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特加还以为又要横着出来一个人，结果开门的竟然是诸伏景光。

伏特加三两步追上去，惊异地说：“你身体没事了？”

诸伏景光闻言，虚握了一下右手，上面似乎还残留之前触摸到的，血液在皮肤下鼓动的触感，以及在发丝游弋在手背上的痒意。

伏特加以为他没听见，“我是说你的病，医生没说什么？”

诸伏景光的脚步一顿，他侧身回看伏特加。半湿的刘海被他捋了上去，露出惨白皮肤，和一双疲惫却清明的蓝眼。他冷声说：“我没病。”

伏特加不信地继续追问，诸伏景光却不再理睬他，自顾自地往楼上走。

二楼的护士看到他们，先是一愣，肉眼可见地白了脸，“两位先生——”

“体检。”诸伏景光打断她。

伏特加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他的路：“大哥让你做心理治疗，不是来体检的。”

几次遭遇反驳，诸伏景光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

伏特加心里也有些犯怵，但想到任务，还是说：“体检等到基地再做，你现在下去重新做心理疏导。要是结果不好，你后续的任务就要全停了。”

“……我没病，”

诸伏景光闭了闭眼，睫毛给眼底青黑加了一层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阴郁至极，“我也不会影响任务。”

伏特加却不信他，因为有病的人都会说自己没病。

可是他一个字都没说，就听到彭的一声，诸伏景光一拳狠狠捶在金属推车上，将平面砸出一个大坑，护士抱着头蹲了下去。

无数条交错青筋在太阳穴、手背上炸起，仿佛几窠蛇在疯狂扭动。他的声音压抑着翻腾的情绪，从牙齿里挤出来一句：“说了我没病！”

伏特加也被他的突然爆发吓得一哆嗦。

平时半天不说一个字的人，你管这叫没病？

但给出那一拳，诸伏景光又像是没事人收回手，头也不回地进了检查室。

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体检医生和护士早就听到了。虽然诸伏景光事事配合，但他没表情的脸让人心里发颤，总觉得有什么下一秒就会爆开。

医生护士安静小心地做完大部分的项目，小声提醒他最后一项要脱衣服。

诸伏景光脱下外套，扔到长椅上，只穿着黑色修身衣，无意中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

脸色比墙还要白，面色也差得要命，真的像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

那个医生说的应该没错，他只是身体不舒服而已。

诸伏景光移开视线，又看到了墙上挂的一件白大衣，眼前模糊地浮现一双绿眼，身体也跟着回忆出之前的感觉。

他其实没怎么听见樱川鹤子说过什么，他只感受到阴魂不散的头痛消失了。他像是溺水者被拽上岸，渴死的人淋了雨。那种从尾椎升上来的惬意，和她抚摸带来的暖意，让他忍不住浑身战栗。

诸伏景光皱着眉，将这种荒诞的反应压下去。

“诸伏先生，已经结束了。”

意料之中，他的身体很健康，只是有些贫血。伏特加也不知道这个结果到底算什么，扫了几眼诸伏景光，还是给大哥打去电话。

“不要糊弄我，还是说你喜欢像疯狗一样到处杀人，我倒不知道你有这种癖好。”对面的用词极其不委婉，“不想让波本接手你的所有任务的话，滚去治疗。”

伏特加看到他没有暴走，而是愿意妥协，暗中松了一大口气。

院长在外面等了有一会了，终于找打机会表示，小声道：“我这边还剩下小树田医生，他是东大研究生，您一会要不要让他试试——”

伏特加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青年，说：“换一个人可不一定运气这么好了。”

院长犹豫了一下：“但樱川是短期大学毕业的，到现在一个病例都没接过，业务能力……”

“只要让他接受治疗，管她短期长期。”伏特加摆摆手，“而且她不是没死吗？”

一分钟后，面对空荡荡的一楼诊室。

“樱川她人呢？”院长白着一张脸。

山河美子战战兢兢地回复：“樱川医生刚才出去……”

伏特加后退一步，离诸伏景光远了一点。

*

12：45

把诸伏景光忽悠去做体检，樱川鹤子立刻就跑出来找人。但沿之前的路找了一圈，一点没看到白毛男的踪迹。反倒自己累得够呛。

她一屁股坐上街头长凳，白大褂搭在手臂上，搜寻人群。

这个点的都市隶人都涌出来觅食了，路上各种发色的人都有，就是没有白毛。

以那家伙的外形身高，混在人群里是特别扎眼的。所以，看不到的话就是真的不在附近。

中午的太阳很毒，没多会她就感觉到了燥热。再加上上午没吃饭，她现在是又热又饿。

这该死的游戏！

可她又不想回去面对工作，只能枯坐着，万一守株待兔就等到人了呢。

“……鹤子？”一道迟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樱川鹤子转头，一个粉发青年出现在路口。他一身穿搭非常温柔，驼色长风衣，卡其内搭。白皙手臂从挽起的袖口伸出，夹着两本书。垂在身后的手里拎着纸袋，背上还背着一只书包，阳光沉稳的气质扑面而来。

看到她时，男人那张白净的脸上瞬间露出明亮神色。

“我来给导师送东西，本来顺路想来看看你，没想到碰到你了。”他三两步上前，虚虚环住樱川鹤子的肩膀，温声说：“你是出来吃饭的吧。”

樱川鹤子看着他贴着自己坐下，一副熟稔的样子，头上蹦出一个问号。

你谁啊？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找人，不想跟别人纠缠，于是敷衍地说：“我太累了，出来透气而已，该回去了。”

管他是谁，先溜再说。

她刚站起来，就听到青年关怀的声音：“是我不好，明知道你还不适应新工作，还一直打扰你。难怪我给你发了那么多信息你都没回，还以为鹤子酱是忘了我呢。”

樱川鹤子想起通讯录上的名字：“……冲矢昂？”

冲矢昂不满地轻拍她的手，亲昵地用手心蹭了蹭她的手腕：“才一个月没见面，鹤子酱就变得这么冷淡了。”

“小昂，抱歉。”

“没关系。”冲矢昂摇摇头，“不过鹤子，这一个多月你为什么都不回我消息，我很担心你。”

她以为是骚扰短信来着……

樱川鹤子抽不出自己的手，顺势坐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才掏出手机晃了晃。

“本来今天想回你消息的，结果变成这样了，可以原谅我吗？”

在他愣怔的时候，樱川鹤子把手抽了出来。

冲矢昂的手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点羞赧，眼底有小片的绯色。

“……原谅你了。”

这么纯净的反应让樱川鹤子疑惑，难道她猜错了，冲矢昂不是她‘男友’吗？

她站起来，但下一瞬手臂又被拽住了。

青年笑着，可笑容里却有种不容拒绝的感觉。他温柔笃定地说：“我记得诊所午休是到下午2点，你就那么急着离开，一刻都不想跟我呆在一起吗？”

樱川鹤子：“怎么会呢，我只是……”

“一起去吃饭吧。”冲矢昂说：“我请客。”

樱川鹤子的嘴比脑子诚实多了。

“好哇。”

……

冲矢昂把两份套餐端上桌，推到她面前：“我点了你最爱吃的鱼子酱寿司，还有草莓奶昔。”

樱川鹤子正在给新买的手机导入信息，当然是冲矢昂买的，是海报上的最新款诺基亚。

她抽空打量了他一眼，挂在椅背上的背包Logo是某个轻奢品牌，放在一边的书封面上的校徽是东京大学。

如果他不是男友的话，就是金主了吧。

樱川鹤子抬头朝他露出一个甜蜜的笑：“谢谢小昂。”

冲矢昂也笑了笑，目光却注意到了她撕破的白大褂。

“今天来了一个很难缠的顾客，”樱川鹤子解释道：“衣服就是匕首扎的。”

冲矢昂夹起一块寿司递到她嘴边，随口问道：“手机也是她损坏的吗？”

“是他。”樱川鹤子咀嚼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一个男人。”

冲矢昂喝了一口饮料，嘴唇染了点水光。脱下外套后，卡其色衬衫把他衬得更加温柔了。他用一种半是闲聊半是关心的语气问她：“感觉他的攻击性很强，应该去精神病医院更好吧？鹤子有看出是什么问题吗？”

一提起诸伏景光，樱川鹤子就觉得脖子痛。她克制住了抚摸脖子的冲动，说：“大概是某类畏光的精神疾病，不过他不接受治疗。”

冲矢昂天生一张笑唇一双笑眼，此时眉眼弯弯的，脸上满是信任：“连鹤子酱都觉得棘手，他的问题一定很大。”

樱川鹤子疑惑地看他。

“因为鹤子很优秀，大学刚毕业就能入职森田诊所。起点就已经这么高了，将来一定会步步高升的。说不定十年后业界标杆就是樱川女王呢。”

樱川鹤子低头羞涩地笑，却一点不过心。

职业是男人的通天梯，才会有起点有终点，她就算了吧。

手机开机后，一堆短信劈里啪啦蹦了出来。

[你在哪？]

这是第一条，然后接连弹出好几条。

[樱川医生，你快点回来吧]

[那个客人找不到你，突然发病了]

[他们要出来抓你！]

她的位置靠窗，转头就可以居高临下地看到森田诊所。后门冲出一个人，院长紧追着他，手比划着，但那黑衣人一点不听，走得飞快。

迎着冲矢昂疑惑的视线，樱川鹤子直接站了起来，“院长叫我回去工作了。”

“是刚才那个患者吗？”

“不是。”

白嫖的食物多吃一口就赚一口，樱川鹤子迅速把最后的寿司咽下去，擦擦嘴，拽上白大衣要走，被拉住了。

冲矢昂也跟着站起来：“我陪你一起去吧。”

樱川鹤子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按回座位，“都说了没危险，你还凑上来干嘛。”

冲矢昂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温热湿滑的，“我担心你，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是一起送死吧。

樱川鹤子不想跟他浪费时间，双手撑在他两侧椅背上，认真地说：“这是我的工作，你不是很相信我，请一直相信我吧，我可以处理好一切。”

“而且，我不想让无辜的人卷进危险里，即便只有1%的可能都不行，尤其是我在意的人。冲矢昂，我不想你有危险，你明白吗？”

水绿的眼底清楚地倒映出他的模样，坚定连同关怀一同传达过来。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也只在意他。

冲矢昂似乎因震惊而微微睁大了眼，樱川突然发现，他的眼睛也是绿色的。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眯眯眼的笑容，把一个纸袋塞进她手心：“里面有你喜欢的蛋糕，有空一定要记得吃。你的胃不好，千万不要忘记吃饭。如果碰到危险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我——”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樱川鹤子见他终于听话，刚要松手，余光瞥见玻璃门闪过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身量很高的青年，走路姿势极为随意洒脱。他手里握着冰淇凌，走一步舔一口，路过她所处的寿司店，往远处走了。

只是两秒，樱川鹤子却认出了他。

蓬松的白色短发，滑稽的黑墨镜，丑出奇的黑制服！

“你在看什么？”

意识到冲矢昂想要回头，樱川鹤子双手迅速捧住把他的脑袋，在他的额头迅速落下一吻。

“我要去上班了，拜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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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有男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