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财务部门在企业各部中的分量虽说不算重,属于边不边缘全看领导心情的地位,但要说轻却也不能算轻。
尽管如此,因为有个强势且不爱参与站队与内斗的头头在上面,沈秋千从前在国企的时候几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小日子过得极其单纯。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沈秋千早上从新租的小屋里醒来,睁开眼睛望向天花板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初来乍到的,是不是该带点见面礼打点一下新领导和新同事们。
那个名唤吴优的哭鼻子少年,昨天临走时还跟她交待了一些平日工作的注意事项,她的新顶头上司刘令史,看上去也是个老好人,知道她人生地不熟,给她介绍了这间小屋子,地方干净敞亮,房东大婶也没黑她的钱。
带什么好呢,到时候又该怎么说,她坐起身来,头疼地拍了拍脑门,早知今日,当初真该好好学点人情世故。
胥吏们有一间单独的工作室,位于最西南的拐角处,与其他正式官员们的工作区域区隔开来。
早上她是第一个到的,放下早集刚买来的糕点,闲着也是闲着,便把屋子整个都打扫了一遍。
这一批的胥吏并不算多,只有**个。
接近点卯时刻,胥吏们陆续赶来。吴优也夹杂其中,果真是个半大孩子,一来看到篮子里的糕点就狼吞虎咽了一个,还不住地夸味道好。
其他几个胥吏年纪也都不大,穿着也大多朴素,除了坐在靠后位置的耷拉着眼的青年,其他几个人都吃得甚欢。
沈秋千主动破冰:“不来一个尝尝?味道还不错。”
那人却爱搭不理,眼睛只盯着自己面前的几本账册,随意翻着:“不要。”
不要拉倒,沈秋千倒也不在意,再回头时,赶紧将装糕点的竹筐收好。
屋子里迅速安静下来,刘令史到了。
根据吴优昨天的介绍,沈秋千大概明白了,点卯就约等于古代的晨会。除了看出勤情况,还包括前一日工作复盘,和当日的工作布置,以及上司临时交待的一些事项等。
从这点来看,跟现代的工作模式似乎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沈秋千望着在台前侃侃而谈的刘令史陷入沉思,猛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沈秋千!”
她轻轻“啊”了一声,抬起头来,引起一片哄笑。
“你今日主要负责——”刘令史沉吟片刻,经过了昨天的事情,他见识到了沈秋千的能耐,至于这点能耐只是她冰山一角还是为了进来拼尽全力,现在还真不好说。
他斟酌道:“离年关也不远了,今年各地方的部分账册已经提前送来,你就负责核对南方十三县的粮食账簿吧!”
核对账簿?沈秋千惊奇地睁大眼睛,用力眨了眨,新人向来不是先从誊抄开始做起吗?
她正准备举手询问,忽地想起昨日赫琅大人那一句“你的毛笔字写得太差”,顿时有些惭愧,倒不是因为毛笔字差,她对自己的要求没有那么高,是因为她的钢笔字也实在是差劲。
她隔着人群点了点头,还是不自取其辱的好。
“凭什么?!”耷眼男子从最后一排站起来,声音明显带着不满,“她一个丫头片子,能进这里已经是开了恩了,怎么还交给她这么重要的工作?”
刘令史道:“这是赫大人的决定。”
说罢又道:“你要是也想看账本,倒是先过了核算科的考试再说也不迟啊!”
又是一阵哄笑,男子气愤地坐下。
“哎,这人是怎么回事?”沈秋千悄悄问吴优。
“别理他,他这人就是这样,眼高手低,看谁都不顺眼,我们早都习惯了。”吴优回答。
“咳,咳!点卯继续!”刘令史板起一张脸,又眯起眼睛翻看了几页手上的——大约是工作手册。
“秋千姐,真羡慕你,你一定是我们这一批第一个留下来的!”点卯过后,吴优又凑过来。
“别羡慕了,好好学,你也一样!”沈秋千乐呵呵道,她的目标可不止是简单的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哪怕是换个地方从头开始,她也要把这份工作给做好。
十三县的账册想必绝不会少,她起身:“走,帮我搬账册去!”
吴优高兴应着:“好嘞!”
从早上开始,沈秋千就觉得身后似乎总有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在朝她凝视着。
偶尔替吴优解惑的当口回了个头,果然又对上最后一排那双眼睛。讥讽,不屑,带着一点哂笑,又有些不甘,似乎五味杂陈。
这里的人比她的想象中好处,更何况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几天的糕点下肚,沈秋千也已经与他们打成一片。
而唯一不好处的那个人与她之间隔着好几层,打个照面都极少,她倒是没想到身边会忽然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
沈秋千回首继续埋首故纸堆,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
核对账册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她在些年在国企呆着的时光一点没白费,跟着工作老练的刘令史后面摸索了一上午,很快便上了手。
老师傅连连点头夸赞。乐得合不拢嘴。
户部的正式官员晚间酉时散值,取中间时刻,相当于是现代的六点,胥吏自然也依样进行。
沈秋千在现代时习惯了五点就准时走人,总算熬到了酉时,她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几乎快要饿晕过去。
周围还在奋笔疾书,显然是早上刘令史布置的任务都还没有完成。
沈秋千暗笑,这群毛头小孩,现在知道着急了,白天趁着刘令史不在的时候偷偷摸摸溜出去吃果子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急。
她收拾好自己的布袋子,走到窗前望了眼外面的天,秋天了,天暗得一天比一天早,她一个女孩家家的,还是得早些回去。
于是布袋子往肩上一背,潇洒地冲吴优打了个响指:“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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