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过来!”老者严肃的声音传来。熹雨微应声过去,默默闭上了眼,半晌,他所预料到的惩罚并没有降临,他不可置信的睁开眼,就见白头翁一脸愁容的看他,嘴里念念有词:“也对,神仙的儿子也会是神仙…”而之后再也没有百姓上山来,这件事以山雀的死做结尾,一切仿佛都平息下来了,但是熹雨微因此下山,每年都会回庄中小住。

几百年的事情,熹雨微记到了现在,他靠在墓碑旁,等待着又一日的黎明,一轮红日又从东边升起,熹雨微睁开眼眸,看见了远处黑色的身影,他下意识爬起来,那人却已近在咫尺,宋知意伸出手把他拉起来,熹雨微踉踉跄跄的站稳脚跟,一阵天昏地转,差点又摔了,宋知意扶稳他,熹雨微这才看清这个意想不到的人,他揉了揉眼道:“你这是来做什么?”宋知意道:“来寻你。”

铃铛声戛然而止,宋知意又说:“我去找山神,他说你可能会在长青岭哭坟。”熹雨微心说谁问他他都会这么说,但也确实,熹雨微早些年来有事没事就爱来山中,白头翁每次都说他在哭坟,几百年前天界甚至还传出他有个英年早逝的意难平。

这些神官也是真的闲,百年前的一天,也是熹雨微飞升没多久时,那时他还没有见过九州帝,但对他的权职虎视眈眈的不少。

一日,九州帝与夫人在家中赏花,一群神官敲响了他家的门,一个个的下脚也没有轻重,差点把木头门槛踩碎,九州帝与帝后大惊失色,都快把手举起投降时,一个神官匆匆赶来,至于有多匆忙 那碎裂的门槛就是证据,那位神官道:“殿下!那熹雨微在凡间多次进入常青岭,必有古怪啊!”九州帝长吸一口气道:“不必…”未等他说完,神官又道:“请您明察啊!”其他神官纷纷附议。”

九州帝:“……”

九州后:“……”

半晌,九州帝才道:“吾儿只是年少顽皮,莫要再难为他了。”

终神官皆是一惊,随后又是一阵寂静。合着这是你儿子啊!你他妈不早说!于是,那位神官哭丧着脸把门槛修了,说实话,九州帝也是才知道这件事情的,他尚未与对方相认,只希望他早日来天界报道,只是熹雨微当时只沉浸在失去友人的悲伤中,此事就被暂时被搁置了。

宋知意拉他回山庄后,两人坐在院中,修炼归来的弟子们远远的躲在一边,直到师父把菜端上桌,坐在一边,弟子们也才入座,不过还是离二人三尺之外。宋知意不说话也不吃饭,百无聊赖的靠在一旁,熹雨微夹了些菜给他,他才懒懒的动筷,几十个弟子今天吃饭吃的格外快,扒拉完米饭,撂了筷子就跑,师父也背着手说是去散步了。熹雨微依旧撑着脑袋,宋知意换了一个比较狂妄的姿势,熹雨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伸出手,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躺在他手中,不像是凡品,熹雨微松手,那颗珠子飘在空中,一丝金线从珠子中抽出,金线在空中环成一个圈,一个人影浮现出来。

是秀泽!而且是活的!

“这是秀泽死前的记忆,秀静美给我的。”熹雨微道。

“记忆?”宋知意问,熹雨微回答道:“没错,记忆是人身上至关重要的东西。”

“那它会消失吗?”

“人为,或者他自己不想要了,可以拜神,让神来抹去这段记忆。”熹雨微道。宋知意仔细的看他,搞得熹雨微莫名其妙的。

“你是要去感受这段记忆吗?”宋知意从地上扣下颗石子,精准地打飞了树丫上的乌鸦。

“当然,想一起吗?”熹雨微说完见宋知意点头后,像是施法一般催动起了金丝,事实上这东西是熹雨微自己花了不少精力做的,神明擅长的能力往往都不同,在天界里:梅影衡掌四季,沈一烟管风水,桡汀管繁花锦树,九州帝管这些神的所做所为,九州后管邪祟云云。

天地间本没有神,后来的人们发现了世界充满了错乱,于是就出现了神,神明本是用来调合世界的,亦是为人而生,神不可伤人,人却可以残害神明,夺取神明的力量,古往今来不少神官都为此而陨落,面对无知的人,神明终于不在隐忍,于是天灾降临,这就是神罚,终于,人们开始敬畏神明,为神明修神殿,铸神像,但一切都是踩在那些神的尸骨上建立的,对于信徒的香火与愿望,不少老神官是不会理睬的,有这点时间点高香,不如好好认清自己地位,若是什么事情求了神就可以办到,那天下岂不大乱一团?人们哪还管生计,只管拜神了!

似乎是响应了,两道金丝突然飞出,勾住熹雨微与宋知意,熹雨微回过神,已然到了林中,他下意识去找宋知意,见对方安然无恙才莫名放下心,这种感觉很奇怪,明知道对方毛都没事,却忍不住的想关心对方,这种感觉太奇怪,熹雨微不知道是什么,偏偏宋知意也在看他,感觉他的视线像长在熹雨微身上一样,明明好像也没什么交情……

灌木丛中传来叶子的沙沙声,一个提着饭盒的青年走过,剑眉浓浓,俩眼犀利,顶着张熟悉的脸,正是秀静美的弟弟秀泽,而秀泽自然看不见二人,也听不见二人私语。

青年走到一处充满布衣帐篷的地方,这地方臭气熏天,秀泽也是嫌恶的捂了嘴,几个老人围坐在帐篷前,秀泽把饭盒一丢,里面各种各样的杂粮馒头,难民们一哄而上,很快就瓜分完了馒头,于是,大家转向了秀泽,秀泽为难地摇摇头,此时,人群中出来了一个老者,他撑着拐杖,浑身也是破败不堪,像某个丐帮帮主,他一声不吭的下跪道:“求您在给些食物吧!”熹雨微被这群人的厚脸皮恶心到,宋知意只是递了帕子给他道:“无知者,得寸进尺。”

秀泽眼中闪过震惊,想到先前师父说的话,摆手拒绝了,刚要走就发现自己被什么拖住了,低头一看,一句佝偻的只剩下骨架的孩子紧紧抱着自己,孩子抬起头,一双眼睛大大的,应该是个小姑娘,只是瘦削的看不出样子,秀泽心中一紧,沉声道:“好!”几个老人抬起了头,眼中不知是感谢还是贪婪无厌。

夕阳很快落下,秀泽提着篮子要出去时,被人叫住。

“白鹭,这么晚了,要去哪?”少年轻柔的声音伴随着铃铛传来,而秀泽知道,白鹤这是生气的预兆,但他还是道:“有的人还在挨饿,我不想就此放弃那么年轻的生命。”

白鹤道:“你要知道,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秀泽:“可是……”

白鹤走近,是轻柔中带着些威胁:“快回去吧,你哥哥可要等急了。”秀泽不得不回去了,等到白鹤满意地走后,他才从中探出头。

“他还是没听你的话?”宋知意问。

“我知道他会这样执拗,也知道他不听话跑了,但我都提醒了,他怎么样我就不管了。”熹雨微回答,然后指着远处透出一条缝隙的房屋道:“师父在看,既然他不阻止,我也不拦着他。”熹雨微看着远去的身影,忽然说:“这也是师父对他考验的一环,显然,他失败了。”

二人跟了上去,秀泽找了很久,居然奇迹般地找到了那个难民营,只是这时的难民营少了很多人,一切似乎变了样,却也不知是哪里改变了,秀泽走进,一个老妪扑在他脚边,手中拿了什么东西,愤怒的吼道:

“你不是说你会回来的吗?”秀泽一愣,几个人像找到了发泄点,全都凑到了一起怒骂道:

“不是说会救我们吗?”

“你这个骗子,都过去多久了!”

“你还我家阿玉!”

秀泽这才看清,老妪手中的是那日抱着他双腿的孩子。

“这群人莫不是忘了什么?”宋知意抱臂冷嘲道。

“不。”熹雨微否决他,道:“这是长青岭时空紊乱的原因,秀泽只是来到了三天后的难民营,他如果在往前走走,还有可能遇到第四天第五天的难民营,这就是长青岭夜间有命进没命出的原因。”熹雨微看着慌张包头的秀泽说:“长青岭就是这样一个不符合寻常的地方,一切在这都会合理起来,包括突然出现未来的你,过去的你,更可怕的是,未来的你代替了过去的你,亦或是过去的你代替了现在的你,那你就只能留在林中,等待下一个时间段的自己,有时候只要不遇见,也未尝不是坏事。”

“你会遇到自己吗?山雀?”宋知意问。“就是因为我从没见到过自己,所以师父才会让我来找迷失的弟子,这个诅咒对我来说没什么用。”熹雨微拉着他说。

这时秀泽早已承受不了这些谩骂,一掌击退老妇,老妇退出几米远,一转头,秀泽就跑远了,熹雨微和宋知意追上去,转眼间天就漆黑,前方传来秀泽的惨叫,想都不用想他看见了什么,也不过就是过去的人亦或者他自己,这种对于常人来说是挺惊悚的,这种反应也很正常。

宋知意:“白头翁没告诉过他吗?”

熹雨微:“告诉过,他不信。”

宋知意:“他是只信他哥的话吗?”

熹雨微:“没错,我回去就告诉秀静美了,他大早上提了把刀就怒气冲冲的就跑了。”

双方皆是沉默,熹雨微说:“他遇到了这个时间点的难民营。”

可是他没有食物了,也许是刚刚不小心弄丢了,那群难民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转身做自己的事,秀泽找了一圈的小女孩,奇怪的是小女孩还是不见了。

宋知意道:“也有可能是未来的难民营。”

此时的秀泽脸上仍是恐惧,又向林中跑去,空气中不知何时弥漫上了一股烟味,秀泽猛然停下来,眼前竟然成了一片火海!

“大概是几万年前的山火。”熹雨微道。

倒也不是他真活了几万年,只是他在夜间巡视时看见过几十次,这是天灾中的一环,也是百年前对白头翁袒护百姓所降下的惩罚之一。

一根带着火焰的树枝向秀泽砸去,秀泽退后躲开,却不小心被树根绊了一跤,他大惊,他是个极为仔细的人,刚刚他站的地方可没有什么树根,除非…除非…

“除非山中的树是活的。”熹雨微道。

“神奇。”宋知意看起来像是真心赞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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