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云雪完全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云希，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当啷！”云希把刀往地上随意一扔，发出清脆的响声，没有再看乌南一眼，向云雪慢慢走来。
云雪不由自主后退两步，云希有些僵住了，但是没有继续坚持，站在原地慢慢说道：“神兽毁了我的人生，还毁了很多我爱的人，我只是希望他们全都能够从人类社会中消失，仅此而已。而且，小雪，神兽不会真正死去，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乌南内心不会把你当做真正的朋友，毕竟你的生命在他的眼中只是昙花一现，自然不会对你交付过多情感，你以为的朋友关系，不过是你一厢情愿而已。”
云雪不说话。
云希继续自顾自说着：“神兽狌狌夺走了我爱的母亲，后来又杀死了齐音，我的爷爷因此整日思虑过重去世，而它却始终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残忍地对他对我造成的伤害视而不见。我恨之入骨，一开始只想杀死它，于是把力量当做人生中无可或缺的的东西，用寿命向穷奇换取了法力。可是我发现即使我获得了法力，它也无法被我真正杀死。甚至还因为教授过我傀儡术，理所当然地用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面对我，说它是我的老师，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不要脸的东西？
“跟着穷奇作恶的这些年，我也见识了这些神兽在人类社会的无法无天，自恃有着强大的法力，肆意做着残害人类的事情，最后又偏偏靠法术躲过人类社会的惩罚，恶人等不来恶报。于是我对法力的崇拜心理慢慢消磨了，但心里对神兽狌狌的恨意扩大到了对所有神兽的恨意。我的人生总是被神兽摧残，有机会拿穷奇作为突破口去杀其他神兽，何乐而不为？他们就应该从人类社会当中滚出去！”
她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破烂的本子，上面不知道记录了多少她和穷奇共同坑害过的神兽：“我知道的进入人类社会的神兽，目前还赖着不走且频繁活动的就剩乌南一个了。我的目标就要达成了！”
“就算是活了几千万年的神兽，还恢复了自己的法术，现在也还是在人类的身体当中，受了这样的重伤，绝不可能活着了。”云希手指沾着乌南流了一地的血，在本子上画了个勾，“一切都结束后，我的家人自然不必担心再受到来自神兽的伤害。”
云雪并不认为这是正确的：“可是乌南不是那种神兽！他开甜品店以来，做过的更多的事是在用自己解忧改命的能力帮助他人！”
“活了几千万年的神兽会甘愿服务渺小的人类？这种事想想都能明白。”云希冷淡地说着，“程燕被我扣留在老屋当中，她和你是一样的看法，但是同样作为‘妹妹’，你们总是被保护得最好的那个，以至于什么都看不清。”
“姐姐也不会认同你的。”云雪抹了抹眼睛，“而且，你说神兽总是做了坏事却用法术逃离人类社会的惩罚，不适合待在人类社会，可是妈妈你不也正是做着这种事吗？”
云希皱着眉看她。
云雪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继续直说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惑：“你说你恨你爸爸抢夺妈妈的家产，让她变得孤苦无依，可事实上，在爸爸死后，你利用神兽的帮助抢走了齐家所有的财产，原本和爸爸关系很好的伯伯姑姑也全部被你逼离了帝都，他们还眼睁睁看着几代拼搏下来的齐家变成了云家，和他们再无关联。妈妈难道不是做着和讨厌的人一样的事情吗？”
刚刚一团混乱，云雪早看出，那个齐音只是一具空壳，她真正的爸爸多年前就死去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得知了这个消息，此刻却没有感到悲伤，只是有空茫的感觉在内心蔓延。她觉得，自己的爸爸死在了多年前，可是同样的，她的妈妈似乎也死去了，现在居住在妈妈身体中的又是什么怪物，连獠牙利爪都懒得遮掩？
小时候念着绘本里的故事，告诉她要正直的人，是她；现在杀死了一个实际上并没有做过坏事的神兽，还说自己是正义的人，也是她。
她该做什么？她还能做什么？云希说的对，她只敢在别人的庇护下生活，一旦让她掀开真相，她无法承受。
云希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女儿的质问，她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信念，绝不能是错的。
乌南依然倒在地上，他看上去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体征，没有任何动静。
这样的世界，是她期待的没有神兽侵扰的世界吗？
“你说我做了坏事但没有受到人类社会的惩罚？”云希突然开口，“难道你要报警抓我吗？”
空气中一片沉默。
云雪垂着头，半响才道：“不会的。你是我的妈妈。”
突然，几人的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云希立刻警惕地回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位置躺着的该是乌子羽！穷奇不是死了吗？难道说……
“啊啊啊啊！！死人了！！”乌子羽从地上跌跌撞撞站起，眼睛直盯着乌南那儿的惨状，腿哆哆嗦嗦的，看起来要吓死了。
云希想到穷奇平时表现出的对乌南极为真实的嫉妒，心中有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不会原主乌子羽的灵魂一直存在着吧？！穷奇使用法术住进他的身体，没有杀死原主乌南那样彻底抹杀他，而是留下了他的残魂，让自己能更好更快融入人类社会不引起他人怀疑，结果这小子的灵魂异常顽强，穷奇走后，他只是虚弱了极小一段时间，又恢复过来了？！
云希连忙想上前去拦住这个快要吓疯的人，结果她忘记了现在穷奇已死，她只是个没有法力的普通人，体力也比不上更加年轻的乌子羽，愣是没能拦得住，让他就这么跑了出去。
这简直是天大的纰漏！穷奇也太自大了，居然留下这种隐患！
云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很多事她都蒙在鼓里。但是她看向倒在地上的乌南，突然发现他指尖有什么东西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她心里突然有种预感，凑近了看，发现他左手无名指上竟然有一个透明的指环，那光芒正是从指环中散发出来的，连接着这指环和乌南，见过刚刚混战场面的云雪一下就认出来，这是法力！
云希觉得跑出去的乌子羽很棘手，回头看了眼研究乌南尸体的女儿：“你如果不是想大义灭亲，就先赶紧回家，这里的事情我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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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南被捅了一刀后整个人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却是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四周安静无声。
难道这就是穷奇说的那个地方吗？他是死了，所以才会过来？
自己真是大意了，看云希反水倒向穷奇的对立面，就下意识把她之前所有做过的坏事忘于脑后，以为真的是有什么误会、苦衷，搞半天她只是想针对神兽而已。
他不禁苦笑着。这样显得系统的消失更加不值得了，他本就不应该被卷入这种事情当中，如果他当初绑定的不是自己，而是别的普通人类，一定能很快凑齐自己需要的能量吧？结果栽在了自己这里，而自己也辜负了他的期望，在最后的时刻倒下了。
他在这片黑暗中不断走动，慢慢理解了穷奇崩溃的原因，这里什么都没有，呆久了甚至觉得自己也不存在了，五官、四肢，通通失去了感觉，彻底融入黑暗当中。在这里，就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无法听见。
就这么慢慢走着，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抹光亮，他欣喜若狂地向它奔去，也隐隐感觉到这光芒中有自己熟悉的气息。
系统？是你吗？他张张口，伸手触摸，在摸到的那一瞬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吸入融合，一片眩晕过后，他感觉自己也化作了光团的一部分，暖洋洋的，没了在那片黑暗中的孤寂阴冷的感觉。
系统的光团动了动，似乎在回应他。
乌南一边沉浸在这片温暖当中，一边慢慢琢磨出了他现在的情况。
神兽死后进入这片空间就是为了能慢慢蕴养灵魂到能够重新回到自身□□的程度，但是现在他感觉接触了系统的白光之后，自己的灵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恢复。眼前重新出现的系统，恐怕是当时在回溯时系统说过赠送给他的“礼物”，是他仅剩的能量。
作为超脱于这个世界之外的产物，系统无法给自己快速找来更多的能量，却对这个世界上很多规则有着不一样的深入了解。留下这么一串能量，恐怕也是预料到乌南可能会遇到的危机，为他留下一条后路，尽全力保护着他。
乌南的灵魂蜷缩在白光之中，控制不住地将过往一点一滴在脑中回放。突然想到，如果他的灵魂能够和系统有更加深入的绑定，他回到身体之后，是不是能够作为宿主把系统给带回去呢？
白光的意识非常混沌，但是此刻在交融的状态下隐隐能够察觉乌南的想法，顿时瑟缩了一下，咻的一下弹出去，好像有点嫌弃似的。
“哈哈，你嫌弃我？”乌南把它提溜回来，咬牙切齿地挤了挤这光团，“没门儿。我要是无聊了还要拿你当树洞，烦死你！”
这片空间中的时间和现实中不等同，时间仿佛永远也耗不尽，广袤无垠的黑暗中有两个灵魂悄悄聚在一起抱团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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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现在也有点没落了哦……”
“那也没办法，云希居然杀人！当时这事闹得挺大的，报警的还是乌家的二少爷！”
“哦，那个假少爷吗。真少爷的葬礼上他差点就笑出声了，表情都控制不了，那个小人得意的劲儿掩不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解忧甜品店的生意依旧红红火火，尤其是帝都这边的甜品，上架就售空，网上预定都是难事，各地的人都对它有所耳闻，千里迢迢赶来。
只是烈日之下排队实在是酷刑，排队的人们不由得互相聊起来，试图忘记这种痛苦。
谈论时，他们总是会忍不住偷看一个队伍中长相惹眼的少年，虽是金发蓝眼，面部特征看着却是典型的东方人，旁边有人忍不住搭讪：“哇！你这头发染得很漂亮啊，美瞳也看起来特别自然！”
少年笑道：“谢谢。”
乌南抬头看向解忧甜品店的店面，这里和以前相比除了更加热闹，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他在系统那团能量的帮助下飞快蕴养好了灵魂，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当中，总想回来看看，这才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他一直没有听见系统的声音，怀疑自己的计划是不是落空了，有些失落地在脑海中一遍遍喊着系统，希望能够听见他的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