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夏回来的时候柏清秋在工作，一如即往的。韩姨知道她在工作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搅，自然不会带着柏夏进房。会开了几个，文件也签了一叠，直到桌上的咖啡壶空了，柏清秋开门去倒，这才看到在隔壁玩具房搭积木的柏夏。
小小身影背对着她，还没积木城堡高，搭出来的城堡却是有模有样的。瞭望塔，城墙，尖顶，一个不落。那么小的孩子，却即便没有大人在身边，也不哭不闹地专注在自己的事情里头。柏清秋没有时间带她，韩姨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没办法24小时守在她身边。多数时间，柏夏都是和她的玩具，绘本，积木度过的。
放学后韩姨偶尔会带她去儿童乐园玩结交些同龄朋友，柏夏总是兴趣不大，自己在角落玩。之所以勉强同意柏夏去参加那个节目也有想让柏夏结识新朋友，多见见人的意思在。
没想到这就撞上了这么多年都没再见过的顾亦宁。
而且看样子两个人还挺合得来。
这不是什么坏事，起码对于柏夏来说。
柏清秋没出声打断她，默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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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姨在厨房忙碌，锅里炖着东西，沸腾的汤水咕嘟咕嘟冒着泡，灵芝的清苦弥漫在空气中。一切都是那么的温馨而日常。有韩姨在，家里总能有些烟火气，自从妈妈离世寄居在亲戚家之后柏清秋就再也没感受过这种气氛。
直到遇见了韩姨，聘了她当住家保姆之后，住的这些房子才算得上“家”这个字。
柏清秋心头一动，于是开门的动作放得很轻，不愿打破了这个幻境一样的画面。
轨道滑动声响起，听见来人的声响，韩姨放下手里的面团回头，发觉是她，软声喊道。
“柏小姐。”她脸上皱褶弯起，笑得慈祥，手上，围裙上沾满了白面。
“嗯。”柏清秋走到她身旁放下空壶，“你和柏夏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开口问道，手自然而然地就搭在了大理石台面上。
“下午四点多吧，没回来很久。”韩姨边说边转身继续揉面，熟练利落地将面团分成一个个小剂子。
“没闹吧？”尽管柏夏不是这样的性子，但这是柏夏出生以来第一次离开韩姨和家里这么久。她也会出差，柏夏在家里照常上学，由韩姨带着。只是见不到她的话柏夏已经习惯了，但离开韩姨是从来没有过的，如果有些什么反应，也是正常。
“没有，小小姐很乖。”韩姨摇摇头。
听到这个答案柏清秋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有多伤感，柏夏这样小的年纪已经学会懂事独立实在不能说得上是好事。不过假如柏夏像同龄小孩那样黏人耍小脾气的话，无论是她和韩姨都没法满足。
或许因为这样上天才让柏夏遇见顾姨宁，多个亲人陪伴总比没有的好。
“要是忙不过来你和我说，我让那边正式请居家保洁回来。”柏清秋不习惯家里有陌生人，家里的卫生由韩姨和聘请兼职保洁挑她不在家的时候维系，她在家时间不长，不会因为她影响家里日常卫生清洁，从刚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下来的。
柏夏现在都四岁了，她也才反应过来韩姨的负担不同往日，即便柏夏再好带也是同样。
韩姨不说，她就全然不知，不去考虑。
实在是个失败的家长和雇主。
也就韩姨能受得住她这种糟糕性子。
想到这里，柏清秋抬起手想着拍拍她的肩头，但落在半空到底没有放下将手收了回去。
“不碍事，现在地方没之前大，弄得过来。”韩姨背对着她，并没有发觉异样，如常回道。
“这些年辛苦你了。”柏清秋叹了口气。
不是场面话，韩姨跟了她这些年下来与其说是工人，倒不如说已经变成了她某种意义上的母亲。在她束手无策的时候，是韩姨陪着她，连柏夏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她能回报给韩姨的，也只有每月发放过去的工资，可是韩姨平时也不怎么吃喝玩乐，哪怕是休息日也会带着柏夏出门玩。
“这有什么的。”韩姨摆手，但脸上显然是欣慰而开心的。
“我去工作了。”柏清秋轻声说，“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最近不是很忙。”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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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咖啡到手，柏清秋却也不急着回去工作。看一眼孩子碍不了多少事，柏夏恰好在翻东西，见到她走进来，兴奋地蹦着飞扑到她腿上。力度之大，让柏清秋手里的咖啡壶险些荡了出来。
“妈妈！”柏夏人小，看不到她手里的东西，还踮高了脚要往上够。
“嗯。”柏清秋先应了她一声，将手里的咖啡壶放到她玩具柜上，弯腰如她所愿抱起她。小小人温热泛着甜香的身子依赖地靠在她身上，搂住她脖子圈紧了她，抱在怀里沉甸甸的。
柏夏眨眨眼，伸手捏起她散落的一束长发把玩，绕在指头上，绕了好几圈，再松开，再绕。很小的时候就有这个习惯，明明她之前没见过顾亦宁，却还在喝奶瓶的年纪就已经有了这个习惯，不得不感慨一句血缘的神奇。
柏夏很有分寸，不会扯着她的头发，柏清秋稍低下头，垂下发丝让她玩。
头发缠绕在她幼小指头上，又松开掉落，柏夏仰头拿脸去接住，小鼻子皱起来嗅。
“闻到什么了？”柏清秋摸摸她的额头，顺去她额前凌乱的细软胎发。
“妈妈的味道。”柏夏说，凑上来将脸贴在她身上，蹭了又蹭。
柏清秋拍拍她的后背，就这样抱了会她，直到小孩儿有点静不住地晃晃脚丫，这才开口。
“你和，那个妈妈怎么样？”柏清秋斟酌着用词问她，她都在忙，没关注过那个直播间。之前去看她的时候，貌似两个人玩得还挺来，顾亦宁也绝不会亏待了柏夏，但她还是想要听柏夏自己的想法。
“很好啊！”柏夏在她怀里歪了歪头，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把她放下来。
柏清秋如她的愿松开手，小孩从她身上滑下来，又钻进她刚刚打开了的行李箱里头翻找。行李箱里面原本整齐摆放着的衣物用品被她一应拨开，柏清秋耐心地等了会，很快，小孩就提出两袋花花绿绿的手工糖再度扑进她怀里。
“小的是夏夏的，大的是妈妈的。”说罢，柏夏把更大的那袋递得高高的，是棉花糖。小的那袋里头装的是满满的圆柱形硬糖，图案各色，有水果，有小动物。
“谢谢，是小夏买的，还是阿姨买的？”柏清秋接过糖，虽然是问，但其实心里头已经有了猜测。柏夏虽然嗜甜，但她有给柏夏立规矩，每隔一个月就带她去买一次糖吃，现在还没到买糖日，不太可能是柏夏自己要求去买的。
“阿姨带我去的。”果然，柏夏答，“我很乖，只买了一点点。”怕她生气，柏夏捏起指头做了个手势强调。
确实不多，她那袋也就比她手掌大不了多少，但也比她平时能买的量多了。不过看在是顾亦宁给她买的份上，只有一次，柏清秋也就不追究了。
“那过几天就不能买糖了，我会和韩奶奶说，休息日那天就不去买糖了。”
话音落下柏夏扁了嘴，却也还是点头。
“以后还想和那位妈妈一起拍节目吗？”柏清秋蹲下身子，牵上她的手问，“但是你也不能拍很久了，学校马上开学，你要考虑清楚。”言语之外是不太赞同柏夏继续拍摄，四岁的孩子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思维能力和喜好，柏夏能听懂，甚至能主动看她眼色，因而柏清秋不完全把她当小孩看。不是因为不想柏夏和顾亦宁接触，而是顾亦宁做为公众人物曝光度大，柏夏和她扯上边，自然逃不了那些网民的指点。何况柏夏始终是顾亦宁的孩子，难免会有人多想，再节外生枝，麻烦是显而易见的。
要想看孩子顾亦宁大可以到这里来，她不会阻止，在杜绝被偷拍的前提下。
顶着她的注视，柏夏再次点头，又很快摇头，稚嫩脸庞上写满了小大人似的纠结。
“你在考虑什么？”柏清秋直接问她。
“妈妈不想，夏夏也不想。”柏夏说，肉乎乎的小手缠在一起，“但是阿姨会舍不得。”
“你可以让阿姨到家里陪你玩。”柏清秋落下结论，“就这样，好不好？”用的是问句，但相信柏夏能听懂她的语气。
柏夏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柏清秋满意地摸摸她的发顶，站起身来拿起咖啡壶。
“妈妈去工作了，有事可以喊妈妈或者去厨房找韩奶奶，知不知道？”临走前，她扭头嘱咐。
“知道。”柏夏抱着她的那袋糖果，站在门前乖巧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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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夏退出节目这件事顾亦宁是第二天起床被通知的，节目组那边显然对这种情况早早做好了预案，说是会安排新的小孩给她。也会是个和柏夏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至于退出的原因，好用且老土。
身体原因。
哪来的身体原因，昨天说拜拜的时候柏夏健康得很，什么病也不可能就半天发展到无法正常生活的程度。
这个结果顾亦宁并不意外，拍摄那天柏清秋没说，不代表她就同意柏夏和她录节目。柏夏喜欢和她玩，也不代表柏夏能够和她继续玩下去。
柏清秋惯了的专断独行，只要她决定好的事情，没有人能有其他意见。
不过过几天就是柏星的周年红毯，到时候顾亦宁势必要和她再聊聊关于孩子这件事。
双方现在都还在气头上，冷静几天也好，对大家也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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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清秋回到书房放下咖啡壶，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思绪却怎么也放不在工作上。
固然柏夏还小，她只要开口让柏夏离开顾亦宁，柏夏会毫不犹豫地在她和顾亦宁之间做出选择，但她始终要知道怎么样去处理柏夏和顾亦宁的关系。
柏夏对顾亦宁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这种感情是无法轻易割舍的。
柏清秋拿起手机，犹豫着是不是要打个电话过去和顾亦宁谈谈，在拍摄间聊的那么两句，与其说是在聊柏夏，倒不如说是她和顾亦宁在发泄各自的情绪。
只是相隔不过两天，两个人聊的真的会有本质上的区别吗？
想到这里，柏清秋还是放下了手机，决定还是等到柏星的周年红毯再说，面对面比对着手机或是打字都要来的方便，既然顾亦宁接下了这个通告，证明这个见面也是她想要的。
在此之前，她需要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也需要时间来观察柏夏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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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柏夏在玩具房里继续搭建她的积木，小手灵巧地拼接着积木，脸上带着专注的神情。她知道妈妈在隔壁工作，所以尽量不发出声音，生怕打扰到妈妈。
夏夏是个乖孩子，妈妈喜欢乖孩子。
厨房里的韩姨见锅里的汤已经炖得差不多了，于是便擦了擦手上的面粉，走到玩具房门口，轻声问道。
“小小姐，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柏夏从积木里抬起头来，用力点点头，站起身迎向韩姨。
韩姨牵起她的小手，弯腰将她抱起，带她去餐厅，一大一小走在过道上，路过柏清秋特意留好的门前。
柏夏被韩姨抱在怀里，压低了声音和韩姨说话，无非是问今晚吃什么之类的日常琐碎的对话，韩姨一一应了，还不忘嘱咐柏夏再小点声说话，说妈妈没有把门关上，万一在开会，影响到妈妈就不好了。
听到动静，柏清秋抬头瞥了一眼，嘴角无意识地微微上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