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没有退路的退路

蔼蔼微凉,天空在雄黄与丹罽(ji四声,指荔枝成熟时的鲜红色。罽最早的意思是织的兽皮。)间徘徊,晷针渐移,两色缠绵在一起,粉嘟嘟的,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烟火气儿,一只雄鹰从天空俯身向下猛冲。

“嗯......”李冰颜翻了个身,伸了伸蜷在胸前死死拽着被角的手,蹬了蹬弯曲的腿,使劲揉一揉不想睁开的双眼。猛地起身,哎——先是重重的一声长叹,白嫩的手掀开焦红色寒梅纹理棉被,好歹穿上鞋子就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梳妆台前一屁股坐下。

望着铜镜里的自己,面容好像一夜苍老了不少。明明才十七八岁的年纪,眼神却像是被七八十的老婆婆夺舍了似的,涣散、空洞。还没梳开散落在肩膀上的缕缕青丝,散发着紫罗兰的淡淡香气。我下意识的摸摸了脸颊上昨晚新起的痘,低眉拿起檀木梳子就缓缓梳理着头发,眼神时不时的瞥向发梢。见着被我梳子理下来的点点尘埃,扬起在寒冷的空中,又不觉伤感了起来。

“尘埃啊尘埃,你们从何而来?又要漂去何方?是不是和我一样,随风,命运把我们吹到哪里,就待在哪里。”我边梳,边与尘埃诉说心中的诸多苦闷,我不想离家那么远,更不想嫁到敌国去,即便我清楚天府国地大物博,生活条件要比现在的南国好太多太多,皇帝知人善任,广为纳谏,是仁人志士争相投奔的好去处。可是,没有父母的地方即便是天堂,又怎么能算是家呢......

我正胡思乱想着,宁儿端着脸盆和毛巾敲门进来,伺候我洗漱。

李冰颜漱毕,和宁儿一前一后来到前厅,李云以往这时候是起来的,应该端坐在这看着四书五经之类的书卷,今日兴许是没起来?

李冰颜精神了一些,在屋子里望了望,就连母亲的身影都没见到,这属实不应该。

“大早晨的怎么早饭也不吃了呢?人都去哪啦?”李冰颜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呢喃自语。

伸手去倒桌子上的茶壶,发现怎么陶瓷茶壶里竟是空的,一滴茶水都没有。嗅了嗅茶嘴儿,嚯,这味儿真够呛人的!昨天沏的茶叶到今天都没人换掉?!

冰颜似乎想到了什么,是什么让二老起那么早连最爱喝的茶水都喝不上一口就走了呢。和亲!

这么快?昨晚下的圣旨,今早就火急火燎的准备?那岂不是自己在家里陪父母的时间就寥剩无几了吗?想到这里,李冰颜心里咯噔一下,手脚更是冷到直冒汗。

元帅府里。

“南萧,你去查一查这个和亲的公主到底什么来历,越详细越好。”楚梓墨进了正厅堂,见到陵萧朝他看去。

南萧跟着他出生入死,情同手足,对楚梓墨更是忠心耿耿、唯命是从。听到吩咐先是迅速点头,刹那间缓过神来,呆愣了一下。

“啊?啥...和和亲?!元帅,你吗?”南萧用难以置信的语气结结巴巴的问道。

“嗯,赐婚,为了和平...行了,你快去吧,剩下的等你查清楚了我再告诉你。”楚梓墨心里没底,他其实并不知道这次和亲到底能维持多久的和平,可谁又会知道呢。

约莫一刻钟(十五分钟)的时间,皇宫里来了人,带来了许多大红大紫的绫罗绸缎,上好的熏香炉子,还有大红棉被......

只见周公公手里轻轻拿着一沓大红喜字剪纸窗花,迈着轻盈的小碎步进了府门,直奔楚梓墨去。

人还未到,先闻其声。“哎呦,你们楚元帅呢?啊?在府上吧。”周公公逢人便问,拉着人家家奴实在不肯松手。

“我在,周公公。这未免也太快了些吧,花里胡哨。”楚梓墨瞅着他手里厚厚的红喜字,太鲜艳,晃得人眼睛疼。再转过身来望着那准备挂在房梁上的绛红色蚕丝绸缎,很是无奈。

“元帅,这可是皇上亲自挑选的材料呢,虽然不知道来者是非善人,再怎么说这也是您第一次成婚,万不能亏着,该有的礼数一个也不能少咯。皇上可是让我来亲自监工哩!”周公公笑咪咪的看着楚梓墨,见他不再说话,就转身继续安排装饰去了。

与此同时,李云匆忙踏进家门,焦急的喊着冰颜的名字,李冰颜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慌忙起身迎上去挽住父亲冰冷的手。李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匀称,断断续续间告诉冰颜,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持沉着冷静,切莫慌了神,说什么听什么,只管先答应下来......

还没等李云再多交代几句,只听见府门外一阵哒哒、哐哐的声响,一辆较为华贵的马车映入爷俩儿眼前。还没待马车停稳,驾马车的车夫便落脚直往府里走来。

原来皇宫里来人了,叫李冰颜前去问几句话。冰颜难以置信的看着父亲,父亲怎知道我要被召见进宫的?父亲是不是知道什么?不等冰颜思考完车夫便开始催促,冰颜只好无奈的拖沓着走向马车,一步三回头的望着站在前院风尘仆仆的父亲。

李云也焦急的紧跟了上去,却在府门口停住了脚步。他的脸被凛冽的寒风吹出了一道裂口,脸颊红彤彤的,嘴里急促的一呼一吸往外吐着哈气,翻腾的往上滚着。在马车帘子落下遮住了李冰颜的脸的一瞬间,他的眼眶里瞬间涌满了泪水,粘在下睫毛上,鼻子也酸酸的。他拿手迅速的抹了抹眼泪,直勾勾的盯着远去的马车,一刻都不曾眨眼,像是只有这样,他的女儿才不会被他们带走。直到马车消失在那远处白茫茫的尽头,才肯稍稍挪动一下位置。又矗立良久,才依依不舍的塌下身子往回走。

一路上李冰颜神情不定,心里怦怦直跳,像是在踢蹴鞠一样,强烈的不安与焦躁,让她手足无措。她低着头,眼神流转,紧握着左手腕上角堇(jin三声)花色\斑彩玉石手链,默默祈祷。时不时小心翼翼的撩起窗帘往外瞅去。

明明是白天,日上三竿的时辰,可是阳城如此繁荣的地带,主街道上的门店商铺几乎都闭门不开,也没什么做生意买卖的人,实在反常。正疑惑着,马车突然转了一个弯,拐到了一条较狭窄的路上。是去皇宫的的方向,可是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怎么偏偏选择走小路呢?李冰颜甚是不解。她继续往外看去。

只见这条街上的店铺都分布的很紧密,门扇半开半掩着。李冰颜正发呆,就在这时,一块破木板下发出了梆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的眼神移过去时正好与里面钻出来的一个人四目相对。就那么一秒,李冰颜心里怔了一下,心头一惊,被吓了一跳,慌忙收回了刚才的眼神。但是很快她就回过神来了。那是难民!当她反应过来时,车子已经驶出了很远的距离。她再次胆战心惊的看去,只发现这条狭窄又偏僻的小街上,好像有好多躲在暗处角落里的蜷缩的人,他们好像在怕什么似的,不敢出来。看不清长相,但是大到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小到哭哭啼啼的襁褓婴儿,都是能分的清的。即便是刚才那个年轻人,他的头上也盖了雪,脸上皮肤褶皱,颧骨瘦削,双目无神,像是饿了很久......

短短的一段路,却让李冰颜看尽了一生的百态,早已忘却了自己要去皇宫的事情。到了地方,定睛一看。嗯?这不是大堂,是一座雍容华贵的宫殿,上面赫然写着“莞德宫”三个大字。那车夫带她走了偏门。

皇后的寝宫!是皇后娘娘要见我?可是,为什么?李冰颜的疑问更多了,感觉好多事情她都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心里甚是没底。

拜见了皇后,我的小脸还是一直低着,不敢抬头看。皇后先是打量了一番,随后开口道:“李冰颜?那好,既然是你那就是你了吧。实话说,我并不看好你,但是陛下选了你,那你就应该识抬举,懂吗!”我听到如此严厉的声音更是不敢乱动,屏住呼吸,紧紧盯着自己的鞋尖儿看。

“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吧,要求不多,你到了那边扮演好你的角色,每月把楚梓墨和濮阳景的消息想办法传回来就行了。”皇后傲慢的说,咂了咂茶,“你可想好了,你的双亲可都在南国,你要是胳膊肘敢往外拐,你懂得!听明白了?”

“嗯嗯嗯嗯,明明白了皇后娘娘。”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害怕皇后一个不高兴就惩罚我。

交代完事情后皇后就匆忙赶我离开了,生怕让人发现我来过这儿。我更是加快脚步往宫外走,这个让人难受的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在回来的路上,我仔细回想,皇后那意思不就是假和亲,把自己送去做奸细监视别人吗?而却听说要嫁给一个元帅,那么危险的人就睡在枕边,怎能不会发现她的阴谋诡计?如是那样,自己的小命不就不保了吗?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可是我也听说,天府国的君上主张和谐,也从不对他国有过侵略主动挑起战争的想法,为什么陛下会对如此友好的大国心存芥蒂,一心想要除掉他呢。这次的天南大战,让边疆的百姓损失惨重,都逃亡到阳城来寻求庇护,可是好像阳城也并没有帮助他们。这个楚梓墨好像就是天府国的元帅,也是我要和亲的人。那他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他带兵杀了那么多的人,手上沾了好多人的鲜血,不会是一个干净的人吧?

李冰颜这样想着胡思乱想着,马车又一次经过了那条小路。她不知道如果她不去和亲,会有多少人像他们一样,背井离乡的逃难,没有了家,也没有了相依为命的亲人。她只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任性,因为现在她的背上背了无数的家庭。

两国派使者进行沟通后,决定将和亲之日定于七日后。此外,南国作为战败国,除固定礼节以外,还要给天府国每年进贡五十车小米、五十车大米、一百头牛与数匹上好的绫罗绸缎。这些对于连年灾害的南国来说并不是一个小数字,南皇很是不高兴,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把这些年受的欺辱全都加倍的还回去!

和亲之日当天。

南国按礼要组织两支送亲队伍保护公主和亲途中的安全,一支在公主安全到达天府国边境就原路返回南国,另一支则要跟着礼部尚书与相关官员进行护送,在天府国待上半月参加完婚礼再离开。可是经过天南之战,南国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可供调出来进行和亲护送的?只是简单的一些仆从充当士兵,几个丫鬟,以及礼部尚书李云一起前去罢了。

李云万般不舍,但是偏偏要亲自送女儿去和亲,心如刀绞。

和亲队伍从阳城出发。一路上李云与公主都少言寡语,就连一个对视的眼神都没有。坐在轿子里的李冰颜知道,现在不是父亲送女儿出嫁,而是侍官护送公主和亲。人是眼前人,但是身份天差地别,想像以前那样寒暄几句都做不到。

李冰颜衣着华丽,应该说是这十七年来她穿过的最华美雍容的丝绸锦缎了。李云带队走在最前面,他骑着马,穿着一件崭新的官服,色彩那样的鲜艳耀眼,和他一脸阴沉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强烈的对比。

终于到了两国边境处牙子关,此处尚是一片荒凉,由于下了大雪,一些尸骨被雪覆盖,血水渗到泥土里,将士的残骸还未来得及打扫干净,白骨与红雪交相辉映。

所到之人无不汗毛竖起,寒意直从脚底窜到天灵盖。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一支队伍开始返程,这下让本来人就不是很多的和亲队伍显得更是单薄。而剩余的百人继续跟着李云向京都赶去。

进了牙子关,穿过边界的小城,再往里面走的每一个小郡县,都是那样的华丽富有,街道宽阔人流拥挤,物美价廉美轮美奂,与刚才关外那惨不忍睹的景象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李云一行人眼底流露着说不尽的羡慕之情,遥想当年,南国与天府国地域同属于闵王朝的统治,后来被南皇与濮阳文代率兵分裂成如今的两国,南国初建伊始,虽国土面积比不上天府国,但也曾是这般安居乐业的社会盛景,锦衣玉食的时代,歌舞升平的盛世,一代帝王的辉煌啊。

坐在轿子里的我,想看又不敢看,我只觉得四周投来炙热的目光,看的我脸颊发烫,到底是觉得羞愧难当,还是悲天悯人?我心里也不清楚。

“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李尚书了,请公主先稍事休息,明日朕设下宴席大宴宾客。”濮阳景早就做好了准备,吩咐下去。

李冰颜被安排在了皇宫里的东苑客房里暂住,李尚书则住在宫外客栈。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濮阳景早早就吩咐御膳房做些可口的饭菜的准备晚宴。李云会见濮阳景,再三强调公主是一心想来和亲一事。

“皇上,臣愿意拿臣及全家的性命担保,此次和亲南国诚意满满,绝无欺瞒,公主生性善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我们陛下希望您和楚元帅能善待我们公主啊!”李云郑重的说道,声音颇大,大到在朝堂之外都能听得真真切切,义正言辞,不像在说假话的样子,更像是在说遗言,板着脸,眼神坚定。

“嗯,朕知道,既是来和亲的,以后两国就是亲家了,只要亲家公不做什么出格的事,于情于理朕都不会怎么样公主的,李尚书尚且放心。”

“不知楚元帅是个什么秉性之人,会不会......”

“不会,梓墨虽然常年在外领军,但也并非只有一身莽劲,这一点李尚书叫南皇放心。但是,李尚书怎么对公主如此上心?恐怕南皇自己都不如你如此细心周到吧?”濮阳景见到如此担心公主安危的李云心里不禁怀疑起来,毕竟他还不知道李冰颜是南皇的义女,眼前的李尚书才是他真正的亲家公。

”这,这是身为礼部尚书与和亲使者应该做的,我的职责就是保护公主平安到贵国,然后嫁给元帅。”李云默默低下了头,不敢再抬头看,死死盯着自己的衣角边,略有些慌张的解释道。

“你是一个忠心的大臣,南皇有你是他的福分呐。”濮阳景感慨道。

“不敢不敢,臣羞愧难当。”

很快日落西山,晚宴也如期举行。在皇宫的大殿里里外外都摆满酒席,瓜果佳肴数不胜数,布置精心,这是南国再过许久都不上的。

宰相带着她的千金韩窈与爱子韩度君也来了,随后五皇子濮阳乐渝也跟着赶到。

很快诸位大臣皇子皇孙都纷纷落座,楚梓墨也来了,坐在大殿里左面第三个位置上。各位大臣无不是纷纷道喜,正聊的欢,只见大殿门口走进来一女子,其貌不扬,身高不高,仪态可掬,虽然装扮的华丽,但也难掩面容憔悴。她身后跟着李尚书。

“公主,您的座位在右边第三个位子。”李云毕恭毕敬的对李冰颜说道。

这一个您字倒是把李冰颜整的很是别扭,毕竟他是李冰颜的父亲,从前都是她这样称呼父亲的。李冰颜稍稍侧身对李云微微点头,然后入座。

她是和亲的公主,一出现自然是让引得所有人瞩目,李冰颜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又都是不认识的人,更是显得胆怯。坐下的同时不经意间的抬眸,不偏不倚迎上楚梓墨冷淡的眼神,心跳好似慢了半拍,愣了一下,然后目光迅速移向了别处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楚梓墨好像知道了她的不安一样,也没再继续看她。

“今天南国使者护送公主前来我天府和亲,朕特意设此宴席为使者们接风洗尘,大家不必拘束,尽兴!”此时濮阳景也到了,人还没坐在龙椅上声音先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宴会开始了,笙歌艳舞,濮阳景为诸位准备了许多精彩的节目,李冰颜看的很是震撼,她自小待在闺中,很少出门,能见识到如此美妙的景象亦是少之又少,今日一见甚是开眼界。李冰颜正欣赏的入迷,濮阳乐渝在一曲歌舞过后站起来走到殿中央。

似醉非醉,“今日难得大家都聚在一起,使臣也在,我可听说了,南国皇帝教女有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如就盛邀公主为我们献上一段才艺,为大家助助兴可好?”眼睛先是瞄了一眼李冰颜,又看向濮阳景与皇后。

濮阳景捋了捋的胡须,“朕以为,神妙啊。”看向皇后,又看向李冰颜,“公主以为呢?”

“臣女...”如果我现在出言拒绝是不是扫了大家的兴,得罪了皇帝可怎么办,可是我哪里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才艺可表演呐。在心里,我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心一横,牙一咬,“臣女只好献丑了。”

李冰颜硬着头皮上,这当今这个年代,南国都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虽然李云很宠她,但是受了传统思想的影响,李冰颜就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明白,从小没去过学堂,除了跟着邻家男孩子们朗朗的书声背过几句诗词以外,她哪里还会得一点。不过每年逢年过节的喜庆日子,总有耍杂技的哥哥姐姐们蹦跳的在府门前经过,李冰颜就在阁楼里躲在窗子旁偷偷的看,一来二去也就记住了些动作,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

只见她小声吩咐宁儿,宁儿面露难色,但是还是乖乖的去倒了几盏茶水。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大殿中央,左手先拿了一盏茶,右手又拿了一盏放到左手手肘处,右手和右手手肘处也各放了一盏。茶有些烫,李冰颜向乐师示意可以开始了,只听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响起,李冰颜就开始了表演。

众人见她在手上放茶时就已经很是震惊了,见到她要带着那么热的茶水舞蹈更是惊掉了下巴。

李冰颜私下无聊就拿这些练着玩,从小练到大,就连李云和林氏都不曾知道,坐在旁边的李云见到这一幕,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目瞪口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一直让好生待在家里的女儿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眼下也顾不上说教,真真儿的为她捏一把冷汗。

李冰颜和这四盏茶水随着音乐的跌宕起伏翩翩起舞,有时宛若惊鸿,有时又酷似游龙。哪怕动作幅度再大,这四盏茶就像长在了李冰颜的身上一样,被高高地抛起,又被稳稳地接住,在手心里、在胳膊上、在脚尖上、在脊背上,总之这些茶水好像很听话,一点都没洒出来。随着茶被抛上空中,李冰颜更是手疾眼快的变换舞姿,优美华丽的转身,毫不拖沓的飞跃,加之身上的丝袖,整个人好轻盈。

一曲舞罢,茶水一滴未露,李冰颜累的够呛,又不敢大口大口的喘气,脸已经红润,手更是被茶水烫的通红。宁儿见状赶忙上前把茶水接过来。

“臣女献丑了。”李冰颜手指微颤作揖道。

正巧被楚梓墨尽收眼底。第一印象实在奇特,杂耍的技艺可不是一般人能练到这程度的,除非...除非她是忍者,有足够的耐力与恒心,此女定不容小觑。

谁家正经的公主上来就表演杂耍啊?!一番操作甚是精彩,当然也让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夸也不是、沉默不语也不是。

濮阳景与皇后互看一眼,望向李冰颜。

“皇上,臣女不才,只学得一知半解就来班门弄斧,实属惭愧。此舞名为茶盏游龙,是结合南国民间绝技、舞蹈和乐曲于一身的形式呈现出来的,四盏茶化身蛟龙肆意飞舞,龙行龘龘,有着皇上大爱天下百姓之寓意。臣女斗胆进献给皇上。”李冰颜解说的头头是道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一旁的李云先是愣了几秒,缓过神来,“是的,皇上,南国确实有这么一说。”慌忙起身解释。

“好!很好!这支舞蹈朕很是喜欢,来人啊,赏!”濮阳景大手一挥龙袍,只见下面有一个小太监端着一支绿汪汪的如意走上前来。

李冰颜忙谢皇恩。手里接过玉如意退到一边坐下,把气喘匀。李云也跟着落座。

楚梓墨看着眼前的公主喝了一杯闷酒。

歌舞升平,酒席结束。

李冰颜正要朝殿门外走去,“公主请留步。”回眸一看。一位穿着华丽,头戴金色配霞朝阳冠,披着鹿绒蚕丝锁边梅花纹披风的妙龄少女,正朝她一步步走来。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梳着一个双丫髻,很是灵气。

“公主。”说着此人将左手附于右手之上行了一个很是规矩的礼。

李冰颜见状赶忙用手去扶起那姑娘的手,也不知道姓名不知如何称呼,正踌躇着,那人开口,“小女韩窈,是当朝宰相之女,之前就有听说公主要来和亲之事,今日见你的茶盏游龙舞很是惊艳,便想问问公主是从哪里学的,如此厉害。”韩烟目光流转盯着李冰颜的双眸,眼里充满好奇。

“原来是韩小姐,冰颜失礼了。其实我就是马马虎虎的学了一点,不成气候的。”总不能让我说我是偷学演杂耍的把戏吧。“韩小姐能喜欢就好,我还以为大家都不喜欢呢。”我害羞挠了挠发红的耳朵。

“嘿!窈窈,在这说什么呢?”濮阳乐渝从殿内溜到韩窈身边,定睛看了两眼李冰颜后,眼神就没从韩窈身上下来过。

“见过七殿下。”立在韩窈身边的丫鬟元舞很是机灵的先拜见了濮阳乐渝。李冰颜和宁儿紧接着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就在这时,楚梓墨从濮阳乐渝身边经过,本以为也要攀谈几句,可是他行色匆匆的径直向宫外赶去。

“天色不早了,公主早些休息吧,我们也告辞了。”濮阳乐渝想起濮阳景说过得话,不再多说什么。拉着韩窈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濮阳乐渝亲自送韩窈回去,毕竟他俩青梅竹马长大,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俩的暗生情愫呢。

在回去的路上,濮阳乐渝就忍不住开口,“窈窈,你以后可别主动接近那个公主,会有危险的,你受伤了我也会心疼的,嗯?”

“可是,并没有证据说她就是个坏人,我看着她分明就是一个害羞的小姑娘,应该没什么事情的。”韩窈眼巴巴的看着眼前这个殷切关心自己的人,眼里充满了温柔。

“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没有哪个坏人的脸上写着来抓我三个字,你呀,”边说边刮了一下韩窈的鼻子,“就是太善良了,会被骗的。”

“我只会被你骗呢。”说着挤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濮阳乐渝先是怔了一下,迅速回应了一个笑容。

在说楚梓墨这边,他下了宴席就听说牙子关发现鬼祟的南国士兵,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叫守卫抓进了大牢听候发落。楚梓墨因和亲之事近些日子对边关事宜照顾的少,是时候先处理一下了,所以也顾不上皇宫里的事,骑上马就直奔牙子关。

终于在天蒙蒙亮时赶到,南萧早早就出来迎接着,楚梓墨一到他的这话张嘴就没停下来过。

“元帅,你要我查的和亲公主的消息有些难查啊,我废了好大劲才从难民那里得知,原来她不是南皇的亲生女儿,但是具体什么来头尚不清楚。我还听说,他们南国规矩大于天,太过封建了,女子在那没什么自由可言,这一辈子干什么事,做什么人全都在一出生就安排妥当了,甚是可怜呢...”

南萧正说的起劲,还想继续说,被楚梓墨打断,“你就说她是好人还是什么?”

“啊,这个啊,尚不得知。毕竟阳城的人都没人认识。”

“好,那就继续查。”说话的功夫他们来到了牢房,只见一个鲜血淋漓的士兵被牢牢地捆在柱子上,黑色的夜行衣豁开好几道口子,露出里面翻开的皮肉,灰头土脸的耷拉着脑袋,鬓发凌乱,红血丝从嘴角滑到下颌挂在半空中。

看守的侍卫见楚元帅已到,行礼便退下了,此时牢房里只剩下楚梓墨、南萧和那犯人三人。

楚梓墨摸了摸还带着鲜血的刑具,走到犯人面前,犯人感觉到了他的存在,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整洁气势逼人的元帅,谁也不开口。

“你到底说不说是谁指使你来的?”南萧率先开口。

“还用问?就凭他一个小厮,根本做不了这样的决定。是南皇,对吧。他先是以假和亲为由,稳住我们,给自己换来苟延残喘的机会,一边又暗流涌动筹划着下一次的大战,这是派你来窥探我营是否彻底放松警惕了,好做做手脚,方便日后将我们一网打尽,我说的,可对?”楚梓墨说完用冷漠的眼神像盯着猎物一样盯着眼前的人,势在必得的说。

“呵。”谁知那犯人并不买账,冷哼一声,将脸扭向一旁,不做声。

“嗯,我知道了。”楚梓墨胸有成竹的点点头,“来和亲的也未必是个什么善肠,昨晚的杂耍,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做到的。”说完,继续观察他的反应。

那人没有回应。

“说说你们那位假公主的来历吧。”楚梓墨见他没反应,冷不丁的说,“我还挺感兴趣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啊,瞒的那么好,你一个没有爵位的厮又哪里会知道什么呢?”

那囚犯把头回过来,好像这就话刺痛了他,“有爵位又怎样?不还是局里的棋子,没用了,就都得死,”冷哼一声接着说,“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不如我。”

“嗯,是,也不是谁都有能力做这枚棋,的不是吗?”楚梓墨看似在对着南萧说,实则是说给那家伙听的。

果然,他最受不了这等讽刺,“哼,女子的命,最不值钱,有没有能力与身份,有什么区别,倒是你,废话那么久,倒不如一刀了结的痛快。”犯人见他这个态度分明不会杀他,因为他还有用,故意挑衅道。

南萧看不下去,做出抽刀要杀了他的样子,被楚梓墨拦下。

“就这么杀了他岂不便宜了他。”楚梓墨此时已经移步到了刑具旁,将钳子拿起随意丢进火堆,火焰腾的一下子就从火盆里冲到空中,火光映射在楚梓墨棱角分明的脸颊上,却显得格外的冷。

没有多言,南萧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牢房。

回到阁楼,南萧问楚梓墨接下来怎么办,楚梓墨倒是不慌不忙的拿起桌子上的茶壶,晃了晃,没有茶水,示意南萧。

“我说元帅,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茶。”一边拉骚一接过空茶壶,沏了一壶好茶递上去。

“至少可以确定,这个假公主应该是个有头有脸人家的姑娘。”

“我怎么觉得应该是个籍籍无名的。”

“我故意激他,他便露馅儿了,这很明显。”

“可是,既然有头有脸,为什么会让自己家的女儿来和亲,他就这么相信元帅您是个正人君子?”南萧打趣道。

楚梓墨看了他一眼,随即将茶一饮而尽。

“好吧,即便如此,那为什么我到处查都查不到呢?”

“其实你已经查到了,”楚梓墨拿空茶杯敲了敲桌子,“你不是说南国的女子规矩甚多,再加上前朝那样封建思想的影响,南皇又并不开化,女子也定是足不出户,你又怎么能从他人口中得知她的消息。”

“是哦。”南萧迅速走到楚梓墨对面坐下,“那不如就从这个假公主入手,反正将来你俩要成亲,套她的话应该不难。”

眼下也没什么办法,楚梓墨又吩咐了些士兵训练的事宜,便去睡下了,他在边关又待了些日子,直到临近婚期三天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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