼里,更是不满沉澜,野心从眼中呼之欲出。狼王和雕王之间绝没那么简单,雕王看似维护彰遗族,或许也早有不臣之心。

看来妖界的权力斗争暗潮涌动,彰遗族的统治已不如从前稳固。

幼箐却没想太远,只是被狼王一番话堵得面红耳赤,却又反驳不了。

枕安气得发抖,斥道:“狼王竟敢不敬羽君,不敬少主!当真以为自己是妖界之主吗?”

狼王眼神危险一眯:“拿羽君压本王,怎么,妖界只本王不服她沉澜吗?”

说罢大手一转,一股力道将枕安引至身前,用力掐住她的脖子:“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本王!”

幼箐脸色一白,一边手下聚力,一边紧张大喊:“放开她!你若伤她,我不会饶了你!”

狼王一掌击开枕安,妖风凌厉如箭,怕是寻常妖怪被其轻擦都会没命。

他冷哼一声,甩袖下山。

幼箐目眦欲裂:“你竟敢!”

说着就要上前拼命,野萝和盛瑛连忙从旁用力拉住。

野萝道:“先别冲动,救枕安要紧。”

若非淇奥抬手挡了一下,枕安早已落入悬崖,此刻她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看上去极为虚弱。

幼箐眼含泪光,瞪了一眼狼王隐入云雾的方向,连忙跑过去,急道:“枕安姐姐,我带你去找阿敏长老。”

枕安奄奄一息,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幼箐抱着枕安,害怕得连手都在发抖:“撑住,要撑住啊。”

野萝蹲下来,强行施法为枕安护心脉,盛瑛弯腰在枕安脖间一探,摇了摇头。

淇奥掏出一颗仙丹喂给枕安,盛瑛叹了口气:“心脉全断,妖丹已碎,救不了了。”

野萝仨谁也没料到狼王气焰如此嚣张,竟会对枕安下死手,丝毫不顾及背后的沉澜!

野萝闭了闭眼睛,狼王妖力的确深厚,如今散了大半修为的她,一时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幼箐听此泪如雨下,哽咽道:“都怪我,没能力护住你。”

枕安声音轻飘飘的,眼中全是不放心:“少主……告诉羽君,提防雕王……枕安对不起少主,从此往后,每晚……再也不能陪着少主了,少主别……害怕,羽君……一定……能治好少主。”

下一瞬,枕安化作一团青雾,随风散了。

幼箐维持着怀抱枕安的动作,低着头,脸色惨白,双眼无神,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滴答滴答往地上流淌。

野萝从旁边抱着幼箐,悲伤似乎会蔓延感染,野萝一颗心揪在一起,心里说不清的混沌复杂。

她眼睁睁地,目睹一条生命在眼前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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