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白琅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他竟就将那药人带了回来。
白父正在对月独酌,饮一杯凉酒,叹一声年华,我儿,他对月长叹,我儿一定要多加小心,为父担心啊。
正沉浸感动自己的父爱时,白琅就带着人回来了。
药人沉默地立在白琅身边,蒙着黑漆漆的斗篷不发一言。
白父激动地站起身:“这便是药人?”
白琅退后一步:“还请父亲确认。”
“好好好,不愧是我最有出息的儿子!”白父急忙走近,肚腩颤动带起的风,险些刮灭烛上的火。他伸手抓住药人的斗篷,用力向后一掀。
霎时间白父趔趄后退,满目惊骇面色惨白。
斗篷下的哪里是什么瘦骨嶙峋不成人样的药人,分明是那个斩尽春色的游肆月!
怎会如此?!
白父望向白琅,怒道:“你背叛我?”
白琅笑了,笑着笑着流出眼泪:“爹,您说过要为我报仇的,帮我杀了把我丢给仇人独自逃生的父亲吧!”
浅薄的愧疚自眼中流逝,白父哀叹:“为父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已来救你,又何必如此。”
他边说边退,不等退至窗边,窗便被一阵风狠狠关上。
游肆月抬手,斗篷自肩头滑落,他微微笑时,眼尾那抹偏红越发艳丽:“这么多年,你终于又出现了,现在想逃,有些晚了吧。”
白父咬牙,吹响哨子,八个人飞快赶至包厢,个个都是北野雪狼族人。
门是很好开的,一推即开,只是进来后再想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琅儿,回头是岸,你现在帮为父杀了游肆月,咱们父子间既往不咎!”
白琅半蹲在地,发出低低咆哮,随时准备化出原型厮杀:“爹,是你对不起我,二十年了,你明知道城主大人留我一命是为了什么,可你就是不出现。为什么你一出现,就又是利用我!你想要我死,城主和少城主却留了我一命,我要留在春朝城,我宁可给别人做一辈子的狗,也不愿再被你丢弃一回!”
游肆月看向白父背后的窗纸,那里倒映着一轮巨大的月亮虚影,修长五指摸了摸白琅的脑袋,他笑道:“好狗,好狗啊。”
白琅讨好地呜咽一声。
何等卑贱,何等丑陋,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北野雪狼的眼睛。
手持兵刃将游肆月团团包围的狼妖且痛且怒:“他已经失了北野雪狼的骨气,他不是我们的小主人!”
游肆月垂首,怜悯地望着白琅:“可怜的孩子,二十年前,你才只有十几岁。”
白琅仰面流泪,游肆月抓住他的头发,一转,叫他面向白父:“去吧,别叫他跑了,我会让你亲手杀了他。”
“谢城主大人!”
白如寒月残光的长刀出鞘,轻轻一转,凉如霜雪。
狼的嚎叫漫布夜空,一场杀戮开始。
声音远远地传出去,透过砖石土层,传到了一个笼子里。
何不折动了动耳朵,猜测自己应当在地下。
拍卖会早已开始,自己这些“奴隶”,是最后一批货品。
到了。
第一个笼子被推出去,拍卖师揭开幕布介绍:“诸位贵客请看,这名奴隶乃是一个后天境中期修士,年逾七十,男子,修术法。别看他面容老了点,但他元阳还在,买回去不论是当打手傀儡还是用做别的,都很是划算。底价一百两银子,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十两,开始!”
七十岁老修险些气晕,没想到自己竟如此不值钱。
更气的是,稀稀拉拉,也就两三个举牌买他的。
拍卖师并不失望,这种年纪老了修为又低的修士,有的要就不错了,当打手什么的不够格,估计买回去也是拆拆解解炼药用。
“二百五十两一次,二百五十两两次,还有没有要加价的?若没有,这名奴隶就要定主了,最后再喊一次,二百五十两——”
“三百两。”
拍卖师抬头一看,有些惊讶,出价三百两的,竟然是卖场墙壁凿出包间里的真正贵客,包厢丙字。
当然,这一嗓子是拍卖行侍者喊的,毕竟贵客嘛,哪有自己亲自扯嗓子吆喝的。
丝毫不停顿地喊完三次价,拍卖师道:“三百两,成交!”
接下来是二号奴隶。
二号奴隶年轻些,修为和一号相当,但也不怎么抢手。
拍下他的依然是丙字贵客。
接着是三号奴隶、四号奴隶、五号奴隶……竟都被丙字贵客拍下了。
拍卖师笑呵呵地挑了下眉头,看来今晚这位主儿,是大进货来了。
但到了六号奴隶的时候,丙字贵客就遇到了对手——辛字包厢贵客也想要。
“辛字贵客出价一千两,一千两一次——”
“一千二百两。”
“好,丙字贵客出价一千二百两,还有没有人要加价?”
“一千三百两。”
“两千两!”
拍卖师笑不拢嘴:“两千两一次,两千两两次,两千两三次,成交!这名奴隶,属于丙字贵客了。”
卖场的普通客人也都看出来了,这位丙字贵客,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是铁了心要把所有奴隶收入手中。
他倒也是有钱,要知道,单要参加拍卖,就得先拿真金白银兑换一定的纸票才行。
辛字贵客轻轻哼了一声:“抬价,让他买,我倒确实好奇他是不是真这么有钱。不过也别太明显,免得这人发现。”
拍卖场里,往往有这么一些人,他们不是真来买东西的,而是卖场自身的人,专门捧气氛抬价格。
当然辛字贵客不是,他是真心来买奴隶的。
可惜今晚,怕是收不到几个了。
奴隶的品质越往后越好,价格也越来越高,到了十号奴隶的时候,价格就上了一万两。
那丙字包厢里的贵宾,倒是一点不怂,一口气都不停顿,颇有种老子就是有钱有本事来争的无赖感。
其他买家都沉默了下去。
十一号、十二号、十三号……
十四号奴隶幕布被掀开的时候,掀起了一个小**。
“男性,年一百三十岁,乃金丹境初期修为。诸位看看,这体格,这眼神,这杀气,绝佳的傀儡本体啊。”
拍卖师激动地转动笼子,向大家展示。
笼子里的男人年纪比七十岁老修大,相貌却十分年轻,他面容坚毅俊美,长发略显凌乱,眼神凶狠异常,古铜肤色肌肉饱满,浑身上下满是刀疤,只在腰间围着一件旧衣,更加显得腰细腿长身姿挺拔。
被一道道蒙在斗篷后的视线打量,令男人格外厌恶,他不言不语不挣扎,冷冷看着台下。
辛字贵客心动了,这奴隶送去打擂,定然十分受欢迎,就是不做打手,拿去送人情也是极佳的。
不止他这么想,大家都这么想。
很快,不等辛字贵客和丙字贵客出价,十四号奴隶的价格就攀升到三万两。
辛字包厢试探性出价。
“四万五千两。”
到了这个地步,价格便不怎么升了,待喊到六万两的时候,已经无人再跟辛字包厢竞争。
这次丙字贵客不要了?辛字贵客还真有些好奇了。
照例说了些鼓动人出价的话后,拍卖师喊道:“六万两一次,六万两两次,六万两三次……”
“十万两。”
辛字贵客闭上眼睛,拍了下椅子,讨厌的丙字,真想知道到底是谁啊。
侍从问道:“大人,这人太过分了,可要抬抬价?”
他笑:“你就不怕抬高了,他反而不接了?”
能入贵宾包厢的客人,都会提前兑换许多纸票,一样卖品成交后,卖场会直接从兑换的银钱里扣除,贵客带着东西就能走,不用浪费时间排队,至于剩余的没花完的纸票可以留到下次使用。
他们换了多少钱,喊价侍者心里有数,绝不会替他们乱喊。
这就意味着,丙字贵客,真这么有钱。
到底是谁啊。
被买下的肌肉男奴隶想知道。
最后被送上场的何不折也想知道。
金色幕布被掀开的时候,在场一阵哗然。
显然,认出何不折的不止一两个人。
何不折并未吵闹,即使被拍卖师以调侃嘲讽的语气介绍,面色也没有产生丝毫变化,她不着痕迹地观察卖场。
这仿佛是一处地下洞窟,石壁朴素,铜灯铁门,洞窟笋子一般下宽上窄,最顶上开着一处天窗,映出惨白的巨大月亮。
月光下是一排排座椅,上面是一排排不知来历的黑袍人,黑袍人胸前挂着黄穗子,代表客人的身份。
拍卖台在洞窟尽头,垂帘后面是推送货物入内的库房,拍卖台对面,石窟的墙壁上,开着一个又一个灯光朦胧的窗口,供贵客使用。
何不折视线一排排扫过,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谢七七。
只有谢七七一个人,没穿黑斗篷,穿着……一身粉嫩轻薄的女装。
他端着茶水和鲜果,面上带着侍女统一的面具,认出他,是因为他发间常年戴着的旧簪子。
谢七七向她轻轻摇头,比口型:对不起,没找到他们。
一个都没找到。
何不折深吸一口气,视线瞥向丙字贵客的位置。
谢七七这便知道她的意思了,与他的想法无异,既然这位丙字贵客铁了心要购买所有奴隶,自然不会落下何不折,卖场内人多不便动手,那就从这位贵客下手!
在大家热热闹闹出价的时候,谢七七端着茶水鲜果走向丙字包厢。
在内代替喊价的侍者疑惑道:“贵客并未叫茶水上来。”
谢七七恭敬地弯着腰,掐嗓子说道:“是管事特意让送来的。”
这也是常事,大客户嘛,多讨好讨好。
侍者不疑有他,放任入内。
贵客坐在宽大的椅子里,面朝会台,身边立着一个随从。
贵客左手边的小桌上摆着先前拍下来的东西,一眼扫去,多是些武器。
贵客右手边的小桌上则是茶水、糕点与干果。
谢七七小步走上前,将贵客手边的茶水换成新的,并将果盘摆上。
哼,吃吧喝吧,里面放了定位香,三日不散,到时候正好看看你们平日都藏在何处!
何不折的价格升到六万两了。
她的修为没有肌肉男奴隶高,但她有名啊,名与利,向来是分不开的。
丙字贵客竖起一根手指,喊价侍者立刻道:“七万两!”
辛字包厢不甘示弱,似乎也铁了心要把她带走。
“七万五千两。”
丙字贵客竖起两根手指。
“九万五千两。”
“九万八千两。”
“十万两。”
“十一万两。”
丙字贵客消停了,辛字包厢满意了,拍卖师激动得面色发红,谢七七急了。
不是,轮到何师姐就放弃了吗?
现在去找辛字包厢还来得及吗?
谢七七急得紧紧抓着果盘,脚尖踟蹰两下,便引来了喊价侍者的注意。
“别在这扫兴,快出去。”
“等下。”沙哑的嗓音响起,丙字贵客说道,“我拍累了,需要休息,不过,要是有人来伺候伺候,说不定就又有力气拍了。”
那自然是价越高越好啊,侍者机灵地将谢七七推过去:“还不快去伺候!”
谢七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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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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