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连衣按照祁安恙所说方位,找到鬼宅,却发现牌匾已经换了新,镶着厚厚的金边,好不气派。
祁府。
大门后方,院子里整齐的花草、整洁的居室,可想而知,祁安恙改造鬼宅费了不少功夫。
不出意外,他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正好给他一点时间查找线索。
风止月在离墨连衣两米远的地方停住脚,墙上盘旋着一条黑龙,正盯着墨连衣看,暗红的眼睛迸溅着滔天恨意。
似乎是嗅到他身上猎鬼人的气息,面目狰狞可怖,对着墨连衣呲牙咧嘴。
“有东西盯着你看。”
墨连衣突然转过身,牵着风止月的手进了祁府,边走边解释着。
“哥哥,不要离我太远,否则你会看见他们。”
“你看不见?”
“东西太杂,我一般都会施法屏蔽他们。”
风止月任由他牵着,再一回头,那条黑龙果然就像是从未出现过,恢复宁静。
祁安恙坐在房间门口,灯光打下,情绪藏在眼下一块阴影,蛇惜带来的愤怒,一点一点啃食着他的心,煎熬不已。
余光看见墨连衣时,立刻将一切抛之脑后。
他随手玩弄着手上的防身匕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墨连衣,微抿着唇,垂下头,指着东边的院子。
“草包,你们住那边,收拾好以后,来我院子,有话和你说。”
墨连衣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看穿他强装镇定的伪装,于是,从口袋里掏了掏,递至祁安恙眼前。
祁安恙全身覆盖着低压,被这情绪压得喘不过气,突然有一只手伸到他的面前。
“老规矩,吃了糖,就过去了。”
墨连衣是他目前为止,遇到过最真诚之人,从不向他索取,却总是默默付出。
甚至比那群所谓的亲人,更关注他的情绪和处境,世间难得良友,两人才越走越近。
风止月好奇地探出头,看向祁安恙手中的糖果,呆滞地盯了几秒,目送它进入祁安恙的嘴里。
祁安恙的脸色果然好看不少,墨连衣见他乖乖吃了糖,才暂时松了口气。
祁安恙这个人,一切情绪、心思守口如瓶,就算是天塌下来,全压在他的身上,破碎的镜片刺入每一寸皮肤,也绝不会说一句痛。
风止月盯着这一幕愣了一会,垂着头开始琢磨着什么。
祁安恙见墨连衣一直在这里浪费时间,连忙佯装生气,催促道。
“让你去你就去啊!跟个木头一样在这杵着,草包,你居然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墨连衣无奈笑了笑,还有心情骂他,这中气十足的样子,看来他情绪已经开始好转了。
墨连衣带着风止月进了小院,行囊收拾好以后,将木棍拿在手里,瞳孔涣散,安静了数十秒。
突然,他眼神复杂,转过身,欲言又止。
风止月疑惑地看着墨连衣,坐在椅子上,将旧琴好好摆放在桌面。
“大可直说。”
墨连衣皱起眉头,余光看了一眼琴弦,指着自己的木棍。
“哥哥,你的琴与这里颇有渊源。”
风止月目光转移到琴身上,伸手轻轻抚了抚,露出担心的神色。
“我……不知道,有何渊源?”
墨连衣手搭在风止月肩上,稍稍用了力道,风止月陡然加速的心跳,在这力道下缓和起来,他渐渐抬起头,凝视着墨连衣的侧脸。
约莫察觉到风止月的平静,他指关节微曲,在肩上宛若**一般轻捏了两下,一声轻笑犹如一抹清风拂过耳畔。
“哥哥,不急,有年在,它不会有事。”
“年?”
“哦,忘了说,这木棍便是年。”
墨连衣举起年对着风止月晃了晃,随即垂下头,用手指比划,目光在房间里巡视一周,弯腰在角落里拿出一根绳索。
下一秒,风止月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年和琴,微微一愣,方才,脑海里闪过无数绳索的用处,无论如何也猜不中,竟然是这么用……
啪啪两声,墨连衣将被捆绑的年与旧琴把握在手里,颠了颠,试起来还算牢固,应该不会有问题。
“对了,哥哥,你留在这儿,还是和我一起去?”
祁安恙只提到了要和墨连衣谈话,他无故打扰不合适,于是眨了眨眼。
“我留在这儿吧。”
有年在这里保护风止月,墨连衣倒也放心,临走前一再嘱咐。
“哥哥,无论去哪,都要带着年,还有,它如果抖得厉害,就赶快来找我。”
风止月睁大眼,乖巧地点了点头。
墨连衣风尘仆仆赶到祁安恙院子里,气氛微僵,蛇惜此刻也正巧在这,不过,祁安恙的脸色,并不好看。
蛇惜瞧见他过来,目光黏在他身上,微微蹙起眉头,却还是微微一笑以表敬意。
墨连衣凝望着他,缓缓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在祁身上。
祁安恙扶着额头,尽显疲惫。
“草包,我在方才得知,临门镇已被封禁,你打算如何摆脱那群苍蝇?”
墨连衣抿着唇,余光瞥见蛇惜,只见他事不关已,漠不关心地搓捻着一片带刺的绿叶,红绿交融,互相渲染。
祁安恙感受到他刻意的沉默,并未抬起头,深深叹了口气,目光幽幽,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蛇惜,很快恢复平常模样。
“放心,他自身难保,不会插手。”
墨连衣拧起眉头,淡淡地嗯了一声,在附近找了把椅子坐下,谈及此事,总是有些犹豫。
“暂且还不清楚,等这边有了些线索,我就找机会潜进临门镇,如若这样下去,他们一生不罢休,我一生不安宁。”
祁安恙曲起手指,抚摸着手里的匕首。
“再拖下去,我就把那群野狗都杀了。”
墨连衣神色一动,连连摇头,“不可,他们也只是被蒙住了双眼,并未犯下大错。”
蛇惜手一顿,擦去血迹,走至祁安恙身边,双手撑在轮椅上,经他头顶,俯视着他的睫毛和突出的鼻尖。
祁安恙感受到轮椅颤了一下,微微偏头,漫不经心地用匕首往后一扎,恰好插进蛇惜的指缝,蛇惜眼皮都未眨,平静麻木地目睹了全过程。
墨连衣看不懂二人的互动,心觉怪异,祁安恙却浑然不觉,若无其事地抽回匕首,手指擦去上面的木屑。
“草包,你如何懂?看不惯执法堂的人,数不胜数,而我,只要制造一条导火索,有的是人做那把剑。”
匕首上,倒映着祁安恙狠戾的双眼,他正欣赏着眼里的杀意,突然,角落上浮现蛇惜平静的目光,他在盯着他。
手一紧,不悦地将其丢给蛇惜。
“草包,不必有负担,杀他们,并非因为你被冤枉,执法堂的权利,比你想象中大,一鲸落万物生,它一日不倒,有些人便一日不满足。”
“风平,我会尽早解决这件事。”
祁安恙不悦地抬眼看着他,过了两秒,又恍然大悟一般翻了个白眼。
“少和我说没用的,我不动手,不代表没人动手,另外,风月祁已经在玄榆住下了。”
“风将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祁安恙眨眨眼,疑惑溢于言表,忽然对上墨连衣天真的目光,他垂下头捂着嘴轻笑。
“草包就是草包,你已经见过了……还一副大彻大悟的傻样。”
风月祁……姓风!哥哥!
“他是哥哥的兄长?”
祁安恙嫌弃地摇着轮椅退了一步,感觉一阵颠簸,蛇惜正往旁边靠。
“还哥哥?叫得倒是亲昵,你可知风止月的名声在京城有多臭?了解人家吗?就哥哥,哥哥地喊。”
“别人口中的他,才不是真的他。”
祁安恙沉下眼,没好气地轻嗤一声。
“我最近几日都不再府中,有事让清明来找我。”
“你不在这住?”
“过两天来,另外,你那抓鬼游戏,可不是给我们世家子弟玩的。”
“掉价。”
说完,蛇惜接受到祁安恙的示意,立刻推着他往外走,同时还微微笑着对墨连衣点了点头。
目送二人离去,墨连衣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事浮出心头,在院子里徘徊,执法堂下手挺快,临门镇被封禁,证据更不容易获取。
总感觉,这针对像是上帝视角的一场局,为何偏偏会是他被甩上黑锅?
印象之中,从未与人有如此深仇大恨,以至于不惜一切毁掉他的名声,甚至祸水东引,试图把猎鬼人这个行业,连根拔起。
蛇惜推着轮椅,沉默地盯着祁安恙,眼神涣散,那一句话,还在脑海里无限回响。
“风平,为何对他这样好?为了他,与执法堂作对,值得吗?”
祁安恙并未立刻回应,在沉默之中,思考了无数次,声音平淡而认真。
“泥鳅……不可以这么问,值得……一切都值得,如若是你遇难,我也会毫不犹豫这么去做。”
“你还不了解我吗?”
“经历决定,我的戾气很重,尽管费尽心力克制住,我依旧恨不得杀了这群虚伪的人。”
“你常常劝我,要顺从着心去做事,我做到了,祁家的实权,人际关系,无一不符合我的心意。”
“今日不思明日事,我把每一日都过得,慎重之慎重,你也很清楚,我随时没有明天,如果死之前,替草包把他们全杀了,我只会更高兴。”
蛇惜停下步伐,沉下眼,指间深陷木轮椅扶手,祁安恙抬头盯着远方,隐去情绪,捋了捋额前碎发,傲娇地勾唇一笑。
无论如何,真到了这一步,他一定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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