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即使被捅,加缪也无动于衷只是闷哼一声,对她可惜地说到:“电影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止,局外人只能借用无法终止这一切。”

漩涡真纪掸了掸苦无上的血,看着加缪坚定地说到:“我会结束所有的闹剧。”

现在加缪的半边身体几乎被血浸湿,整个人摇晃欲倒,就在漩涡真纪考虑要不要赶尽杀绝的时候,他一把抓住了漩涡真纪的手。

鲜血顺着他的手流到漩涡真纪的手上,像是流动的玫瑰花瓣。

在漩涡真纪惊诧的瞬间,加缪抬起她的手,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而下一秒,他嘭然消失,鲜血和身体爆炸成一场红色的玫瑰花雨,纷纷扬扬。

生的玫瑰花瓣落满死的石头坟墓,在加缪原本站着的地方悠悠飘落一封书信。

“一个古老的吻手礼,代表荒诞的敬意。以及虽然我不在乎纪德,但也没说要放过杀死他的您深爱的恋人。”

“也包括您,我笔下的断头王后。”

——

曾经的断头台在如今的岁月里已经化为乌有,剩下的只有协和广场空空地等待游客与白鸽。

几百年前矗立的是路易十五的雕像,几百年后挺立的是殖民时期埃及进献的方尖碑。

在漩涡真纪奔去协和广场的路上,历史幻影几乎与现实无异了。

巴黎仿佛到处都在搬家,古董店里堆满了王冠、法冠、镶金的木质王杖、百合花徽,都是些王族府邸里的遗物。人们穿得奇形怪状,白色的法衣配上法带然后骑着披着法袍的驴子上,叫人把酒店里的酒倒在大教堂的圣器里喝。(1)

漩涡真纪有些不解了,看样子革命很成功,那被视为反帝象征的玛丽王后又何至于要和真实历史一样走上断头台?

“因为剧本里出现的新文字写到,出逃的玛丽在大庭广众下说着所有人眼中的疯话,她刺伤路易十六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差点要爱上他,以及她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织田作之助翻开剧本给她解释到。

织田作之助以极其平淡的语气,对漩涡真纪说到:“让我代替真纪走上断头台好不好?”

“你疯了。”

“不,我没疯,”织田作之助把漩涡真纪掉落至额前的一缕头发挽到耳后,说到,“这是唯一的办法。”

“真纪可以把人封进纸里,并且维持着封印前的状态,但是你没办法封印自己的。”

漩涡真纪掐住织田作之助的手,有些颤抖地说:“万一我没来得及呢,万一没卡上濒死的那一秒呢?”

织田作之助不在意他的手被漩涡真纪掐出青色的於痕,只是用另外一只手包裹住她的颤抖,轻轻笑起来说到:“我相信真纪,即使那样,我也甘愿。”

革命之后的巴黎是愉快的,不过这是一种疯狂的愉快。从众而无法抗拒的快活气氛淹没了一切。

传说中的玛丽·安托瓦内特马上就要走上断头台。

即使在前一天她还是他们精神的象征,而今日她便成为了疯子罪人——当然她本来就是骄奢无度,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贵族,生而有罪。

不过,不管是过去的巴黎人还是现在的巴黎人都不知道的喜剧一幕是,织田作之助非常勉强地挤进了玛丽王后的戏服里。

由于他身材保持得相当好,而18世纪的法国女装又追求紧身胸衣勾勒女性身材,脖颈到上半部分都是袒露的。

以至于织田作之助现在看起来相当滑稽,又实在有些诱人,漩涡真纪在帮他整理衣裙的时候没忍住捏上了一把。

比想象中的要软,被她猝不及防抚摸过后,肌肉又生理本能地用力,硬了几分。

“真纪......”织田作之助无奈地低声叫着她的名字。

漩涡真纪只哄人地吻上他嘴角。

这一小插曲倒抚平一点断头台前的恐怖,检查无虞后,玛丽王后将要迎来她生命的最后时刻。

漩涡真纪下意识握住了织田作之助的手,织田作之助在这荒诞的喜剧现实中,低头用亲吻诉说着他对她的相信和情愿。

由路易十六改良后的断头机线条修长,这座从此岸通向彼岸的木头桥梁,连同上面磨得极为锋利的刑斧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似乎象征着一个新时代在升起,顶替太阳王室的落幕。

在玛丽王后走上断头台的时候,人群开始唱着《加马诺勒》,然后自发地围成一个圈,陌生人间手拉着手开始跳舞,此处并非刑场而是某种节日狂欢典礼。

面对死亡,玛丽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冷淡和无动于衷。

刽子手桑松在背后抓住她,迅速地把她推到木板上,脑袋放在刑斧的利刃之下,一拉绳子。

这一刻,萨冈眼睛因为使用异能过度而发红,她试图控制在场所有人的情绪,让他们都处于一秒内恍惚无意识的状态中。

然后漩涡真纪抱起普鲁斯特早已准备好的织田作之助二号腾空跃上断头台,刀光刚一挨上那微末一秒不到的时间,快速封印已经流血的织田作之助。

然后迅捷地把织田作之助二号塞到断头台刀片之下,她自己再飞速逃离断头台,藏入人群中。

二号的头咕噜咕噜滚到刽子手的脚下,刽子手拎起那颗流尽鲜血的头颅仔细看了好一会。

一阵令剩下三人心惊的沉默。

沉默过后桑松歪起嘴,斜笑着说到:“他不是玛丽。”

“别想逃跑了,我们的断头王后。”刽子手朝死刑现场戏谑地大声喊到。

人群也开始跟着他喊到:“别想逃跑了,我们的断头王后。”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百种千种声线不同音色不同的话语最后汇聚成一个声音——

别想逃跑了,我们的断头王后。

第三幕的摄影师是普鲁斯特,他紧张地看向漩涡真纪隐藏的位置。

戴着兜帽的在逃王后手持短匕首从人群中一步步走出来。

数天前还是奥地利女大公的娇贵面容已经在这段时间的奔波中失了颜色,皮肤不再细腻,双手不再柔软,但她的眼睛中开始闪烁以前绝没有的光芒。

或者说,这是漩涡真纪无论变成什么身份什么角色都无法掩藏的,只属于她的光芒。

玛丽开口说到:“玛丽·安托瓦内特只能被自己审判。”

“任何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爱我恨我,任何人都有权利爱我恨我。”

漩涡真纪开口说到:“这才是真正的局外人,对吗?”

在她说完的一瞬间,几百年前的所有幻影都静止成博物馆里展出的雕塑,或悲或喜的表情都夸张地凝固在过去。

唯有他们三人是流动的,鲜活的。

现代的游客完全无察觉地从先民的身体里走出,而加缪也从断头台的木制机械中缓缓现出身影。

漩涡真纪毫不犹豫地用手中属于玛丽的匕首直飞刺向加缪。

这时候的她像一把沾染鲜血的陈年武器,快得无法察觉,快得让人觉得惊悚。

在萨冈和普鲁斯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漩涡真纪已经出现在加缪的身后,狠厉地扭上他的脖子。

紧接着又是果断的一踢一拽,把加缪直接按上了断头台。

玛丽王后此刻变成了刽子手,漩涡真纪一松绳,利刃嗖地一下落下,加缪的头轻巧地被分割。

刽子手抓住流尽鲜血的头颅,高举到广场上空,每一个人都可以看见合上眼睛的加缪,像是做着美梦的加缪,作为局外人的加缪。

这时候历史又开始流动,幽灵们屏住了他们并不存在的呼吸,潜藏的恐慌和喜悦同时裹住了他们的心脏,但是幽灵们此刻无法表达也不能表达出这些情感。

紧接着一声他们自己都未曾意识到就从憋塞的喉咙中发出的,像野兽,像雷鸣,像书页被撕裂的呐喊。

作者之死——“自由万岁!”

在那一声来自人民的呐喊后,荒诞的喜剧电影骤然破碎,幻影不再只是凝固而是真正的消散。

他们身上的戏服同样破碎成像是经过了几百年后粉碎的灰尘,洋洋洒洒融入了空气中。

他们又回到了现实的巴黎,恢复了原本的装扮。

加缪从协和广场上的游客群中向他们走过来,嘴里叼着他不变的香烟。

萨冈和普鲁斯特困惑不解,刚才他不是被漩涡小姐杀死了吗?

漩涡真纪没有什么惊讶的,只是看了他一眼,说到:“我不喜欢闻烟味。”

“没问题,”加缪从善如流地把烟塞回烟盒,问到,“漩涡小姐是怎么知道局外人的真正解法?”

“局外人的能力并不是借用,而是设局,也就是设定编织一个荒诞的‘现实’。”

漩涡真纪简单地说了一句后,拿出那张封印了织田作之助的纸,迅速解封又迅速给他再加个反转术式以防万一,即使随着局外人的解开,他们曾受的伤也荡然无存。

“至于我为什么预感到要杀死‘局外人’,杀死作者才能解开——”

漩涡真纪的话被恢复过来的织田作之助接上:“我提前把一点猜想告诉了真纪。”

“加缪先生是一位好作家,我曾读过您的小说,也曾读过对您小说的文学批评包括由此衍生出来的文学理论,自然不会忘记最为知名的‘作者之死’。”

加缪很多情人的,然后加缪其实还是蛮喜欢纪德的

(1)来自雨果的九三年

我还是支持人民革命的,以及我不觉得玛丽王后无罪,不过法国大革命还是资产阶级性质的,问题是出现了暴政和虐杀

《加马诺勒》,一七九三年间极为流行的一首革命歌曲,起源和作者都不详,群众很爱唱这首歌,特别是断头台执行死刑时,总用这首歌来伴奏。

剧本的结尾也是参考局外人的结尾,罗兰巴尔特的零度写作作者之死理论分析的就是局外人

这一集叫学好文学理论走遍文野都不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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