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们一直守着院内来着,没发生过怪事。”
刚刚陈县丞已经招了,他每天都要检查清点一遍财物,昨天去县衙前还到密室里看了看,所有财宝都在,他才揣着钥匙安心的离开。
白日喧嚣,且县丞宅院内人来人往,不好行窃,搬那么多财物很难不被发现,也就是说,盗窃案只可能发生在昨夜。
于是昨夜守卫的六名护卫被叫到正堂问话。
“没发生过怪事?”裴延闻言抬眸,盯着回答之人反问。
“可本官问的是昨夜有人来过吗?”他首先要排除熟人犯案或监守自盗的嫌疑,这六人嫌疑很大。
但他们的回答却又排除了嫌疑,一般人被问到有人来过吗,应该回答有人来过或无人来过。
而回答没发生过怪事,便有些不打自招了。
就差直说:嘿,这里,昨夜,发生过一件怪事。
几人被他的反问噎住,表情有些不自然。
“发生了什么怪事?”裴延语气加重。
几人虽不明这位年轻大人身份,但也听说他是从京城来的,惹不得。
此刻没见到陈县丞身影,而是这位大人来审问,说不定老实交代这位能与陈县丞说说情,保他们一命。
要是让陈县丞知道他们把他的财宝守丢了,他们肯定死定了。
可这事他们也冤枉啊,明明那鬼是冲着陈县丞来的啊。
他如果不做那些黑心事,能把鬼给招来嘛。
几人视线交流一番,终下定决心,守在寝房门口的护卫之一,胆怯开口:“大人,这真不怪我们啊。刚刚听说县丞大人的财宝都没了,我们也很震惊。”
“昨晚真的没有什么人来过,也没看见谁搬东西,那么大动静我们怎么可能没发现。”
“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他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点害怕,说出来会不会被那东西报复啊。
“是想在这说,还是换个地方说。”青月晃晃佩剑,作势唤人进来将这几个护卫押下去。
谁知道被带下去会发生什么,反正肯定少不了吃点皮肉苦头。
另一名守卫寝房的护卫见状抢白,道:“大人,我说,我说。”
“子夜时候,好好的天突然就变凉了,这怎么可能啊?现在可是酷暑。您说气不奇怪。”
“说重点。”裴延柔柔眉角。
“诶……是,大人。我们两个正专心的站岗,突然,我感觉不对劲,以我的敏捷程度,我当时就反应过来了,我一下子回头,您知道我发现什么了吗?”
裴延气得有些想笑,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哦——,发现了什么?不会是鬼吧。”
“呀——大人,您神了,就是鬼!”
“一张煞白的鬼脸,可把我吓得,瞬间汗毛就立起来了。”
“那你可有看清鬼影的脸?”
“这个……还真没有,太快了,我一眨眼那鬼影就消失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
“本来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可是没过一会,院子里的烛火同时熄灭了……”
……
“虽然我们兄弟几个都跑出来了,但也一直守在院外,搬财物但凡出一点动静,肯定逃不过我们几个的耳朵。”
几人说了半天,终于交代完昨晚的异常。
“一人或两人,内家外家功夫都极好,懂机括迷阵,还……聪明。”裴延思索片刻,低声喃喃。
“大人?”
裴延回神:“青月,问问附近邻居,可有发现过什么异常,或是最近附近出现过什么生面孔吗。”
“是。”
沈关关仍混在看热闹的队伍中,等了半天也没看出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思索要不要制造点混乱,趁机溜进去看看,还没想出头绪,便有一人走了出来。
沈关关打量对方,生面孔,不在那人队伍中。
青月见门口百姓还没散开,倒也方便他问话,便扬声问:“敢问各位,可有居住在这处宅院附近的?”
十里街是岳宁最好的地段,住在这的人非富即贵。
这些人不会自己来凑热闹,但也改不掉八卦的毛病,是以便会派家丁仆从来打听打听情况,而这些人正是询问的最好对象。
他们之间消息灵通,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而且也不像主人家闭门不出,对外面的新鲜事接触最快。
几位附近宅院的家丁回答了青月的问题,他们最近都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和事。
沈关关在边上大概听出里面发生了什么。
刚刚进去那位不知怎么没急着查陈县丞的事,倒是先追查她犯的那起子事,难道这俩人是一伙的?都惦记那些财宝?
沈关关在青月转身离开时,叫住了对方。
“大人,小女子有发现。”
……
青月领着沈关关穿过内院,带到裴延面前。
沈关关进门时,借着看路的瞬间,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端坐在正位的男子以及他腰间的玉佩。
“小女子姓沈,给诸位大人请安。”沈关关忍着恶心,装作柔弱小姐的模样。
豆豆听见她做作的嗓音,往她怀里深处拱了拱。
“你说你有发现?”裴延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沈关关。
沈关关微低着头,将平日不见外男的娇弱少女,猛一见满屋彪壮汉子的怯怯劲扮得惟妙惟肖。
她带着颤音开口,回道:“是,寅时末左右,我看到一个人影从这处院落附近很快的跑过去。这个时辰,天虽然快亮了,但一般人都还未起,街上没什么人。这种步履匆匆的更不常见了。”
“那你一个闺阁小姐,怎么会这个时辰呆在外面,又恰好在这附近看见了一个形色匆匆的人呢?”
沈关关微抬起头,瞪着一双大眼睛,眼角微红,脸颊也窘迫的红润起来,她有些怨怼的看了不近人情的裴延一眼。
好像在说,我来好心提供线索,你还要怀疑我,你有没有心。
“我……”沈关关话刚起个头,豆大的泪珠比话音先一步滚落。
她连忙取出巾帕,擦掉眼泪,故作坚强:“我……我是有苦衷的。”
说完这句,沈关关扑通一下跪于裴延身前。
她这一哭、一跪,给屋内青月等人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怎么给姑娘吓成这样。
他们家大人真是太凶了。
“请大人给小女做主。”
在沈关关可怜巴巴的眼神和屋内其他人谴责同情的眼神攻势下,裴延拧了拧眉头,道:“你有何冤屈?”
“回大人,小女那个时辰出现在外面确实很奇怪,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我父母早逝,是祖母带大的,但去年祖母也去了……”沈关关又擦了擦眼泪,“祖母去前将我托付给叔叔家照顾,可……可叔母不顾孝期,逼我嫁给老家有名的大财主。”
“那财主今年都五十有八了,他孙女都比我大,呜呜呜——”
“所以,你就逃出来了?”
“是,我想去京城投奔外祖家,但我一个女子在外独自行走多有不便,所以我喜欢选人少的时候出门,这样遇到坏人的机会小一点……”
沈关关这两天风餐露宿,尤其昨夜一宿没睡,还干了半宿力气活,两个黑眼圈像被人打了一拳,怎么看怎么虚弱,扮起被压迫逃离家乡的可怜少女一点不违和。
况且她说的可都是实话,不过主人公不是她罢了。
她在里面充当的是解救无辜小姐,惩罚黑心叔叔一家以及**熏心老财主的角色罢了。
“那你可记得那人影长什么样?他又朝何处离开?”
真够冷漠的,沈关关吐槽,她这么一个弱不经风的漂亮小姐,述说了这么可怜的身世,也不嘘寒问暖一下,还惦记着那案子。
那你可知道,那个犯案人就在你面前。
“那……那人……”话没回答完,沈关关先倒了下去。
青月见状赶紧上前查看:“大人,她头很烫,应该是一直担惊受怕,再加上整日奔波造成的。”
裴延没说什么,命人找大夫给沈关关医治。
待沈姑娘被人扶下去,裴延屏退了其他人,整个正堂只剩他和青月。
“大人,您信这位沈姑娘说的话?”
裴延微微一笑,道:“若真是弯月做的……身手了得的弯月,从无失手,这么多住在附近的人都没线索,恰好被她一个人,还是刚到岳宁的过路人看见了,还没被弯月察觉?”
“一个养在闺阁中的小姐,从没独自出过远门,敢一个人走夜路?”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在进门一瞬间,便把屋内情况摸清,还能利用你们的同情心?”
青月汗颜,他没想到自己竟着了道。
“虽说那护卫不记得鬼影的长相,也自认为没看清鬼影面孔,但您之前说过,哪怕一瞬间的注视也会产生记忆。”
“这种不记得并不是真的不记得,只是一种错觉,而护卫的情况应该是他潜意识觉得看到的东西很恐怖,所以他的大脑开启了一种保护机制,使他的记忆变得模糊,所以他一点也想不起来。”
“但这段记忆其实隐藏在他的脑海深处,一旦有带有与当时画面共通之处的东西出现,便可刺激他想起来那段记忆。”
“您说作案者为一人或两人,而刚刚那位见过鬼影的护卫见到沈姑娘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青月猜测道:“沈姑娘不是案发现场的鬼影……难道这女子与弯月有关系?他们是一伙的?这姑娘之所以来提供线索是为了给出错误信息迷惑我们,为了给弯月打掩护?”
“可是,不对啊……”青月有些糊涂了,“密室里并没有留下线索,走访的兄弟回复也没有什么发现,可以说犯案者一切都做的非常完美,几乎不可能被抓住。”
“那为什么又要指派同伙来给我们提供假线索呢?这不是多此一举了吗。”
青月越分析越觉得不对劲,但具体哪不对劲又说不出来:“难道沈小姐没说谎,她真的是逃婚出来,恰巧碰到了犯案人,且没被这么谨慎的犯案人发现,还来给我们提供了线索?”
裴延即使坐着也挺直脊背,斟茶动作非常标准,是底蕴深厚的簪缨世家才能养出的气质仪态。
他抿了口茶:“别为难自己了,派人去查查这女子身世是否如她所说,还有她在岳宁的踪迹也要摸清。”
“至于沈姑娘的目的……”裴延翘起嘴角,但眼神却没有丝毫笑意,“这是最好办的,目的是最藏不住的,她会主动告诉我们。”
“是。”
……
沈关关一觉睡醒,觉得干了一宿辛苦活带来的满身疲惫都不见了。
刚刚她催动内力,营造了自己生病的假象,既摆脱审问调起了众人胃口,又让自己逃婚小姐身份更真实,顺便找个好地方休息休息。
她才不会傻到一次□□代清楚呢。
沈关关知道这位京城来的“大官”急着回京,不会有很多时间和她周旋,她拖一拖才有机会让他带她一起“回京”啊。
毕竟,那块玉可不多见。
而且她喜欢极了,才不会放弃呢。
[奶茶][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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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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