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音符周围泛着月华般的光晕。
望常不可置信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少君的意思是……魔不是主动现身,是被召唤来的!”
温郁心双眼专注地盯着手中破旧的书册,逐字逐句地看,试图再看出点什么,她道:“对,可能是看见了杜元书在和魔做交易,知道九重天有只魔,又恰好知道魔文阵法,和杜元书有仇非要他惨死不可,总之,要符合以上这些条件……”
望常十分为难:“从我和恒月姐调查杜元书的情况来看,和他有仇的实在太多了,被他亲手送出去的十八位伴生仙肯定恨他,各个都想他惨死吧……”
“是太多了。”
温郁心伸出食指,小心捻了捻书页,悠悠道:“但是知道九重天有魔,甚至知道魔文阵法的呢?”
望常一愣:“啊?”
“记载魔文的书是**,封禁在通天塔的地下二层,而通天塔的书是我父君在大战后重新搜集整理的,绝大多数都是孤本。”温郁心道,“除了我和父君,还有谁能出入通天塔?”
望常便道:“少君,五十年前帝君宣布通天塔开放,九重天所有适龄子弟,不问出身,此生都有一次进入通天塔的机会。”
万物有灵,功法书籍也会静静等待它的主人。
除了几十年上百年才开放一次的各大秘境,通天塔也是仙人寻求机缘的好机会。
望常提醒,温郁心忽的回忆起,很小的时候被帝后牵着手领进通天塔,一本符咒卷轴砸在脑袋上。现在想起来,只记得呜哇呜哇哭个没完,以及帝后轻声细语的哄声。
心底忽的被触动,她忍不住笑了。
笑完才意识到时芜也在,温郁心抬起头,果然被时芜盯着。
她以为是傻笑被看见。
时芜却误会,她不由自主地冲他笑。
而冲一只恶鬼笑,是致命的,轻则被恶鬼缠身,重则……
温郁心平复心情,摆摆手:“这么说,通天塔对整个九重天都有一次开放的机会。”
“少君。”望常小心翼翼道,“虽然是这么说,但通天塔有灵,每年开启次数有限,每次允许进入的更有限……基本上只有十大洞天的适龄子弟,能有一次进入的机会。”
也就是说十八位伴生仙没资格进入通天塔,而十大洞天……
恒月道:“是柳辛,他出身十大洞天之一,有机会进入通天塔接触魔文。而且他看见杜元书和净云清做交易,很有可能也看见了杜元书和魔做交易。更何况他确实和杜元书有深仇大恨不是吗?因为姜眉茶,他对姜眉茶用情至深。”
温郁心眉头皱了皱:“柳辛在哪?”
望常道:“我马上去秋浦宫打听!”
这张传音符燃烧成灰,温郁心立即又点亮一张。
她让它在空中飘着,自己则仔细检查手中记载魔文的书籍,像是对纸张和装订感兴趣。
让传音符虚空飘着需要消耗灵力,哪怕极少量,那种流逝的感觉还是让她不舒服。
但她顾不了那么多,她一直以来就是这个样子,忙起来什么都不顾,想要立功,更想要迅速把自己填充足以让整个九重天臣服的地步,她需要付出代价。
温郁心用传音符联系柳辛。
少君召唤,谁敢不从。
偏偏这个柳辛还真的一直没回应。
的确有问题。
望常那边很快有了回应,她焦急道:“少君!刚才我去秋浦宫,他们说柳辛告假三天,回至妙吉祥洞天参加月桂节去了!同行的还有姜眉如!我用传音符都联系不上!”
温郁心道:“我也联系不上,我这就去至妙吉祥洞天抓柳辛,你和恒月别来了。望常,有件事派给你,你去最合适。”
至妙吉祥洞天,位于千里冰川边,因为是灵脉滋养的冰川,一点也不冷,反而像其它灵脉丰沛的地方,四季如春。
月桂花开最灿烂的那天,便是九重天的月桂节。
而月桂树是十分娇气的仙树,生长环境要求极其苛刻,热了不行冷了不行干了不行湿润更不行,至妙吉祥洞天为了每年都能成功举办月桂节,为了这一夜的辉煌盛况,每年都要花费不菲的灵石。
战火没烧到家门口就不知道紧张,前线战士视死如归,你们却在热闹地过节……
温郁心看着眼前的繁华,抱怨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她声线慵懒地向时芜解释:“听说人间过中秋,吃一种叫月饼的糕点,遥望月亮,说嫦娥奔月和吴刚伐月桂树的故事。九重天就欣赏月桂花开,逛集市,就像你现在看见的这样。”
她转头,看见时芜正饶有意思地盯着眼前的两排仿佛没有尽头的月桂树,以及歪歪扭扭的小道。
时芜越看越觉得无尽讽刺。
月桂花开,大蔟大簇的浅黄,沉甸甸坠满枝头,但时芜没有嗅到任何气味。
仙界的一草一木,灵气充沛,哪怕是最普通的都能让凡人延年益寿,可它们却永远失去了气味。
仙界有气味的那些东西,都是从人间弄来的。
仙界明明处处瞧不起人间,瞧不起凡人飞升成仙,偏偏弄这些歪门邪道的节日,人间大好的中秋夜,仙界模仿成了乌龟王八。
仙真是傲慢到活该被灭族。
夜已深,千万日光珠照耀下,恍如白昼。
温郁心四处看了看,入眼全是俊男靓女,才看两眼就看花了眼:“开始找吧。”
时芜突然停住脚步:“他们为什么都盯着我们看?”
换做以前,他定然已经一个杀气腾腾的灭世火,把这些看着厌烦的东西统统焚毁殆尽,但现在他在温郁心身边,便什么暴戾的情绪都因为想着她而化解了。
他好像无师自通地理解了某些事,想在她身边久一点,就要收敛些、藏着些。
紧接着,时芜又问了一句:“他们为何带着面具?”
温郁心:“……”
她瞬间羞得满脸滚烫,只是她害羞的时候不上脸,两颊白净,被日光珠照上一抹月桂花的浅金色,宛如女子妆容上精细点缀的金箔。
温郁心不情不愿地解释:“戴面具代表有心上人,心有所属,没看见戴面具的都成双成对么,连面具也是一对。”
仙界婚俗同凡间差不多,但很是开放,未婚的或是与道侣和离的男女,只要父母和族里应允,便可结为道侣。毕竟仙拥有无尽寿命,永远面对一张面孔,谁都受不了,结道侣再和离再常见不过。也可一妻多妾,不然也不会出现十大洞天这样的大家族,几十代同堂。
月桂节是没有道侣的男女的节日,还有离个十次八次的来碰碰运气,捡个瞎耗子,而相互约定即将成亲的男女便戴上面具,便是一种情趣。
温郁心想起来一件事:“你说柳辛和姜眉茶是不是也戴着面具了?”
时芜忍不住看向街边售卖的面具的小摊。
突然一对男女手牵着手站在小摊前,挡住他落在一对面具上的视线。
他慢吞吞收回目光:“也许会。”
来参加月桂节的都是九重天的青年男女,而柳辛和姜眉茶恰好又是最寻常的两位,如果他们戴上面具,不熟悉的情况下,几乎分辨不清。
温郁心现在随便看见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都觉得是姜眉茶。
她收回视线,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为焦点,自顾自垂眸,疑惑不解:“参加月桂节,也没必要不理传音符,这说不过去。”
不用传音符,故意不理会少君的宣召……
因为今晚还要出手!
不对,柳辛已经没有仇人了,他最想杀的人已经死了。
时芜在众多目光中一忍再忍,逐渐生厌,齿缝间挤出一个字:“烦。”
温郁心抬头看向时芜,平时没有觉察,现在仔细看,时芜拥有一种近乎妖孽般的美,肌肤介乎细腻与苍白之间,本该有种神圣不可侵的风光朗月,却隐隐生出被勾人夺魄的邪念。
她从未在九重天见过这般好看的面孔,难怪都盯着他看。
温郁心瞥见路边小摊上的面具,抛下两枚灵石买了两张面具,不由分说把其中一个塞到时芜怀里:“戴上吧,我之前来月桂节就随便找张面具戴,省不少事。”
她话说得清清白白,时芜拿着面具,恍然明白之前为什么看着小摊上的面具出神。
他是想戴面具的。
是想和她一起戴面具。
是想在月桂树下公开他已心有所属,昭告天下身心都属于她。
温郁心和时芜戴上面具后,果然投过来的视线少了许多,只是他们两个气质都非同寻常,一个如白花洁净,一个如寒川凌冽,纵然戴着面具,也很容易想象被遮住的面孔是多么好看。
目光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的。
光芒一闪,那是一枚只用来传送小物件的传送卷轴。
恒月传音也一并传来:“少君,找到了。”
落在温郁心掌心的是一根长发,她察觉到时芜的疑惑目光,便解释:“是姜眉茶落在侧殿的一根头发。”
紧接着,时芜就看见温郁心拔下用来挽发的玉簪,手指迅速地冲虚空画了几下,又把那根长发在玉簪绕了几圈,往前方一抛,玉簪便凌空朝某个方向飞去。
她挽发只用一根玉簪,万千青丝披在肩头,如水丝滑。
恒月的传音还没完:“少君,还是我来抓捕柳总管吧,你最近太累了。”
温郁心果断否定:“不,姜眉茶会再召唤魔杀柳辛,你对付不了魔,千万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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