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李审现在有点害怕,这害怕大多来自心虚,另一部分来自无措。
冒着生命危险去参军,去报效家国,都会遇见什么?
未参军前李审曾经想过,若是上阵杀敌他会是是什么样子的。一定帅极!他总是以此为前提,智谋大可不提,英勇却须着墨, “手握钢刀九十九,斩尽狄虏才罢手” ——完全不足以形容他的勇武。
打仗是什么样的呢?血溅三尺,嘶声震天,刀光剑影,战鼓阵阵…… 那都是在李审的想象里。
现实中他现在正在面对的是不合身的军装,沉重难握的器械,漫长疲惫的跋涉和周遭人看他时讶异又嫌弃的眼神。
李审长的小,身形在同龄人中也算瘦弱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五岁,“凡男子未及十八不得参军” 这是景帝时留下来的惯例,李审虽然大字不识却知道这条规矩。
他在军队中很显眼,他只好躲起来,一直呆在宋景行身边。
李审最开始当然是想混入军队里的,但他做不了骑兵只能当步兵,可步兵的行军速度他又追不上,后来李审想当辎重兵,也因为年纪小不够格被人骂 “荒唐,添乱” 。
李审处处碰壁时宋景行就站在他身边看着 …… 靠着老师的关系当兵好不好?或许还能某个官做好一展才能。李审带着这样的想法去看宋景行,他老师似乎并不意外听见他的祈求,宋景行伸手替李审提起掉下去的裤子。
“你想我帮你什么呢?” “求老师帮学生谋个军官儿做做。” 李审不愧是宋景行教出来的,现在装样子很有一套 —— 虽然师生情谊只有那么破破烂烂的一个月,但李审拱手行礼时姿势标准的挑不出错。
“那你想我怎么帮你呢?” 军裤和李审的腰很不配套,提了半天还是掉宋景行找了根抽绳打算给李审系上。
“就。” ……李审说不出了,买官卖官的事对他空空的脑子而言过于复杂,私相授受裙带关系也使他茫然。他只是觉得宋景行能做到,具体的操作不应该老师自己想吗?
显然不是。
“总之,总之,求老师帮我。”
“你说不清要我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李审,老师能帮你的就只有让你在我身边做个近卫。”
李审当时就不开心了,他尖酸刻薄,养不熟的本质在那时体现的淋漓尽致。李审一瞬间忘记了宋景行从前的好处,化作了怨妇审。
他在心里怨怼,宋景行不愿意帮忙就算了,还推三阻四的!臭书生!酸书生!烂书生!发烂发臭的书生!
可是现在,纵使李审在心里骂了一万遍,他也还是只能憋屈的跟在宋景行身边。他觉得更憋屈了。
……
宋景行曾问过盛泊兴,对于李审他打算怎么办,盛泊兴说 “绑起来,扔官道上。” ——李审没想过他现在能留在军中已是他老师“运作”的结果。
……
李审的义愤填膺是在行军时被消磨殆尽的。州与州之间的官道长的让人觉得不要脸,少年尚未长开的骨架根本走不了多远的路。
颓废的坐在粮草车上时李审抛热血,撒头颅的想法终于被一声声胡闹冲了个干净。
哦,他们叫我做胡闹。
年轻的孩子总想往前走,但往前走的路从来都不平坦。
等有一天他们把路踏平了,年轻的孩子也将不再年轻
……
许将带队时行军速度就很正常——一天后他们才到达大别山。
大别山境内已然很冷,雪还没停,翁山城整个都是白茫茫一片,此后一段时间也都将如此。
萧安纯在翁山郡外给军队接风,薄甲不抵寒,他们要在这里换上冬装。宋景行把李审留下,先一步进城接收军资。
盛泊兴看着他呼气时吐出的白雾散在面前白茫茫的山景里,这儿的一山一城已是另一种景色。
“汤泉行宫的雪大吗?”萧安纯策马与盛泊兴并肩, “大,没个三天下不完,就是下完了,大雪积山也很难行军。”
“人力清扫要多久?” “难说。” “你别给我整这套,雪停之后,本将即刻就要行军。”萧安纯想说不行,说做不到,但他还没开口,盛泊兴就策马跑远了。
意思是不可以做不到。
军队不进城,绕过翁山直接在大别山驻扎,盛泊兴不待休息就动身去汤泉行宫说要看看。
汤泉行宫是烊帝时期富贵奢靡的杰作,宫身遍贴金箔,照明具是用的夜明珠,檐顶纹龙,廊下飞鹤,宫中饰物具是金银宝石打造,据传汤泉宫初建成时因金银折光,昼时如百日,夜间若明珠,十里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可惜,始新帝时国女出嫁轮台,国库亏空拿不出公主的嫁妆,始新帝筹款无法,最终无奈妥协下令暗中拆下汤泉行宫内的贵重饰物才让公主得以出嫁。
时过境迁,如今的汤泉宫早已不似旧时,摄政王叛国前来此洗劫,终于将汤泉宫折磨的失了样子。
奢靡过后剩下的具是荒凉。萧安纯陪着跋涉到汤泉行宫,还在下雪,雪深过小腿。“真不行,你要是想从这儿过,最少要等七日。我觉得实在不行你可以出离州绕道胡戮。”
“我从正面绕道胡戮,就直接夹在喀尔察和他儿子中间,死的可快了你信不信。”
“那……”
“现在不是说我想从那儿过去,是说我能从那儿过去。” 盛泊兴站在行宫正门高高的门槛上,他跺掉了靴子上的雪,这么一会儿他的鞋已经湿了,脚冰凉凉的。
“喀尔察以为大别山是死路,所以出大别山后我们才能直面熊部捷林,捷林勇猛但激进无脑,就凭现在的军队能有一战之力的只有这样的无脑蠢人。”
“从门槛上下来。”萧安纯边说边踹了盛泊兴一脚,“就算捷林激进你能保证真的打的过他吗?”
“战百人看人,战千人看将,战万人看天时地利人和。不过千人骑,捷林不足一惧。”盛泊兴说的很自信,就是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自信。所以,萧安纯看了眼盛泊兴,“你怎么这么大脸?”
盛泊兴又踩上了门槛,“ 动摇军心杖责二十,萧爻你刚刚说的什么?”
……“我说,听起来真不错。” 萧安纯往后退了一步和盛泊兴一起踩在门槛上。
人总是这样,稍微站的高了些就会觉得自己看的远了,萧安纯踮着脚远眺,“但是这雪很难办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清雪扫障是你的事,三日,你就是拿人去填也得给我开出一条路来。”
盛泊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时候很不近人情,萧安纯几次想骂他都生生忍住了,他在心里说盛泊兴这样早晚要遭报应。
瞎扯瞎扯瞎扯瞎扯瞎扯瞎扯瞎扯瞎扯瞎扯瞎扯 我怎么办啊!我不会这段儿,这也太烂了,我自己都不敢看第二遍。
烂猪,发烂发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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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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