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情概要

天府国与南国边疆交界处——牙子关。

战火尚未熄灭,忽明忽暗的火光好像战争的冲锋号角,现在还不屈不挠的沙哑地低吼着。大地披着一张深红褐色的“袈裟”,几个土坡此起彼落,背上躺着一动不动冰冷的尸体和歪七扭八的器官。抬头看去,只见天空啊,阴云密布,刺骨的寒风时时阵阵袭来,好像非要钻进人的骨□□隙里才肯罢休似的。这里是连漆黑的乌鸦见了都不愿意多停留一刻的鬼门关牙子。

细看去,便到了南**营。

站岗的将士上眼脸与下眼脸黏在了一起,只剩另一只眼睛滴溜滴溜的转,眼白里布满了红血丝与疲惫感,黑色的瞳孔好像被战争磨掉了色一样,灰蒙蒙的。但是他依旧不肯稍稍休息一下,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黑树林看,小路的尽头就像长着一张血盆大口,被下了只要有人进去就休想活着出来的魔咒。营寨里横七竖八躺着的战士们昏昏欲睡,鲜血与泪水一起糊在了黝黑粗糙的脸上,被冷风一吹,冻成了僵硬的死皮。

这时的天湿漉漉的,下着蒙蒙小雨,嘀嗒...嘀嗒...的声响里夹杂着士兵微弱的喘息声...呼...呼...大锅里本来就很稀的粥变得更稀了,炉子上的烟火若隐如现,煤块都被雨水浸透了,可早就没人来管了。就连章士恭将军的营帐上挂的棕褐色薄布帘子都被风刮得身不由己的狂舞,更不必说其他战士们的歇息饮食了。

营帐内。

掀帘子往里面瞧去,只见一个身材微胖、满脸胡茬的壮汉,正在帐子里从东头踱步到西头。只见他身着灰色铜边铠甲方坎肩,墨色的薄绒里软披风上破了个大洞,深褐色纹鹰收腿棉芯裤上被血红色染得锃亮,叫人移不开眼。只见那人的眉头活像个千斤锁般紧着,重重的拉着额头向掉了一半皮的黑色锁边马丁靴的鞋尖儿探去。

“将军......将军......大势已去啊将军.......咱们的已经被打的溃不成军,再打下去没有什么胜算的......”郭诚踉踉跄跄的掀开帘子大步流星的进了营帐,左手抱紧右手,右膝只听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用那颤颤巍巍又带些沙哑的嗓音报告道。

郭诚从最前线的战场上赶来,风尘仆仆,随着他一起裹进帐子的是腥风血雨的咸味儿。看他手上还在滴着的血液,让人触目惊心。

“难道现在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了吗?这......这,那我该怎么交代啊......哎呀......”章士恭右手狠狠的捶着左手心。突然在梧桐椅边停下脚步,猛地一个转身,面向郭诚,看着他手里的血冷哼一声,把披风顺势撩拨到身后,坐下。

“那个......将军,在下倒是有个能宁哲保身的法子,不知......”郭诚的黑眼珠子一个劲儿的打转儿,眼眶都不够使唤的。他边说边把身子向章士恭一边倾过去。

腊月寒冬,风,怎么柔得起来。

这一夜,很长,长到仿佛回到了李冰颜刚得咳疾那会儿,咳嗽到深夜,咳嗽到干呕,咳嗽到浑身乏力。

白玉盘好亮,好像她的命运一下子就被看到了尽头一样,屋里烧着几块小炭火,飘出的细烟缓缓升起,游荡在泛黄的白莲花纹身的小炉子上。

冰颜的思绪被带回了从前。

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寒冬腊月里,冰颜刚满六岁,那时候南皇并不奢侈□□,对忠臣很是器重,时常邀请诸位大臣来参加宫宴,热闹热闹。有一次小冰颜有幸也被带去了,正好撞见了南皇最受宠的小公主宝珠,宝珠见到小冰颜的第一眼就很是喜欢,情投意合,拉着她到处玩儿。

富丽堂皇的宫殿,桌椅,纱帘,瓶瓶罐罐,这些可都是在外宫边见不到的好玩意儿呢。小冰颜头一次见,很震惊,也很新奇,面对琳琅满目的房子,对宝珠公主也是充满了无限羡慕之情。两个小姐妹黏在一起,如胶似漆,就连睡觉也要待在一起。

宴席里的大鱼大肉被挑的左剩一块右缺一块的,酒壶里的美酿更是惹得人们脸颊发烫,酒杯横七竖八的搁置着,人们相拥你一言我一语的拉着家常。

两个时辰过去了,吃饱喝足尽兴的臣子们陆续上了回家的马车。欢笑声渐渐散去,万籁俱寂。人们相继睡下,美美的甜梦飘到宫墙外边,整个阳城都弥漫着温柔和谐的烟火气息。

突然,一道刺耳的叫声划破天际,打破了这宁静的夜。

“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救火啊!”宫里的侍卫兵大声叫喊着。

人们匆匆起床查看,迷迷糊糊的发现竟是宝珠公主的屋子燃起了熊熊大火,甚至都要蔓延到隔壁的庭院里去了。士兵们都喝些小酒儿,脑子正迷糊着呢,听见喊了,衣服都来不及整理好,抄起水桶瓢子就往那赶去。

“公主?公主你快醒醒啊,房子被蜡烛点了,我们得赶紧出去,要不然会被烧死的!”我焦急的推搡着宝珠公主,见她不紧不慢的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我赶忙拉起她细嫩的小手向门口跑去。

呼~哐。

房顶的梁子带着火团一整个掉了下来,拦住了我们唯一的去路,火在地上像是长了脚一样,迅速跑满整个屋子,地板烧的直烫脚丫。

没办法,只得退回去。屋子里的烟越积越多,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于是我急中生智,拿起茶壶用里面的半壶茶水浇到手帕上,给宝珠让她捂住口鼻,压低身子点着脚尖向离我们最近的窗子移动。我的心跳很快,因为我没有帕子可遮挡,只能尽量屏住呼吸,用袖口紧紧捂住口鼻,浑身冒着滚烫的汗,直从我洁白的额头滚落到我薄薄的衣襟上。我心里只想着活着出去,还有宝珠公主千万不能有事,不然皇上饶不了父亲的。

我们好不容易移到了窗子旁,外面的救兵来了,我把先出去的机会留给了公主,让她垫着我弱小的肩膀爬出了窗子,而到我时,我已经被浓烟呛到直咳嗽,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流。最后躺在了地上,渐渐失去了意识。

自从那时起,我便得了严重的咳疾。我救了宝珠,南皇也承诺父亲,把我视为亲女儿一样对待。可是怎么如今却......

“咳咳..."些许是屋里炭火的烟重了些,冰颜一阵小咳,便把飘远的思绪收了回来。

宁儿未曾睡下,闻声进来把炉子灭了,但是舍不得小姐吹风,只开了半扇窗子跑烟。

“小姐,我知道您心里一定不好受,想哭,您就哭出来吧,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别一声不响的的坐着,我怕......"宁儿的声音也要比往常哑一些,听得出来这是已经哭过了。

她的话说了一半,没说完,又咽了下去。李冰颜听得出来她要说的意思,捻着衣角的纤纤玉手此时更使力气了,把那袄子边硬是给重塑了一个褶皱的型。

“嗯,我知道,我没事宁儿。”冰颜语速极慢,几乎一字一顿。“你说,未来会是什么样儿呢?其实你也不清楚吧。”言语间抬头瞅向立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宁儿,眼底的悲愁全叫宁儿看了去。她哪里是在问宁儿,分明是在自言自语。

“小姐...”宁儿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刷的一下全涌出了眼眶,跪倒在冰颜膝旁,趴在上面痛哭流涕。她穿的橙旧色纹鱼短襦本来就不是很合身,现在更是短了一截,里面的姜红色素样薄绒袄子露在外面,被冰颜一把搂住,扶着起来站稳细细安慰。

宁儿慌忙解释道没有主子安慰仆人的道理,用袖子好歹抹了抹眼,又吸了吸红红的小鼻子,道:“小姐,宁儿也不哭了,我希望小姐过得好,一定会过得好的!天也不早了,我服侍小姐睡下吧。”

大不了就当是一场梦!李冰颜心里这样想着,安慰自己,直到天上的星星隐隐不见,这才慢慢放松警惕,昏昏睡去。

另一边,天府国境内。

一派祥和景象,隐隐见到有几户人家的烟囱已经开始升起缕缕夹杂着饭香的白烟。街道上,早起的商贩开始整理货物,打算运往铺子里贩卖。偶有打更人的一句“四更天咯”的嗓音,猫呀是还没起来,看家犬倒是先起来了,跟着红公鸡时不时的吠叫两声。

下了一夜的雪,整座城都盖了一床厚厚的棉被。皇宫里,濮阳景已经开始更衣,穿上褐色鹿绒靴子,坐到桌案前,随手拿起昨晚还未批改完的奏折仔细看了起来。

“皇上,昨日南国派人来信,提出和亲休战的想法,您是不是给忘了...”周公公提醒道。

“嗯?哦,是是,那倒是,瞅瞅我把这事给忘了。”濮阳景拍拍脑门,似开玩笑的轻松语气,显得甚是和蔼可亲。“还得是你呀。”

“皇上还是别调侃老奴了,再说能提醒皇上,那说明皇上故意放水给老奴这个表现的机会,要不我这把老骨头谁还要啊。”周公公半开玩笑又毕恭毕敬的看着濮阳景。

“嗯,就你最会说话。嘶...那公公觉得朕该当如何呢?”

“依老奴之见......这”

“哎~但说无妨,跟我还绕什么弯子呀。”说着濮阳景的半边身子就向周公公这边侧过来,用求贤若渴的眼神望着他。

“这和亲之事,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矩都是君王娶来和亲的公主的,也有少数宗亲王迎娶的,但是南皇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恐怕这个和亲的公主有诈,万一是个会武功的细作,那您放在身边......”周公公不禁担忧不敢往下想去。

“嗯嗯,有理,可是朕的宗亲王里好像也没有可和亲的人选呐。”

“皇上,依奴才鄙见,刚刚凯旋的楚元帅正是个不错的人选,他作为您的义子自然也算作是宗亲王之内,他不仅武功盖世,且深谋远略,正好还未有婚配。和亲公主即便不是个善肠儿,他也能有应对的法子不是。”

濮阳景思考半晌,觉得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便召集宫里管事的大臣们和楚梓墨前来商讨此事。

丞相韩应柏与众多大臣都赞同皇上的决断。楚梓墨立于一旁默不作声,朝廷之上尽是议论喧闹之声。

郭廉一听和亲公主不是要嫁给濮阳景,顿时急了,身体发烫。他忙上前作揖道:“皇上,若是南国以欺骗和亲为由再次发起战争呢,岂不是坏了咱天府国的名声?!”说着瞪了一眼左边的韩丞相。“楚元帅是何意见啊,倒是表个态呀。”身体朝楚梓墨的方向斜去,两眼发亮,渴望的眼神溢于言表。因为他知道,只要楚梓墨开口说一个不字,濮阳景也不会再纠缠下去。

“一切听皇上的安排。” 梓墨看了郭廉一眼,迅速抬头望向濮阳景一丝不苟的回答道。

“这,楚元帅,婚姻大事岂能儿戏?那......”

郭廉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濮阳景打断,这话落在半空中,升不上去,也降不下来,惹得郭廉甚是尴尬,脸红脖子粗的。

“此事便如此决定了,由梓墨迎娶和亲公主,不宜在议。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濮阳景向楚梓墨轻点了一下头,示意要他会后留下。

大堂的人都已退去,楚梓墨才上前来。

“刚才在堂上怎么不发表意见啊,梓墨,对这个决定不满意?”

“臣并没有此意。”

“这里只有我和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濮阳景向身边的周公公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自幼被您收为义子,又得您提携成了主帅,自然应该听您的安排才是。再者,我们并不清楚这个和亲公主是否是个细作,如若是,放在我身边比放在您身边要安全。和亲既能止战,让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又能让两国关系得到缓和,实乃一举两得。臣没什么意见。”楚梓墨眼神坚定且真诚,不像是在为难的样子。

“好。既然你无怨,那就好办啦,你先回去好好准备就是了。”濮阳景脸上露出了欣慰又心疼的微笑。

小小年纪就跟随军队守卫边疆,这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要当我的挡箭牌,如此听话的好孩子啊。真希望这个和亲来的公主能好好待他。答应过他父亲要好好照顾他的,结果还有让他受委屈,濮阳景内心有些过意不去,其实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暗中帮楚梓墨留意适宜的女子,只是现在只能先委屈他娶一位素未谋面、动机不明的女子,实在愧疚。

楚梓墨从皇宫里出来,飞身上马,轻轻地去了。

回想第一次走这个连廊已是十年之前的事了,那时梓墨才十二岁,毛遂自荐请缨出征,前往前线征战。没想到再走这条连廊竟是被阴差阳错的赐婚。

马蹄声哒哒哒的渐渐远去,只有这白皑皑的地面与灰黑色的青瓷瓦砖交相辉映,一袭紫衣,一匹黑色汗血宝马,形成了一幅朦胧的画。

“哦?什么法子,但说无妨。”

“咱南国本就连年灾害,庄稼颗粒无收,军饷都发不够,军粮也没得吃,将士们怎么打胜仗哩。败给天府国也不是将军您的错,只要您跟陛下说......没一个不行的,嗯?将军意下如何?”

“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拿笔墨纸砚来,快。”

只见章士恭铺开纸张,匆匆蘸墨,奋笔疾书,寥寥几笔落了款。

“快马加鞭送往皇城,务必让皇帝亲启。快!”

“是!”

说时迟,那时快,接到命令的郭诚三步并作两步出了营帐,飞身上马,扬长而去。身后只剩下夜色里被激起的尘雾,和洒下的点点凄凉月光。

次日,破晓时分,天府国绿棉缎锁边厚帐篷里。

“报——”一个少年模样背着弓箭的将士冲进来,低头抱拳行礼激昂道。

但见那檀木台子上端坐着一个比他长几岁的将军模样的人,额头处的擦伤还是新鲜的,未来得及包扎,脑袋上的头发不多不少,打成一个高发髻,并套上银白色莲花镶边玉饰发冠,穿着凝夜紫色梅花金边缎衫,外套一半的半金半银月半简骨甲,菉竹色盘蛇腰带勒的很紧,一下子便把腰身显现出来了。那燕尾青色长筒棉靴裹到小腿,脚均匀有力地点地。哒...哒...哒......忧郁的眸子在眼底扫着桌案上勾勾画画的军事地图,左手拄着左膝盖,青筋暴起。

“讲。”

“主帅,南**队已悉数退下,我们是否要乘胜追击?”

“现在的局势虽然我方占据优势,自是不能掉以轻心,将士们都有把握打赢这场仗,吩咐下去,修整一个时辰,发起总攻。”说着,把手从腿上拿下来,把军事图规整的收起来。

“是。”

一晌过后。

楚梓墨刚穿上铠甲,有人气喘吁吁来报。

“主帅,京城的加急书。”呈上。

楚梓墨打开信封,紧盯着信纸。迅速浏览完,眉头轻皱,眼底流出一丝疑惑不解,但还是轻轻合上了信纸,拈在手里。

“通知兄弟们,回家!”说着轻轻拍了拍来报战士的肩膀,示意的点头。

“......”战士嘴唇抽动着,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最后颤抖着点头,嘴里好似想说什么,但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一个箭步转身,冲出了营帐。

“醒醒...醒醒...咱们终于要回家啦...兄弟坚持住,你的伤有救了......"

“真的吗?!我们要回去了,我能见到我的妻儿啦!”

“......”

军营里有人奔走相告,有人泣不成声,但是将士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眼底的霜一扫而尽,拖着疲惫的身体收拾行军用具,准备返程。木头箱子里装着缴来的刀剑武器,还有未用尽的粮草。褐色宝马也是卯足了劲儿,蹄子擦得更亮了,马腿上健硕的肌肉硬朗了起来。士兵们仅用了半天的功夫就把营地收拾干净,开始返航。

与此同时,南国的军队见敌军退兵也开始叮叮当当的准备回阳城。

将士们低声下气,走路慢吞吞的,像要饿死的骆驼,在没有支援的帮助下,仅剩的一点粮草勉勉强强够现在的一千来人走到阳城。一路上经过的城镇几乎见不到一个活物,人们要么死的死,要么伤的伤,剩余的都连夜逃亡到阳城周边的小县城里去了。战火纷飞,望不到烟是在哪一点消散的,唯一迎接战士们的就是那道边的几株枯树,被风强迫着向战士们挥舞着干瘪的手。

一只珠颈斑鸠一蹦一蹦的,“咕咕......咕咕......”

阳城,皇宫。

章士恭一行人两天两夜赶回了皇城,士兵们卸下盔甲放下利刃,回家会见妻儿老小。章士恭便换了一套甚是体面的朝服觐见南皇。

“章将军,此次大败,有何话要讲的?”南皇穿着一身黄色金织蛟龙丝绸袄子,腰间别一条苍葭色钱纹宽腰带,脸上阴沉,下颌上的胡茬也跟着直硬起来,眼皮也不抬一下,直勾勾的盯着桌案上的一串刚洗好的玫瑰葡萄看着,手里还不停的把玩着前年刚在寺里求来保平安的佛珠手串。

“陛下...陛下,天府国本来就地大物博,我们就算没有赶上这自然灾害,也...也是比不过人家的军队呀。”章士恭颤颤巍巍的夹紧了嗓子毕恭毕敬道。

“嗯?”南皇一听这话更不高兴了,低着的头瞬间猛地一抬,犀利的目光刺穿章士恭的心脏,叫人不寒而栗。“是吗?那你给朕飞书回来,要朕在陪个人过去是怎么回事!”

“哦,陛下,您且听我跟您说说。郭诚在那边有人...只要我们以和亲的理由讲休战,天府国的人不能不同意,毕竟他们并不想开战,对他们自己也有损失。只要把人安排在了天府国皇帝身边,还愁日后找不到扳倒天府国国君的机会吗?”

“嗯...是有些道理...那你可有合适的和亲人选了没有?”南皇摸着拉手的胡子不假思索道。

“窃以为,应当是个公主,要么也得是一个达官显贵人家的千金,天府国怎会要一个无名无份的小丫头和亲呢。”章士恭黑色的眼珠子直打转,身子更是弓成虾形,向前作了一个大大的揖。

南皇若有所思,这和亲的事着实不太好办。

过了晌午,南皇用完午膳紧急召见大臣们入宫,李云也在此内。

朝堂上众说纷纭,南皇想在众大臣的女儿中选一个,但是大臣们你推我搡,都说别人家的千金能担此大任,自家小女则羞愧难当。其实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皇帝不愿意将自己的宝贝闺女送去和亲,只是怕自己有什么损失,才不是心疼自己的那几个女娃娃哩。但是去敌国和亲,风险甚大,一不小心就命丧于此,哪个大臣都不愿做这个冤大头、替死鬼。即便皇帝提出有三车米面与一百两黄金作报酬,在当今到处饥荒的南国可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面对大家的相互退让,李云狠了狠心,一个大步上前 ......

此次朝廷会议开的许久,许久的推搡,许久的徘徊,许久的权衡利弊。

傍晚时分,日落西山,天边的那一抹红晕,尽洒眼前。

礼部尚书府内。

李云拖着沉重的步子迈进了家门,他那一身宽大的朝服比以往显得还要大一些,上面的茉莉花纹好像散发着浓烈的清香。家仆见姥爷回来了,赶忙上前招呼。

“姥爷这是怎么了?上朝还从未见你如此疲惫?”李云的正妻林氏忙上前搀扶温柔的问。这时,李冰颜闻声赶来,见到父亲拖着身子走进家门,心里暗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父亲接受不了的事,既是朝堂的政事,女儿家不便插手,便想着给父亲沏杯茶水再回房间。

李云慢慢的走到大堂,四肢像冻僵了一样发挺,硬邦邦的不听使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像个千斤重的球,拍着林氏的手。

“我......我......”他哽咽了,眼眶泛红,像今晚的落日一样红,本来苍白的脸上泛起的一点点红晕全锁在了眉眼之间。

“圣旨到——李冰颜,接旨!咳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南国连年灾害,民不聊生,庄稼颗粒无收。屋漏偏逢连夜雨,近日又与天府交战,流血漂橹,朕倍感心痛。今经满朝文武百官商讨决定,念李尚书之女李冰颜为朕之义女,特予“霓茕”封号,前往天府国和亲,以此祈求两国和平,百姓安居乐业。钦此!”太监拿腔作势的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念完了圣旨。合好卷轴,瞪着两个大鼻孔,等着她接旨。

听到圣旨,全家人跪倒一片,正端着热茶的李冰颜也毕恭毕敬的跪下行礼,当听完圣旨的内容后,除了李云的脸上以外所有人满脸写着震惊与不可思议。冰颜的眼睛里本来就裹着一层薄薄的雾,现在听见要去和亲的话,瞳孔猛地一震,仿佛瞬间就要炸裂开一般。身上穿着的乳白胸庭芜绿裙边缎袄,显得她更让人可怜,流苏髻梳的利索,额前几缕碎发飘飘然飞在脸前,更是让这白里透红的小脸儿增添了几分游离的破碎感。

“李姑娘~接旨呀,嗯~”公公见李冰颜迟迟不动,呆若木鱼,便昂首阔步向前又走近了一些,左手握着圣旨在她面前晃了一晃。

冰颜不知如何是好,偷偷用余光瞥向李尚书和林氏。那林氏急切的望着女儿与那悬在半空中的刺眼的圣旨,嘴唇忍不住颤抖。李尚书倒是默默低头不语。见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冰颜只得硬着头皮慌张接下。

众人起身,李尚书想要接待一下公公,只见公公摆摆手,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讽刺意味的眼神看着李尚书,又转眼不耐烦的上下打量着冰颜。把尖尖的能勾住人的下巴朝上抬的更高了些。明明脸上没有胡子,硬是要装模作样的摸两下,然后闷哼一声,慢慢悠悠转身就往府外走。他那走两步颠一下的得瑟劲实在让人打心眼儿里不舒服。

“公公慢走。”李云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再望向女儿时,她早已哭成了个泪人,林氏搀着女儿走到李尚书面前,李尚书让入座,才敢坐下来。

“父亲...当真要我去...去和亲吗?您今日去了朝堂议事,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了......呜呜呜......”李冰颜刚坐下就又慌张的站了起来,左手与林氏紧紧相握,泪眼婆娑,豆大的眼泪滚落,她慌忙的用手里的帕子揩去,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整洁一些。声音微颤,略有些鼻音。

“颜儿啊,你要明白,和亲去了天府国未必是坏事,留在这到也未必是件好事......既然圣旨已下,纵使爹再舍不得你也不行啊......去吧,好好准备准备”李云心如刀割。

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的宝贝女儿就要送到敌国和亲了,异国他乡,历史上的和亲公主十有九悲,但是这又有什么法子呢,他也不想这样啊。内心纵有千百般的不舍,他也还是用较为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这句飘飘然的话,再不忍心去看女儿一眼。他此刻就想自己的算盘不会落空...

冰颜失了魂似的,被丫鬟宁儿扶回了闺房歇息。此时的尚书府大堂里,只有李云与林氏二人,周围静的让人害怕,就连冷冰冰的空气都像要被冻结凝固了一样。

“姥爷...姥爷,我知道我们妇人本不应该插手朝廷政事,但是今日我斗胆问您一句,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儿要被迫送去和亲之事了?”林氏满目愁色,眉头向上微微皱起,使得额头松弛的皮肤渐渐簇在一起,形成了几条不可跨越的沟壑。她边说着边把手轻抚在李云的肩膀上,似有似无的推搡着。

“我...哎~咱俩这身老骨头是指望不上什么了,也没能给颜儿留个做伴的弟弟妹妹,颜儿以后的路必须自己走了,我当然知道和亲是有风险的,但是...这也是没有退路的退路啊!”

李云狠狠的甩了甩衣袖,像是要彻底断个舍离。掩面,吸着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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