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只是愣神了两三秒,单辞鸢立马反应了过来,受惊似的连连后退几步。她从未和生人有过这么近的距离。
那窗前的少年微微歪头,好似被框在了画里,晨曦的暖光洒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神圣的光芒,好看得不像话。
单辞鸢盯着他略微思索片刻后冷漠地抬手关上了窗,那张让人迷糊的脸瞬间消失了。
时少清站在外边,合上的窗堪堪蹭过他的鼻梁。他摸着差点被撞平的鼻子,笑道:“怎么啦,大人?”
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
他不厌其烦地又敲了敲紧闭的窗。
少女清冷的声音隔着窗纸闷闷响起:“我现在依然不能确认你真的是人类,请离我远些。”
“怎么,江大小姐的话不可信,门主的话大人也不信吗?”
见她不答,时少清又道:“要不大人用灵气来探查一下?我绝不反抗。”
屋里的人思忖片刻,面前木窗才缓缓打开,洁白柔软的手搭上他自觉递上的手腕。
其实绝大部分人都无法接受旁人的灵气进入自己的身体,那种感觉并不好受,和在旁人面前裸奔没有区别。但灵气在少年体内畅行无阻,竟如他所说真的没有丝毫反抗。
灵气细细抚过每一寸骨骼和经脉,无论是构造还是气息都与人类一模一样。如果他不是人类,那作为魔族他的实力绝不是单辞鸢可以对抗的。后者的猜想太可怕,单辞鸢选择接受他就是人类。
毕竟能容纳一个顶级魔族来到人界的缝隙,一旦开启必会出现乱象,而近几年从没听说过哪处出现动乱。
时少清坦然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判断。
“我相信你……暂时。” 单辞鸢收回手,闷声道。
“大人明鉴。”
看着时少清似松了口气的模样,她突然有些愧疚,难得开口解释道:“并非是我有意为难你,但……你给我的感觉不太舒服。”
“……大人倒也不必如此直白。”
显然单辞鸢并不打算委婉,接着开口:“且你行事有些诡谲,比如大早上在我窗前练剑,感觉你不太正常。”
时少清默了。
他似被攻击到,失去了解释的力气。但还是坚强地指了指对门:“大人有所不知,门主虽认我为义子,可我自有能力自保后
便离开崇城四处游历。群英门并没有我的院子,每次回来我都是和弟子们挤在弟子院睡的。”
群英门节俭,并未将府邸修得太奢华,单辞鸢一行人所住客房也是弟子院内的空房间。
听了时少清的解释,单辞鸢只得再次和他道歉。
毕竟三番五次攻击人家,也该不好意思一下的。
“主人?”
单辞鸢回头,看见萤月端着早饭站在门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穿过她,盯着窗边的时少清。
得到单辞鸢的回应,她才收回目光,走进屋内布菜。
时少清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萤月,缓缓开口:“冒昧多问一句,大人此行当真只是巡查各地?”
“不,陵洲有异,此行正是前往查探。”
单辞鸢没什么顾虑,大大方方地说了,而萤月也没有丝毫阻止之意。
时少清微微挑眉:“陵洲?陵洲不是已经乱了好几年了吗?”
这话让单辞鸢隐隐有羞愧之色:“是我能力不足......”
“我不是那个意思,”时少清摇摇头,笑着打断,“我行走各地多年,对陵洲之况略有耳闻,我这是忧心大人的安危。”
“你都听说了什么?”
单辞鸢听到与陵洲相关的信息,忙追问。
“也没什么,如今那地是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进去的也没了音信,大多传言都是捕风捉影不可听信的。”
看见她眼帘轻垂,略带失望的模样,时少清失笑。
“不过,我亲自去过。”
“什么?”她微微瞪大眼。
“我在外围转了一圈,并未进城。那处极为凶险,仅是近郊便魔气冲天,不论我如向何方走都无法找到主城的方向,想必是起了瘴气。”
“瘴气?”
不怪单辞鸢孤陋寡闻,在长京的这些年,凡是与魔族有关的古籍她都看过。无数人在与魔族的战斗中死去,每一条可贵的信息和经验都是前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得到的。可人魔实力悬殊,先辈留下来的相关资料仍是少得可怜。
时少清似乎懂得很多。他神色认真,说道:“也许是魔族的特殊能力。近年来我遇见的魔族比以前更强,有的甚至可以使用除了魔气外的能力。它们…..似乎在对抗天地法则的限制。也许在魔界,它们在不断地研究如何将更多力量带到人界。”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话题,单辞鸢蹙起眉头。倘若时少清的猜测正确,那么人族该如何存活呢?
“天地法则真的那么容易对抗吗?”
单辞鸢第一次觉得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如此弱小,她再有天赋再强大,也不可能一人对抗一整个野蛮嗜血偏偏又拥有与之实力相适配的力量的种族。
这种无力感,甚至让她开始无意识地将希望寄托到这缥缈虚幻的天地法则上。
时少清发出一声嗤笑,抬眼看了一眼天空。
“真的有天道吗?”语气嘲讽至极。
“轰隆”一声巨响,万里无云的晴天竟平地响起一声惊雷。
单辞鸢也抬头看了看突生异变的天空,轻声道:“时公子还是慎言。我不知世上是否有天道,可一定存在神明。”
时少清并没有被吓到,他眼中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定:“天道也好,神明也罢。无论祂们是否存在,祂们绝对没有对人族展现过怜悯。每天都在有数不清的人死去。”
单辞鸢看着他,一时无言。
她心中有些乱,不知怎么看待时少清的想法,只能先将话题引回陵洲:“若是陵洲真的出现了可以使用特殊能力的大魔,这么多年,城中的民众岂不是凶多吉少?”
时少清摇摇头:“那时我并未闻到任何血气,亦没有怨魂徘徊。”
单辞鸢沉思,呢喃道;“这是为何?”
“不知大人可曾听闻齐阳楼?”
“未曾。”
“大人久居京中未曾听闻也正常。早在几十年前齐阳楼便人才辈出,名满天下,被尊为人族第一门派。在其鼎盛时期,便是长京的天钦阁,莫说比肩,就是连膝盖也够不到的。但在三年前,齐阳楼便再无音讯。”
单辞鸢微怔,心中隐隐有猜测,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见他开口。
“齐阳楼,便是坐落在陵洲。”
单辞鸢思量片刻,问道:“若齐阳楼实力真如此强悍,怎会放任魔族在陵洲潜伏发展至如今局面?”
“大人莫忘了,那主城外里三层外三层包满了瘴气,为何出不来,又为何进去后再无音讯,除了迷失在幻境中,别无可能。”
时少清稍顿,又道,“齐阳楼再如此强大,被围困在其中也毫无办法,支援无法到达,只能被动地抵御隐匿在暗处的魔族,如今撑了三年倒也有几分真实力。”
“既然如此,便不可再耽搁,该速速启程前往支援。”
他无奈地喊住要起身的单辞鸢,“大人莫急,现下贸然闯进去无济于事,调查如何破解魔族瘴气才是当前最紧要的。”
“如何调查?”
时少清忽然朝她狡捷眨眨眼:“魔族的事,自然要问魔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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