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兰的人生一直按部就班进行着。

他拥有一对圣骑士父母，从小就展露出了令人羡艳的天赋。周围所有人都相信他会成为一名圣骑士，为圣灵效忠。

他保护凯娜，保护科里，尽自己所能保护战场上的所有骑士……他将骑士的忠诚与守护刻进骨血，成为圣骑士后也会如此。

但突如其来的遭遇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掌中的伤口好得很慢，愈合过程中又常常会因为一些细微的动作而撕裂。在漫长的等待中，他开始胡思乱想。

有人对他说：即使当不了圣骑士，你也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骑士长。

记忆深处不断闪回的画面，连绵不绝的幻痛与痉挛，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很快就能克服，真正令他感到无所适从的是内心的空虚。

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先前一直被掩盖在成为圣骑士的目标之下，连他自己也没能察觉到，而现在……

盾牌已经有了裂口，还做得到守护吗？

身为骑士必须勇敢无畏，他却在这一瞬感到十分恐慌。

后来，他在父亲的建议下离开圣骑士领，成为了一名冒险者。在冒险的旅途中，恐慌逐渐转变为一种迷茫——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真的想……将忠诚献给圣灵阁下吗？

就在这时，面前娇小的青年误解了他的沉默，给了他一个柔软到极致的拥抱。

于是，他便如同倦鸟归栖般再次投入其中。

一种奇异的归属感令他心神震颤。

感受到怀中的细微颤抖，瑞安吓了一跳，连忙起身一把将男人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没事的，没事的……”

“接下来我们会一起找到科里，直接向他问个明白，你的迷茫都会得到答案。”

微凉的手落在他的后脑勺，轻柔地抚到后颈，再次引起一阵轻微的战栗。

“深渊魔法造成的伤口一定让你很痛苦。能恢复到如今的程度，你很厉害也很努力了！”

“任谁知道了这一切都会忍不住夸奖你的，你做得很好。不要否定这些夸奖，好不好？”

他的额头、鼻尖、脸颊和嘴唇都能感受到对方胸膛处因说话而产生的震动，心脏也变得酥酥麻麻。

他以一个别扭的姿势从瑞安怀里抬眼，月色之中，青年下颌边缘的光晕令他头晕目眩。

“……好。”

月光轻柔地洒在两人身上，也斜斜地落进二楼窗内。

在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阿尔泰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眼底幽邃深沉。

与此同时，三楼的一扇窗户缓缓拉上了窗帘。

※※

第二天，睡眠不足的瑞安打了个哈欠。他不明白凯兰为什么这么有精神，甚至连每日的晨练都没落下。

今天安排是由瑞安和凯兰两个纯人类一起前往骑士营，正好凯兰也得去拜访一下他的老师圣骑士加布利尔。

其实骑士营并不排斥非人种族，少数非人种族也能成为骑士为国王或领主效力，譬如第五骑士长就来自兽人族。

不过，自魔王失踪后，人族与魔族的关系日益紧张，所以骑士营内并没有来自魔族的骑士。

除了见习骑士外，其他种族的陌生面孔想要进入骑士营需要先递交申请再办理手续，被不明情况的人士看到了还容易引起骚乱，到时候要跟多方交涉解释，费时又费力。

本来阿尔泰哼哼唧唧地也想跟去，但他粉发粉眸的模样太过引人瞩目，只能和精灵一起留下来另做调查。

他们俩一起行动的话可千万别打起来啊，瑞安有些担心地打了个哈欠。

“您还好吗？”凯兰注意到他的困倦，关切地问道。

瑞安把半个哈欠吞了回去：“还好还好……你也这么晚睡还起来晨练，不会累吗？”

“会累的，但是昨晚还好。”凯兰充满歉意地说，“是我累到您了，真的非常抱歉。”

听起来怪怪的。

“没事，能帮到你就好。还有就是……”瑞安用指节擦掉眼角泛出的泪花，睫毛湿漉漉地耷拉下来，“可不可以别再对我用敬称了？我们年纪应该差不多，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你几岁了？”

“好的，瑞安。”凯兰欣然道，“我今年二十岁。”

二十五岁的瑞安：……

看着面前年轻的骑士露出青涩至极的笑容，高大挺拔，宽肩窄腰，锻炼过后充血的肌肉坚实而饱满，还有一滴细小的水珠从喉结旁边滑落。

的确是极具荷尔蒙的一幕。

可一旦知晓了对方的年龄，瑞安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年长者”的责任感。

前世二十七年加上这一世二十五年，实际年龄足有五十二岁的瑞安沧桑地笑道：“好孩子……咳、不是，我是说好的。”

系统突然语气凉凉地开口——

【你该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年长者吧？】

【事实上你的两段人生在二十岁以前都是笨蛋，不能算进实际年龄里。】

【你现在也不过就是个十二岁的宝宝。】

瑞安：？？？

把系统忘记了二十年这件事是过不去了……它是真的很记仇啊！

两人没过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

出乎意料地，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骑士营。

不仅如此，还有一些路过的骑士主动跟凯兰打招呼，凯兰只好生疏地回应着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庞。

瑞安悄悄问：“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惊讶？毕竟曾经做过骑士长，他们跟你打招呼也是很正常的吧。”

凯兰俯下身，低头凑到瑞安耳边，学着他的样子悄声耳语：“很多人我都不认识……离开圣骑士领这么久，我没想过骑士营里还有人记得我。”

瑞安听到他的话，心里软乎乎的：“那现在你知道啦，其实还有很多人在关心你。”

营中骑士已经完成了一轮基础的晨训，现在看起来是将全员分成到了不同的项目中继续训练，分别是持盾防御、挽弓射击和挥剑斩击，而这些项目都要在骑马的同时进行。

凯兰之前描述的战场中，他们骑在马上的同时，挽着缰绳的左手需要持盾，右手持剑，背上还要背着弓箭。

想当骑士可真不容易。

他们继续往前，很快就进到了营内的一栋建筑中。凯兰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低头询问瑞安要不要一起进去。

一想到门内坐着的是圣骑士，瑞安就有点发憷。

他拍拍凯兰的肩膀，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你见自己的老师，我就不进去了吧。放心，我在外面等你。”

※※

在强烈的白色背光中，一名灰发青年靠在窗边，侧影冷肃。听到开门声，他头也不回，语气淡淡地撂下一句：

“回来了？”

“是的，老师。”凯兰低头恭恭敬敬地说，“等会儿就走。”

对方没有接话，额角似有青筋跳动。

房间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灰发青年终于沉不住气：“我真是服了！好端端的圣骑士不当，听说你跑出去当了什么冒险者？你以为凭那些国王陛下封的那些勇者，真的能打败魔王解决深渊污染？”

凯兰认真作答：“老师，很抱歉辜负了您的期待。但我在离开圣骑士领之前还没有完成圣灵阁下的授剑仪式，所以并不是圣骑士。”

年轻的骑士完全没注意到老师额角代表怒气的青筋正在狂跳：“我这次和小队一起回来，主要是为了一个重要委托，希望您可以告诉我当时的具体情况。”

灰发青年在此刻终于爆发了：“当初说走就走，现在又满脑子都是你的冒险小队！你有在意过我这个老师吗！你这个……笨蛋！笨蛋！”

圣骑士加布利尔，凯兰的老师，虽然看上去是一副意气风发的青年模样，但谁能想到这位圣骑士已经四十多岁了。

拥有魔法天赋的骑士或战士们会在战斗时运用魔素强化自己的身体，久而久之他们的衰老也就比普通人慢得多。

譬如，人类国王埃尔罗伊二世就是一位十分优秀的战士，他曾带领人族参与纯白之战，击退了数不清的深渊种。如今他已有两百多岁了，仍是个精神抖擞的健康老头。

见老师终于恢复了曾经与他相处时的模样，凯兰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有些无措：“对不起老师，刚才您看起来很严肃，我以为您希望我直接进入正题——您最近还好吗？”

“算了算了，就不该对你抱有额外的期待。肉眼可见我没伤没病的，好得很。你……”加布利尔皱起眉，将自己的学生打量一番，“你小子看起来怎么好像又长高了？墙边站着去。”

凯兰乖巧地走到墙边站好，那面墙上依旧留着当年的高度标记。

小时候凯兰拜加布利尔为师后，老师每天都会把他拎过来测量身高。

据说是因为他的圣骑士父母身高都稍微欠缺了一些，第一次养崽的加布利尔老师看着年幼的凯兰小小一只，心中甚是担忧。

幸好凯兰十分争气，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在青春期的末尾猛蹿了一大截，身高不仅超过了同期的所有年轻骑士，甚至还远超了他的期待！

“一米九七？！你小子又长高了！”加布利尔咬牙切齿地笑着。

看起来是真心替他的宝贝学生感到高兴。

系统（loopy阴阳怪气脸）：你~就~是~个~宝~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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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