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少清离开后,单辞鸢又愣愣呆了一刻钟,想着他说的话。
按他所言,连魔族瘴气如何化解都不清楚就急匆匆赶去陵洲,与送死无异,若想知晓解局之法,只能活抓魔族。
自万年前第一个魔族撕裂缝隙来到人界,便注定了人族黑暗绝望的悲哀未来。纵使天地规则一再干涉,削弱了魔族在人界的力量,赐予人族运转灵力的资格,但万年以来面对魔族时,人族一直都在被动抵抗,不断败退。
原因无他,弱小即为根源。
历经万年腥风血雨,踩着前辈的尸骨血肉,人族终于有能力与魔族一战,但所有记载有关魔族的典籍中,都只有攻击与自保的方法,关于其他更多的信息人族都一概不知,人族的被动从未改变。
单辞鸢眼神逐渐清明,是啊,如果只是一味地抵抗而不主动出击,人族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此时正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巡查各地清除魔害,若能活抓到高等魔族逼问出有价值的信息,人族将不会一直被动挨打。
而崇城便是第一站。
至于陵洲的齐阳楼,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人送出城,还有余力入京行刺,想必还能撑上许久。
想到这,单辞鸢眼中愈加坚定,吩咐道:“不必再联络辰一,我们独自北上。”
“是。”
此时花园角落,江大小姐的尖叫响彻整个群英门。
“苏允——!你是狗吗!”
苏允低头看了看地上被踩塌的花,心虚地把脚收了回来。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从小他最大的乐趣就是踩烂东宫门前的牡丹然后看太子气的脸色发青还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宽容模样。说起来还是得怪太子,让他染上了这等坏习惯,以至于一看见好看的花就想上脚试试。
“咳,那个,刚刚就是,一阵狂风,嘿你瞧瞧,这花都被压成什么样了,造孽呀......”
说着苏允弯腰把蔫蔫的花扶起来,刚松手那花又歪倒下去。看着江瑾瑜喷火的眼睛,一时气氛十分焦灼。
蓦地,江瑾瑜眼眶发红,声音颤抖:“若是别的我便不追究了,可这花,是我娘亲手栽下,每次看见,我都会想起我娘......”
“诶!诶!你别!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都是我的错,我赔给你,我还你一百株,哎呀——”
江瑾瑜故作坚强地揉揉眼睛:“其实,若你能详细说说单大人......”
“大小姐——大小姐——师母炖了汤送你房里了,叫你趁热喝呢!”
一名赤衣群英门弟子咋咋呼呼跑过来,眼珠子滴溜一转,又是一声惊。
“呀!这不是昨儿个刚买的墨兰么,怎么今天就败了?”
他跑过来气还没喘匀,短短两句话再次让空气凝固。
苏允听了,涨红着脸呼吸急促,气愤得要蹿起来,“你!你居然敢骗我!你好大的胆子!”
江瑾瑜丝毫不怂,面上不见一丝愧色,冷笑道:“本就是你先下的脚,我说什么了?你想到哪去了你?”
苏允噎住了,应该也许好像大概她确实没有说什么。
他堂堂三皇子,居然对一个平民低声下气地道歉!想想都羞愤欲死!!
“你也不必如此自责,你要是和我说说单大人为何来崇城我就考虑考虑原谅你。”
苏允一听这话,立马摆出一副高冷少套近乎的模样:“这事,说起来大家都明白,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若不明白我只能和你说就是现在这样,再问我也无可奉告了。毕竟这事牵扯太广,大家也不想这样,你知道太多对你也不好.......啊————”
一声惨叫后花园回归寂静。
一刻钟后——
“说时迟那时快,那十几个刺客立马包围过来,我手握着剑护着身后的姐姐与他们打得难舍难分,大杀四方如天神降世。就在我一剑斩落两个人之时,那刺客极为阴险,见不敌我便一刀惊了马。我自是不能见姐姐独自坠崖,于是纵身一跃......”
江瑾瑜拧着他的耳朵,皮笑肉不笑:“能别编了吗,说书的都没你会编,赶紧说重点!”
“哎呀!反正就是遇到刺客坠崖了,行了吧!”苏允嚷嚷。
江瑾瑜终于放开了他,他缩到一旁小声咒骂:“长京外的女子都如此蛮横吗!这辈子别想嫁出去!”
江瑾瑜一听,立马来抓他,苏允顾不上脚上的伤,怪叫一声跑了出去。江瑾瑜在后头气得大喊:“我呸!嫁不嫁关你什么事!像你这种弱不禁风的纨绔才是最没出息!”
可惜苏允已经跑远,连影都没了,只留江瑾瑜一人在原地跺脚。
她心中怒骂:下次可别让我逮着!否则我定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
心中有了定数后单辞鸢不再着急,在群英门住下已有一旬了,期间江瑾瑜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粘着单辞鸢不愿走,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落魄书生看着金榜高中的新状元一般,两眼泪汪汪的,且自来熟的功底十分深厚,不出几天连尊称都不带喊了。
“阿鸢——你看,我这一笔画的对吗?”
又来了,小狗一样眼巴巴的眼神。
单辞鸢盯着她手底下软绵无力歪七八扭的符咒,默默捏紧了手中的书本。
看着她右手握的笔,单辞鸢沉吟道:“如果习惯左手写字的话,不必勉强自己。”
江瑾瑜哈哈一笑:“阿鸢真会说笑......”
“真蠢,说你画得丑呢!”
苏允的声音总是那么不合时宜。江瑾瑜狠狠剜他一眼,后者扭过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再讲一次吧,好阿鸢——”
“提腕,用手腕发力,从这处下笔,由重而轻,收笔出锋......”
江瑾瑜愣愣地看着单辞鸢的手,利落一笔便将一张符画出了,再看看自己抖得不成样的手,果然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可以这么大吗!
“呜呜.....这是什么符......”
单辞鸢面上微红,运气燃了刚画好的符,一只袖珍小兔便蹦达蹦达地出现在桌子上,翻了个滚就消散了。
这是小时候师父常给她画的,虽然并不觉得多好玩,但本着什么都要学的心理就记下了。这会没过脑便随手画了,莫名的羞耻是怎么回事?
江瑾瑜惊叫一声就要向后倒去,随即又颤颤巍巍强撑着爬起来,手抓住单辞鸢的袖子。
她颤声道:“阿鸢......一定要......教我画这个......这是我今生唯一的.....愿望——”
苏允见了,又要冷嘲热讽,两人开始了每日不知多少次的互骂。
单辞鸢颇为无奈地在一旁看着。
忽然一名群英门弟子走来,恭敬上前。
“大人,师父请您过去一叙。”
闻言单辞鸢没有多问,起身就往大堂走去。苏允和江瑾瑜停了争吵,莫名对望一眼,也跟了上去。
早在几日前单辞鸢就和江门主谈过,询问他崇城附近可有高等魔族的痕迹。高等魔族通人言,善隐匿,想要找到除非对方主动出手伤人。单辞鸢若是一个人无头苍蝇似的乱找,得找到猴年马月。
好在江门主爽快,表示会帮她留意,不知今日是不是因为这事唤她。
进了大堂,江门主仍是端坐在主位,时少清亦在,朝她笑了笑。
单辞鸢也不拐弯抹角,直问:“可是有消息了?”
江门主头疼极了,眉间带上了几分疲惫。他沉声道:“昨夜在南巷口,有人遇害了,尸体今早才被发现。我派了几个徒儿去查看,可魔气早散干净了,竟是找不到一点痕迹。”
说是会帮她留意高等魔族,可万万不想这魔族出现在了城内。
普通魔族压根不会收敛狂性,一旦出现就是无休止的屠杀。但往往也是普通魔族最好对付,稍微高等的通了人性,只会在阴暗处一点一点地腐蚀所有。
单辞鸢眼中闪过了然,这种情况只会是高等魔族了。
“先前可还有其他人受害?”
“城中已有两年不遭魔害了。”
单辞鸢忽而想到那晚崇城外的魔族。
这可和它有关系?
她清楚记得自己轰向它心脏的那一击用了十成力,本应瞬间消散的它断然没有反击之力,后来它是死了还是逃了?
“我明白了,我现在便去查看现场。”
说着她转身就想离去,江瑾瑜连忙跟上,颇为狗腿的笑:“阿鸢,这崇城我熟,我带路吧。”
苏允不甘落后,也嚷嚷着赶上来了。
时少清早在门口等着了,看向她眼底依然是浅浅的笑。
看着身边的人,她不禁有些恍惚。
向来孑然一身独行于世间,现今却忽然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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