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务之急是确认那几位自缢女子的真正死因。
裴宁澄一刻都没有耽误,立刻带着人马前往那几位自缢女子家中勘验。
为了加快速度,大理寺张仵作和州府衙门的仵作两队人马分头行动,连夜开棺验尸。
到了晚间戌时,四位女子的尸身都已经被重新验过,得出的结论是全部都系他人勒亡,而非自缢。
只是因为尸身时间过久,已经无法得知准确被杀时间。
裴宁澄眉头紧锁,自他上任大理寺少卿以来,还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案子。
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很难停下脚步。
他的行凶速度加快,那么下个目标是谁?
最后两个死者的死亡时间仅仅间隔三天,也就是说他可能还会再次犯案。
通州府衙门的灯火彻夜未灭。
高刺史专门辟了一安静雅间给裴宁澄办公。
几案上摆着卷宗,裴宁澄在灯下奋笔疾书,写完公文便连夜让魏斯赶回盛京知会刑部并上折呈报皇上。
苏尔诺此刻正凝神盯着摊开的卷宗,久久没有言语。
她亲历了两个死者的濒死瞬间,模糊中有道男子的影子,只感受到冰冷的杀戮,却无法感知凶手的情绪。
凶手的动机是什么?
这些女子初开起来毫无关联,他真的是随机选的人?
系统忽然跳出来说话:“宿主,宿主,您还有我哦。”
苏尔诺正想的出神,被系统惊扰地掀翻了手边的茶盏,冷茶倾出连累了卷宗。
“我艹。”她不禁爆粗口,手上连忙抢救卷宗。
裴宁澄听到熟悉的粗口,眸色渐深。
古代人也会这么说话吗?
这位苏神医不只是给他熟悉之感,所作所为皆有某个人的影子。
他还能重现案情现场,这么奇特的能力很像是某本穿越小说的超能力。
裴宁澄忽然愣住,他不就是穿越而来的么。
难不成这苏尔也是……
苏尔,苏尔诺,不过一字之隔,裴宁澄的心跳霎时像擂鼓。
想到此,他起身帮忙一起抢救卷宗。
茶盏是满杯的,水从上面淌下,一摞文书都被淋到,水渍氤氲,最上面那几封已经字迹模糊,岌岌可危。
两人极其有默契地把卷宗摊到地面,不一会,地上都被铺满。
苏尔诺用意念骂系统。
“别作妖好吗?出来前能不能打个招呼!”
“……我就是在打招呼啊。”系统委屈。
“行,你想说什么?”
“提醒一下您不要忘记我,我有很多功能的。”
“哦,能告诉我凶手是谁吗?”
“不行,因为我也不知道。”
“那退下吧。”
“不过我有人物卡哦。”
苏尔诺正看着地上摊开的编户文书,详细记载了这几个死者的迁户记录。
听到系统说人物卡,她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忽然动了。
“冯蓉儿,你不是找不到这个人么?”
“没有冯蓉儿,不如你试试问其他人?”
苏尔诺愣住,想到一个可能,系统是不是抹去了已死亡的人的信息,立刻便问:“叶二娘。”
“有的,系统内一共六百五十七位叶二娘,您选哪一位?”
“通州府富户孙何小妾。”
让苏尔诺诧异的是,系统“嘟”地一声后播报:“为您匹配到详细资料,叶二娘原籍扬州,家贫被卖入扬州春风楼为歌妓,孙何途经扬州时迷上叶二娘,将其带回通州养在小院,一年后怀有身孕才被正式纳为小妾进门……”
苏尔诺如有所思地看向通州府记载的关于叶二娘的户籍文书,只记载了孙家何时纳她为小妾,生有一子,其他概无记录。
不只是叶二娘,其他几个女子的户籍文书皆只记录了迁入时间,
“为何没有这些女子的原籍记录?”她忍不住问道。
裴宁澄也正盯着这些文书看,替她解释:“底下各州府统计人口,以户为单位,三年一记,有嫁入的女子便加上,并不会录入女子原籍。”
苏尔诺心中感叹,古代记录文书都靠笔头,要完善信息确实不易。
好在她有系统。
她看到第二位死者于元霜的记录就更加少了,文书上只写了一行字“吴太,妻于氏。 ”
“于元霜。”苏尔诺向系统查询。
“于元霜,二十一岁,原籍岳州人,十岁丧母,继母恶毒把她卖到苏州青楼换钱,后来成为苏州青楼名角,遇到穷书生吴太,于元霜和他情投意合,用自己的银钱支持他读书,吴太考中秀才后找人借钱帮她赎了身,也算是投桃报李,可惜家中有恶婆母……”
听到此处,苏尔诺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
她忙不迭地问起明巧儿和柳雀。
“明巧儿,二十岁,原籍荆州,父母早亡,被舅父舅母卖给戏班,戏班不久也维持不下去,她走投无路被迫沦落风尘在通州艳春楼为妓,幸好遇见董家公子……”
“柳雀,二十岁,原籍庆州,父不详,母为歌妓,早年随穆青卖艺,后被恶霸霸占,无奈沦落风尘……”
四人皆曾是风尘女子,那白凤呢?
系统和她心意相通,“宿主,白凤其实也曾被卖入过青楼。”
冯蓉儿自不必说了,她就是出自京城有名的媚香楼。
苏尔诺忽地抓住身旁人的手臂,“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裴宁澄诧异。
“这些女子都曾是风尘女子。”
裴宁澄望进她光彩潋滟的眸子,“你如何得知这些?”
“……”苏尔诺真是高兴地忘乎所以,只能轻咳两声找补,“冯蓉儿是风尘女子,我想到了这个可能。”
“是么?”
苏尔诺继续找补:“连环杀人的心理一般遵循某种规律,他们都喜欢狩猎同类型的猎物,或许就是如此呢?”
裴宁澄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犀利发问:“你是说凶手喜欢猎杀风尘女子?”
“他为何要这么做?”
“这些死者除了这个共同点还有其他地方一样吗?她们互相是否认识?”
“她们和凶手是否有旧怨?”
……
这些问题,苏尔诺暂不知道答案,眼中却华光灼灼,自信地道:“总会知道,凶手逃不掉的。”
夜深寒重,北风呼啸着从窗沿缝隙偷入,灯火一晃忽地灭了。
雅室内陷入一片昏暗,唯有摊在青砖的文书被偷袭而入的北风吹得哗哗响。
裴宁澄依然能辨出她眼中的流光,不禁挑眉:“你说的对。”
“当然!”
下一瞬,苏尔诺听到男子冷冽又短促的笑了声说:“可以放开我的手臂了吗?”
“啊?”
苏尔诺反射性地退开半步,恰在此时,灯火亮起。
“主子,有没有事?”叶奎面色慌张地冲开门,手中提着风灯。
裴宁澄瞥了眼苏尔诺,淡声说:“无碍。”
时辰不早了,高刺史已经命人在县衙后院备下房间给大理寺众人就寝。
苏尔诺跟在一堆男子后面入后院,高刺史和夫人迎在西偏院门前,两人给裴宁澄见礼后便道:“裴大人,您住这间上房。”
苏尔诺心中“咯噔”两下,莫不是在古代出差也要和人挤一个房间吧。
果不其然,她听到高刺史夫人闻声软说地解释道:“各位官爷,实在过意不去,府衙的房间不够,只能劳烦你们挤一挤了。”
嗯,挤一挤。
还真的是名副其实。
除了进京送信的魏斯,他们都还有六人,六人被塞进一个小房间,大通铺。
苏尔诺嘴角抽了抽,心中权衡现在出去找客栈会不会太晚了。
“各位官爷,安歇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人。”
高刺史夫妇留下这么句客气话便走了。
苏尔诺垂眸盯着地上青砖,磨蹭着没进门,心一横抬眸便见屋里的男子们已经开始脱外袍。
还好古人穿的多,又是大冬天,不至于赤果相见。
她的耳根还是不可抑制地染上红霞。
叶奎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脱完外袍回头向着门口嘿嘿笑:“苏神医,你怎地不进来?”
苏尔诺怕他来拉人,赶紧闪身进去。
她前脚才迈进门槛,手臂被大力拉住。
裴宁澄清冽的嗓音响在她身后,“这里人太多,去我那边住吧。”
“?”
苏尔诺心跳漏了那么一拍,随后便从善如流地收回了脚。
两个人挤总比在一堆臭男人里好。
“这怎么好意思呢?”她还是故作矜持了几秒。
叶奎护主心切,大刺刺地也道:“主子,不碍事,苏神医个子不大,咱们能挤得下,他去你那里睡,你晚间要睡不好了。”
被说的两人齐刷刷得偏头盯住他。
两双眼睛分明在骂他聒噪,多事,以及……
叶奎看不懂了,一脸莫名,“我……”
“你闭嘴吧。”
裴宁澄“啪”地关上门。
叶奎看向同僚们,“我说错什么了?”
同僚们皆是懵逼的表情,唯有张仵作高深莫测地回:“你家主子没说错,你闭嘴吧。”
“可我没说错啊,我们这个铺大,主子房间只有一张床……”
“一张床不正好挤两人么?”
“……”叶奎瞪大眼,伸出两个手指头,“他们两个大男人同塌?”
张仵作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神情。
隔壁的上房内。
两人推开门便都静默了。
床榻正对着门口,锦被软帐,好死不死,被子还是红色。
她收回那句话,其实两人挤更尴尬。
苏尔诺脚步微顿,这场景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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