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师伯。”楼影对着眼前身着蓝色锦袍面容不苟言笑的人恭敬地行礼。

蔺明轩看了眼楼影的异色双瞳，又移开视线，问道：“你师尊呢？”

师兄一向不喜他，今日也不知道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谢言站在主角身后，竟萌生了想要躲起来的念头。

“吱呀——”

门被推开，戚行走了出来。

“师兄。”他冷冷地冲蔺明轩打了招呼，没有进一步招待的意思。

蔺明轩盯着戚行把玩着剑穗的动作，神色不自觉地缓和了几分。

谢言一见师兄就紧张，紧张时就忍不住做这个动作，没想到戚行连他这个习惯都记得。

“谢言，你要留心……”蔺明轩话说了一半，又住了嘴。

“罢了。”他深深地看了戚行一眼，留下先前那句教人一知半解的话就此离去。

留心什么？

谢言与戚行脸上皆浮现出疑惑，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楼影站在中间望着他们二人，不自觉地挪动脚步，离谢言所在的方位近了些。

戚行挑眉，淡淡地朝主角瞥了一眼。

谢言吓了一跳，连忙对主角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

主角啊，你这可是在害他。

这个人除了看不见他，已经完全知道他的存在了。

＊

“张嘴。”戚行有恃无恐地命令谢言。

面对戚行，他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渴望与顺从。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听从戚行的命令，嘴唇微张。

丝丝缕缕的甜味在舌尖蔓延，一颗糖被塞进谢言口中。

“不许挣开。”戚行牵起他的手，满眼期待地问道：“甜吗？”

紧贴的手心传来对方的温度，谢言听话地回答：“甜。”

这种熟悉的感觉是……

傀儡蛊。

谢言的视线从戚行身上移开，落在前方那块破旧的石碑上。

他双目殷红，死死地盯着石碑上的三个大字——青芜门。

“咳……”仅仅是多看了两眼，胸口就传来了揪心的疼痛，伴随着他剧烈的咳嗽，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未完全融化的糖块躺在血泊中，裹满了红得刺目的血。

“谢言！”戚行着急地擦去谢言唇角的血丝，眼神写满了担忧。

他试图安抚谢言：“别怕，母蛊我手上呢，这次，那些……都不会发生了。”

“呵。”

谢言冷眼嗤笑，灵力化剑，反手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心口。

汩汩鲜血浸透素白衣衫，他的身子晃动，摇摇欲坠。

他说：“自作多情。”

一字一句砸在戚行心上，他跪在地上，惊慌失措地抱住谢言。

“我错了，谢言，我错了……是我自作多情，你别死好不好……”

谢言闭着眼，体温随着生命的流逝逐渐下降，直到，在戚行怀中彻底凉透，像一捧怎么也握不住的雪。

戚行愤怒地吼道：“我要谢言活过来，为什么，为什么不行！”

他的眼泪砸在谢言苍白的脸上，无助地呢喃：“为什么不行啊……”

梦境，失控了。

*

“大师兄他不喜欢我。”谢言冷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眉宇间却还是流露出一丝沮丧。

他身受重伤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等死，意外被云游的师尊所救，带回了青芜门。

来青芜门有些日子了，师兄师姐们都对他很好，除了大师兄。

“谁说的，大师兄可喜欢你了，昨日还悄悄为你——”三师姐话说了一半，看见来人，朝谢言使了个眼色就溜了。

谢言犹豫片刻后开口道：“大师兄，我…”有在好好修炼，没有偷懒。

路过的蔺明轩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肩而过。

今日大师兄就要下山历练了，就算如此，他也不愿与自己多说一句话……

谢言敛眉，握紧长剑，接着修炼。

两年时光转瞬即逝，蔺明轩仍没回青芜门。谢言的实力倒是进步飞速，其余师兄师姐们已不是他的对手。

师尊说他的天赋上乘，已教不了他什么，留在青芜门这等小门小派是为屈才。他听出了言下之意，却不愿离开。

谢言照例来到演武场与师兄师姐们切磋。

“十一，等会儿可别手下留情啊。”

他微微点头，利落拔剑而出。

头……好晕。

谢言的眉头紧蹙，眼前的景象蒙上一层虚影，看不真切。

脑海中只剩下一道指令，挥剑。

挥剑。

数不清的哀嚎与呼唤在他耳边响起，他的动作仍未停止。

一只手颤抖着抚上他的眼角，“十一，别哭啊……”

数道血痕顺着剑身蜿蜒至剑尖，血珠不停地下坠，染红了地面。

整个演武场都安静下来，谢言僵硬地转身，走向师尊的房间。

师尊嗜酒，常常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他破门而入，师尊懒散地躺在床上，只掀了掀眼皮，没有其他反应。

房中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道身影，那人狞笑着命令谢言道：

“去，去杀了你师尊。”

新的指令出现，谢言红着眼，提剑上前。

“……你的好徒弟中了傀儡蛊，我一句话就能让他自尽身亡，你最好……你！”

拼死一搏，黑衣人的尸体应声倒地。

师尊的胸口却插着一把剑，由谢言亲手刺进去的剑。

“师尊……！”泪水倾泻而出，无边的悔恨与自厌的情绪朝谢言压来，他跪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旧日仇家找上门来，是我、对不起你们……不要，不要自责……”

师尊轻轻叹了口气，永远地闭上了眼。

*

谢言跪在亲手刻的一座座碑前，眼前是挥之不去的众人死前的惨状。

“谢言……”戚行神情紧张患得患失，他小心地将手搭在谢言肩上，“我终于明白了，我看过你的所有记忆，可我不是你。”

“我没有亲身经历过，我不该天真地想着……”

谢言无情地拂落他的手，“我不想再见到你。”

戚行跟着跪在他身旁，拉住他的衣袖，“我——”

“这场梦，该结束了。”谢言语气冰冷。

戚行眼前闪过谢言自尽时决绝的模样，他面容苦涩，低声道：“好。”

“言言不想见我，那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