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庄鹤扶着墙干呕，眼前无人，唯见卡顿的播报声，想来是发了旧的收音机。

“滋啦……滋，今天是……九月一日……强降水仍在持续……滋啦。”

断断续续，连不成一段完整信息，只能从中截取九月一日下雨的消息。

串联起先前窗外那番景色，庄鹤默默将暴雨划入重点信息。

屋内仅靠盏微弱吊灯维持光亮，与古宅内华丽繁重的装饰全然相反。

顺着声音寻去，庄鹤摸到那台收音机。

“今天是……”

他按下电源键，抱着收音机四处翻着，企图早些将卧底线索销毁。

静默中，人的五感被无限放大，庄鹤放轻步子，额间不知何时渗出细汗。

盛满血液的洗菜台被乌黑发丝堵住，碎瓷片中夹杂着散发腐烂气味的饭菜，像是宣示危险将至。

庄鹤咽了口口水，开玩笑，他现在可是副本NPC，周围那叫什么危险？那叫同事和道具！他有什么可怕的？没……

“谁？！”突如其来的声响差点使庄鹤腿一软，险些直接跪地。

“玩家？”眼前出现两玩家，一胖一浓眉。

庄鹤眨巴着大眼，同样惊讶道，“玩家？”

双方似乎都被吓得不轻，误会解除，气氛也跟着轻松下来。

庄鹤好奇地打量着两人。

说来，他其实还是很想知道玩家在这段空白期发生了些什么，为何如今只余三人，却又不不大敢问，怕出纰漏。

手不自主在裤兜旁擦着汗，却在碰着样冰凉硬质物件时猛地一缩。

坏了！

忘了这还有个线索没处理。

庄鹤左右瞅了眼，默默背起手，浓眉却敏锐察出异端，“你口袋里是不是有什么？”

“这是什么？！”见对方视线下移，庄鹤惊呼一声。

随后，他又摆出那副懵懂无知的神情：“我紧张，抹抹汗，怎么了吗？”

“没什么。”对方注意力果真被那东西引了去，敷衍回了庄鹤几个字。

那是一排排写满优点的卡牌，优点有多有少，规则整齐挂在木架上，右下角带着玩家名。

三人异常默契地沉默着取下各自卡牌，并未提出交换要求。

现在这种情形，任何一条关于自己身份的线索，在之后，都可能是一把刺向自身最有力的尖刃。

庄鹤倒无所谓，系统明确表明，自己的卧底线索只可能隐匿于卧底线索卡牌中。

视线回到手上捏着的优点卡牌。

谦虚，勤勉，慷慨，耐心……

越往下看去，庄鹤眉间不解愈深。

他自己什么德行他自己能不清楚，上边闪着的优点别说有，他那分明是连边都沾不上。

庄鹤来回翻着卡牌，呆愣在原地。

“原来我有这么多优点。”他恍然道。

系统保持沉默，最终还是附和着意思了下。

指腹划过光滑卡面时，短暂停顿了下对光仔细看，庄鹤发现条细小裂缝，突兀地横在卡面中央。

不对啊。

他死盯着木架上满满当当的卡牌，无一例外，只有优点，并无缺处，有些甚至十全十美。

可人，也许纯恶，却不可能至善。

综合自身分析，结果逐渐凝实于脑中，庄鹤试探着询问系统：“这卡牌上的优点不会都是反着来的吧？七宗罪？”

不等系统回应，房内响起诧异惊呼。

目光接触到那张熟悉的白色卡牌时，庄鹤下意识便欲冲上前夺。

但这方法明眼人都知蠢，庄鹤自是不可能犯此低级错误。

“我觉得还是别轻易打开的好。”绕到玩家边上，庄鹤冷不丁开口。

避开两人怀疑的眼神，他硬着头皮继续，“我们都知道……”

他压低声音，“玩家里有个NPC卧底。”

“现在只有我们三个，谁能证明谁不是？万一是你。”庄鹤来回扫视两人，“或者是哪，到时候出了事，我们三个一个都脱不了关系。”

声音虽小，却足以将两人怔在原地，浓眉甚至直接将怀疑的目光移至同伴上。

“看我干嘛？！你又在挑拨离间什么？我看你就是卧底吧！”

胖子是个沉不住气的，经队友这么一打量，脸上横肉挤作一团，右手高高抬起。

庄鹤无声避开挥下的巴掌，锐利的风挥散额间发丝，他小声嘟囔：“我也是为了大家好……”

“你再胡乱说一个试试？！”对方暴怒。

庄鹤却靠回墙，仿佛眼前一切事不关己。

贪婪与愤怒，接下来两人可不得上演一出好戏？

站在浓眉的立场上，他会快速平息剑拔弩张的情形，然后偷偷将线索据为己有。

果真，浓眉男拉住队友，“算了，线索先放我这，到时候我交给老大。”

胖子对浓眉自是没意见，庄鹤就算有也不敢提，事情似乎就这么尘埃落定。

但……

老大？

“你们不是说他们不知道五星玩家是谁吗？”庄鹤眉间尽是不解。

【系统信息从不出错。】

“那他们怎么会在这么短时间就认定沈子澄是领头玩家？哪怕他有能力，没有切实证据也无法让玩家彻底信任。”

【涉及剧情机密，NPC187无访问权限。】

庄鹤气笑了。

要不怎么说炮灰背景板惨，一问三不知，除了扮演角色性格题词板其余副本背景内容一概不知。

不仅要面对系统施压，还要面临玩家威胁，现在好了，还多一个防止掉马。

庄鹤面壁思过，不是因为做错了些什么，而是单纯不想面对现实。

面着面着，他竟是查出一丝异样来。

墙面是实体的不错，可……可为什么摸起来却是水的触感？

指尖无法穿过墙面，庄鹤耳贴墙面，听着墙后稀碎的脚步声，低语交流声，其中包括道清朗干净的——沈子澄的声音？！

像是不确认，他继续听着，大脑这边正接收着信息，一双黑色触手悄无声息伸至眼前，庄鹤见了，只是呆怔。

随后，一阵天旋地转，触手用力将他望墙体内摁去，身体穿过白墙，庄鹤跪倒在地。

一双手伸于眼前，骨节分明，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庄鹤喘着气，抬头，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漂亮眼眸。

沈子澄。

他无视对方伸出的手，站起时却一个踉跄，最后还是被对方沉稳有力的右臂托起。

“谢谢。”庄鹤不动声色地将手抽离。

站起来一打量，这才发现身侧除沈子澄外再无他人。

庄鹤下意识问：“你一个人？”

“不然？”沈子澄刚拿起烛台的手一顿，反问。

可方才透过墙面，听到的脚步声却绝非一人。

【检测到空间均已激活，对角游戏即将开始。】

庄鹤还未反应，空中浮现血红大字，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旧吊灯哐当落地，灯泡破裂，散落四周，系统声隐匿于黑暗中，扩大，不断扩大。

【对角游戏：游戏人数为两人，两名玩家各站于房间对角，祭品归位，游戏开始。】

【祭品A首先出发，走至对面空角，并拍手大喊祭品B。】

【祭品B出发，走至对面空间，同样拍手大喊祭品A。】

【祭品A上前，于镜面写上两人姓名，游戏结束。】

【游戏规则宣读完毕，请玩家上前，于铜镜倒映所属祭品。】

语毕，似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庄鹤神情紧绷，警惕地盯着四周，直到……直到他转过头，对上身后那双熟悉的，生着寒意的双眸。

不过片刻，双眸弯起，流出血泪。

庄鹤站在原地，呆呆地盯着镜中又逐渐露出恐惧的双眼。

那镜中所映，分明是他的脸庞！

他哑声，只是静站着，忽地，镜中倒映出只手，直直搭在自己肩上。

庄鹤一动不动，只是眼睛止不住望肩上望去，直到他望见同镜中所映一致的五指。

这一刻，好像什么断了，他只记得尖叫，耳边静谧，空间中也仅剩自己的尖叫。

偌大的铜镜横在正中央，几乎将房间分为了两个空间，当他想穿过镜面时，镜中那双空荡的眼睛却又朝这处注意来，不自主地怕上一抹笑。

你是NPC。庄鹤不断地念着这句话。

对，他是NPC，他是NPC，他是NPC……

“是我。”声音熟悉，渐渐唤回庄鹤理智，他茫然抬头，睫毛还带着水珠。

一抹红光现于闪烁眼前，庄鹤彻底回神。

【重连成功。】

目光触及那双湛蓝眼眸，庄鹤默不作声抹去眼角逼出的泪，颤声道：“不好意思，我太害怕了。”

眼前之人似乎也被庄鹤的反应惊着了，竟只是目送着他起身，直至蹲到墙角。

【因系统故障，导致NPC187精神混乱，现发放补贴奖励“遗忘之水”，请谅解。】

庄鹤默不作声，视线落在那四个被系统加红的道具名上。

“什么道具？”他吸溜一下鼻子。

【遗忘之水，F级道具，遗忘一次饥饿，仅此一人。】

庄鹤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统，你知道吗，每见到你，突然就觉得我活得还是太包容了。”

“上前，照……”

不耐烦的语气传来，庄鹤下意识回话，“滚！”

像是意识到什么，半晌，他抬头，讪讪一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对角游戏参考了四角游戏与血腥玛丽，两者结合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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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诡秘古宅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