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送枯花那日后，宋端觉得主角受对自己的态度就颇为微妙，好事是方冼竹愿意指导他学习了，这件对其他弟子很普通的事情对宋端来说竟是一种殊荣，不过主角就是主角，看一遍就能记住，对宋端的学习益处不大，仅让他自尊和自信受了打击。

宋端迷茫道：“药师都是这么厉害的人物吗？”

李怀玉道：“……背书就是很厉害的人了？”

宋端道：“是啊，我觉得记性好的人都厉害。”

他是真这么觉得的。不知道是性格问题还是旁的什么原因，宋端的记性着实不算很好，因而很不擅长背书。

李怀玉忽道：“那你怎么看我？”

宋端道：“天资聪颖，国色天香，助人为乐，精神健康……”

李怀玉抿嘴道：“都是什么破词。再说把你嘴缝上。”

宋端立刻不说了，他眨眨眼，凭直觉判断这不过是李怀玉无数法外狂徒宣言中的一句后笑了笑，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此时二人正同坐在北山后的一块巨大石头上，空气清新，花木扶疏。为避免误伤，他坐得和宋端保持了一定距离，还是要比从前近些。宋端也体会到了一点主角受体质的好处，几丈内少有蛇鼠蚊虫，只欣赏美景便可。方冼竹不能待太久，他坐久了，宋端也开始头晕目眩，身边花草亦有枯萎的架势。

世上竟还有人不愿意听拍马屁么？真是不晓得主角受在想什么。宋师兄是想不出自己马屁随时会拍在马脸上的。

眼见着宋端愁眉苦脸的，李怀玉道：“考不过也没关系，现在药师谷同十几年前不同，轻一点的话只会废了你的经脉将你逐出。离开这之后，若是好运，你可去寻常药铺打打下手。”

宋端：……我真谢谢哈。

宋端的编花手法随着时间日渐精湛，但从取材到成型仍是要花大半个时辰，再加上来后山同方药师说话的时间等等，每天浪费很多可以用来学习的时间。和方冼竹的感情线虽是无关紧要,可事业线要遭遇到逐出药师谷的危机——他是不太会藏事情的性子，轻声道：“药师大人，可否有一事相商。”

“说。”

“我还是比较想考过的，嗯，可能之后会有几天不来这里了，您意下如何呢？”

说明了再不来，就不算做失约。

闻此李怀玉只是柔柔地笑笑：“你记得我说过什么吧。你若有一日不来，抑或是我发现你送花给旁人，就将你挫骨扬灰。我说话算话的，希望你也是如此。”

他向宋端所在的方向微微靠近些，宋端立刻道：“好的！我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来。”

宋端劝自己答应旁人的事还是做到最后。他炮灰宋端的结局仅是一剑被人戳死，过程不是很重要。甚至他做得还挺好的呀。宋端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

李怀玉道：“好啊。”

笑容悉数从他脸上褪去，不知为何，宋端嗅到了遗憾的味道。

错觉吧。

宋师兄凭借良好心态又过一天。

*

宋端回去的时候刚好碰上一个弟子，年岁不大，背着大包小包，满头是汗，宋端很有眼力见儿地帮人拿了几样：“这是要去哪儿？”

弟子道：“宋师兄，我是邱明。考核过了，乔药师让我搬到他的住处附近帮他照顾药草，顺便能指导我炼药。”

乔药师全名乔衫，是那位多次毒了宋端多次没把人毒死的矮子药师。

宋端笑道：“大喜事啊！让我沾沾欧气！”

随即大吸一口空气，少年愣愣地看着他道：“这是……”

“吸取一下好运。”

邱明道：“……好的。”

眼下宋端之困境，非一点好运能解决的。邱明忧心过了自己的命运，不禁又为这位师兄的未来感到惆怅。宋师兄确实很努力了，无论过去现在，可……都怪那场病。

邱明忽道：“师兄，你最近常去后山，是去见方药师吗？”

“是啊。”

邱明仔细观察了一副他的神情，见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又道：“是这样，最近我听说李药师最近要回来，他和方药师都是青衣白发，你见了这样的人直接唤药师大人便可。李药师……性格嗯……你懂的，就是药师性格。”

就是性格古怪呗。宋端点点头，记在心里。

“另外方药师好像不久之后会离开药师谷一段时间，归期未定。乙等的考核缺他就没法进行，师兄或许可以多学一段时间了。”

真是天降馅饼砸得宋端一脸懵：“哦，多谢师弟了。太感谢了太感谢了。”

邱明道：“只是道听途说，师兄还是先努力学着吧。”

“好好好，正学着呢。”

宋端喜上眉梢，恨不得原地蹦几下表达自己的心情，谁懂啊，那种大学时听说期末考赶一起然后忽听到一科延迟的喜悦感。学虽然不一定能学会，可是晚几天再学真的好爽诶。

见宋端十分雀跃，邱明也不由得抿嘴笑了一下。

午后的阳光蒸得地面滚烫，热浪使远处的景物扭曲又模糊。

“方药师离开说是去做什么了吗？”

邱明摇摇头：“药师的事情我们哪里敢真去打听个来龙去脉。”

宋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对了，你刚说李药师，谷中一共四位药师，没有听说过姓李的啊。”

邱明道：“因为李药师不常在药师谷，也不负责药师谷内的具体事务，平时也就不被谷中人所提及。这位李药师全名是李怀玉，辈分上可算方药师的师叔。”

“竟是师叔？想来李药师是个厉害人物。”

邱明神色复杂道：“具体如何我也不太清楚，药师谷算是个独立地界……我听郭胜说……”

“说什么？”

邱明一偏头，看着宋端正眼神明亮一脸“什么八卦给我吃口”的架势不自觉地叹了气。

“郭胜家住凉州城郊，十年前爆发了一场极大的瘟疫，这场瘟疫有人说是并非天灾，而是**，是李怀玉向水中投毒所致。真相如何，至今也无人知晓。总之城中人见过一青衣白发的药师来过，不久之后城内就有人死状惨烈。而郭胜曾在家门附近见一青衣白发的人将他父母亲友的尸体连带着房屋烧了个干净。”

“只是青衣白发就能断定是李怀玉么？方药师也是如此打扮啊。”

“药师谷中除却李怀玉外的其他药师都极少出谷，方药师最近一次出谷是在二十多年前了。”

宋端听得入了神：“李药师在凉州城一事之前是不是杀过很多的人，抑或是做了别人不让做的事？”

邱明惊诧道：“你记得了？”

宋端道：“什么？我只是觉着李怀玉和这件事关系好像没有很大，一出事却如此轻易被怀疑到头上来，只能说是之前做过天怒人怨的事情吧。”

“师兄。”

“怎么？”

“我一直觉得您失忆之后和白痴没什么区别，看来还是有脑子的。”

宋端道：“……不是，你原来是这样看我的？”

邱明没接他的话：“那就是更久之前的事情了，少说要追溯到两百年前，你要实在感兴趣可以问问方药师。”

“我哪儿敢啊我……”

“师兄，送到此处便好。”

“好的。”

邱明又道：“师兄要是不嫌弃，进来喝口水吧。”

宋端道：“那倒不必了，我回去读书了。”

说罢他笑笑，师兄弟二人就此别过了。

*

隔日宋端见方冼竹，他还是一副对周围事物漠然的模样，而他脚边的花已经蔫头蔫脑，一副活不长的样子。

宋端道：“你要走了？”

李怀玉道：“你知道了？”

他递出两个瓷瓶：“大的是用来清你的余毒，日常吃，每日一粒。小的感觉试毒了出问题了可以吃，能够延缓毒性发作。我可不想回来看到你尸体都烂了。”

宋端愣愣地接过：“我……多谢。”

他小心翼翼问道：“您这是想让我活几天给您送花的意思吗？”

李怀玉犹豫片刻道：“是。我大概一个月左右回来，等着我回来取你的命。”

“我给您送花的话也要杀我么？”

李怀玉瞥他一眼，从牙缝挤出两个字：“不杀。”、

宋端乐了：“你人还怪好的嘞。”

李怀玉揉了揉太阳穴。

初见时还好，话说多了后总觉得自己招架不太住眼前的年轻弟子，这时他才慢慢想到，他许久没和人正常说话了，平日里要么面对的是山川河流，要么是尸体，多少时间在无言间流逝了。他感到有人和自己说话也不完全是坏事。他又回想起他从少年身上取出的血，在和几种药材混合后微微发蓝如黎明前的天色。

宋端：“药师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

宋端能够感受到对方一瞬间复杂的情感，直觉让他闭上了嘴巴没再多问。

“你想一直留在药师谷？”

“是。”

李怀玉面无表情道：“我回来后，若是你能把前两日看的那本书中的东西背下来，我就考虑收你做亲传弟子。药师弟子可以不用参加考核，这样你就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好事接二连三的发生，馅饼一个两个的砸。

宋端试探道：“药师是看上我什么了，难道我亦有成为药师之才华？”

“并无此种可能。甚至恰恰相反，我从你身上基本看不到成为药师的未来。”

宋端被噎得说不出话，一脸郁闷。

李怀玉扯扯嘴角：“你在我的毒下能捡回一条命，说明你对各种毒性适应得不错，拿你练手再合适不过了。”

少年的表情变成了惊恐和难过的混合，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他向后退几步，似乎打算随时脚下生风，一去不回。李怀玉眯起眼睛，轻轻地笑了。

“方药师”离开后，后山清净了许多。宋端也难得闲了一两天，他常薅花草的就那一亩三分地，也得让土地恢复下元气。在一月间发生了一大事，那就是宋端捡到了受重伤的主角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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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冷酷剑修俏药师【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