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苏尔诺记起一些事情,裴宁澄同样心绪异样。
没穿越到古代前,裴寂正恨前女友苏尔诺恨得牙痒痒。
恨之深,以致于他记得和她在一起的点滴。
分手前,他们有过一次剧烈的争吵,为公也为私。
苏尔诺不顾他的反对,一意孤行替臭名昭著的富二代辩护。
“你为什么接这个案子?赵士清是个人渣,他不只是引诱这一个女孩,而且你明知道我是受害者的辩护人。”
“你怎么这么确定不是女孩引诱他?毕竟现在女孩子都喜欢有钱的公子哥,赵士清多金又多情,是女孩子们梦寐以求的情人。”
“他是这么说的?”
“不好意思,裴律师,我拒绝回答任何关于我当事人的问题。一个星期后,法庭见!”
“我是你上司!我们同一家律所打对台,外面人怎么看?”
“你是律师,我也是律师,我有选择客户的自由。”
“滚,你给我滚。”
“行,我走。”
苏尔诺没有任何迟疑,连夜从两人的公寓里搬走。
裴寂冷眼看着,眼角余光中她的身影渐行渐远。
三天后,他还是后悔了。
或许她有什么苦衷呢,她一直爱钱,律所里大大小小的案子来者不拒,或者她遇到了什么难关。
裴寂安排了一次出差,只有他们两人。
裴寂开车一路南下,苏尔诺躲到后座,始终没抬过头。
车内不是坐着两个人,更像是两尊冰冷的雕像。
裴寂机械地开了八百公里后方向盘一转,往高速出口开。
苏尔诺也只是瞥了眼路牌,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里轻撞了一秒,各自躲开。
裴寂瞥见她有些泛红的眼眶,心像被刀子捅了一个缺口,生疼。
车速忽地飙升,苏尔诺懵怔地抬眼,前面已经是闹市。
车水马龙中,他踩下刹车,停在一间酒店门口。
苏尔诺还没来得及反应,车门已经被掀开,她的手腕被拖住。
“开间房。”
苏尔诺只听到他对前台这么说。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只剩下一间房。”
“那不正好?”裴寂皱眉。
“是蜜月房。”
“开。”
裴寂拿着房卡,一路拖着她的手,好像怕她会走掉。
推开房门,他们总算明白了前台服务员的迟疑。蜜月房的空气尘埃里都布满了暧昧。
爱心大床,全屋的红色元素,大红被子,洒了满地的红玫瑰,轻薄纱帐都是红色……
对于一对正在冷战的情侣来说,这房间无疑是巨大讽刺。
苏尔诺抿唇不语,下一秒被人从背后拥住。
“对不起。”
裴寂呼吸滚烫,声音低磁,苏尔诺心尖猛地一跳。
此刻,苏尔诺的记忆闪回到那个瞬间,仿佛还能听到两人交杂着的噗通心跳和火热呼吸。
身上的门“吱呀”一声合上。
苏尔诺仿若被惊醒,忽地回头。
裴宁澄一瞬不瞬地正瞧着她,面前的人和记忆中的苏尔诺的样子重合.
他像千年之后的那天一样,忍不住朝她伸出手去。
“你干什么?”苏尔诺往后退了几步,正蹙眉盯着他。
两人间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
裴宁澄如梦初醒,讪讪地收回手,“哦,本来看到你头上有只虫子。”
苏尔诺在现代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和原身融合后开始怕蚊虫鼠蚁。
“什么?什么虫子?在哪里啊?”她如临大敌,两手臂紧紧抱住自己,眼睛往头上去看,“你说啊,到底什么虫子?”
“哦,飞蛾。”裴宁澄嘴角微勾。
“现在走了没有?”
裴宁澄轻嗤:“飞走了。”
“你怎么不早说?”苏尔诺翻了个白眼,自己从茶壶里倒了杯茶压惊。
这一番动静倒是缓解了两人同住一室的尴尬。
她“咕咚”喝完茶,直接霸占了床。
“裴大人,你觉得这床够不够大?”她坐在床榻上轻咳两声。
“……”
“我觉得还是小了点。”
“所以呢?”
“应该容不下我们两个人,所以有一个人要打地铺。”
裴宁澄狭眸,“苏评事准备打地铺?”
“世子,你过来。”苏尔诺笑眯眯地招手。
裴宁澄狐疑地走近,便见她张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药丸。
“世子,吃了这颗药,你这天生体弱的毛病立刻就痊愈了。”
“是么?”裴宁澄不相信她这么好心,“这颗药又要多少银子?”
“不多。”苏尔诺笑得两眼弯弯,另一只手拍了拍床,“我今晚睡床,你睡地铺。”
“……”
裴宁澄盯着那粒药丸,再看看她。
苏尔诺眉梢一抬,手上动作快如闪电。
裴宁澄要反应已经来不及了,薄唇间温润的触感一瞬即逝,喉间已经被灌入药丸。
“世子,你放心,今天晚上一定能睡个好觉,交易达成咯。”
苏尔诺拍了拍手,迅速闪身到橱子里搬出被子来摆地铺。
裴宁澄目光沉沉,看她这么殷勤地打地铺,心底的闷气慢慢就散了。
次日,天光大亮,苏尔诺迷迷糊糊中听到人声。
“主子,魏斯传信来了。”
“念。”
“奏报已经于早朝时间上奏,皇上震怒,让大理寺在七天内破案,还令……”叶奎欲言又止。
“说,别婆婆妈妈的。”
“还令靖王殿下速速赶来通州,让刑部和大理寺一同破案。”
裴宁澄声音淡淡:“来就来,让高刺史好生伺候着。”
苏尔诺的瞌睡虫被“靖王”两字瞬间赶跑,“腾”地下地。
说话的两人听到声响都望过来,叶奎的眼神甚是奇怪,绷着一张脸问:“苏神医,昨晚睡得可好?”
“不错!”
“我家主子……”叶奎的八字眉拢到一起。
“多嘴,下去。”
裴宁澄瞥他一眼,叶奎又看了几眼苏尔诺才离开。
苏尔诺一脸莫名:“叶司直对我有意见?”
“别理他。”
“哦。”苏尔诺想起靖王这事,小心问道,“靖王真的要来通州?”
裴宁澄未置可否,只是催她快洗漱。
今日要去前面几位女死者家中再勘验一番。
苏尔诺再铜镜前理了理衣裳,手再袖间摸出一块手帕,顿时愣住。
帕子是裴宁澄在郭家村借给她的,依然有淡淡的松木香味。
她忍不住又嗅了两下,电光火石间想到了冯蓉儿那频闪的八秒。
冯蓉儿曾奋力往后抓挠凶手,第一下只是抓到了白绫,后面才触到了凶手的衣服。
她却是抓到了什么物件。
苏尔诺凝神闭眼,冯蓉儿恐惧,愤怒,在慌乱间最先抓到的一定是凶手的衣袖,她抓到的是个小物件,也是柔软的,带着香……
“苏尔!”裴宁澄在身后唤她。
苏尔诺回神,茫然转头。
“你又怎么了?” 他瞥向她手中的帕子。
“我们再去一次冯蓉儿的住处。”
苏尔诺把帕子随意塞进袖筒就往外走。
裴宁澄本就安排了去死者家盘问,从州府衙门到郭家村最近,他们二人带着叶奎先去了冯蓉儿住处,其余人等去桃源村先行盘问。
苏尔诺一路上都不曾言语,待马车停在被封的院子门口,便速跳下车去。
“苏神医?”叶奎摸不着头脑地叫她。
苏尔诺充耳不闻,已经推开了卧房门,稀薄晨光下飘着微尘,物件各归其位,像是主人家出了远门。
她在那张圆凳上坐下,抬眼看裴宁澄,还未说话,裴宁澄微沉的视线压下来,对她摇头。
“不行。”
“为什么?又不是要你真的……”
“不行就是不行!”裴宁澄脸色冷淡,“凡事都有代价,苏尔,一次案情重现已经足够,被勒死的感觉,好受吗?”
苏尔诺哑然,当然不好受。
还有只有八秒。
“万一你陷入其中逃不出来呢?你可有想过为何能亲历案情?” 裴宁澄盯着她,声音像潮水一股脑灌入她耳内。
【万一逃不出来?】
【为何能亲历案情……】
这两句话如同被植入的音乐一直在脑中循环,苏尔诺一时呆立。
叶奎听不懂两人的话,挠头问:“这里都翻查过了,死者的鞋没找到!苏神医是不是要找鞋子?”
鞋子可能是凶手故意收集的物品,不是她要的。
“不,不是鞋子。” 苏尔诺骤然起身,来回踱步,“是什么呢?我们再找找,一定能找到。”
“我有预感,东西还在这里。”
裴宁澄给了叶奎一个继续找的眼神。
苏尔诺忽然往床榻走了几步,掀开叠放整齐的被褥,并未发现可疑物品。
“怎么没有呢?”
裴宁澄看她眉间拧成川字,不禁劝道:“苏尔,慢慢找,办案素来也讲究机缘。”
【办案也要看缘分】,以前裴寂经常这么说。
“机缘?你怎么和裴……”苏尔诺脱口而出,突然顿住,声音微涩,“没事,也许你说的对。”
身旁静了静,片刻后才听到声音。
“苏尔,你把那句话说完。”
苏尔诺故意没听懂,“什么话?”
“床上没有,那床下呢?”
她兀自跪到地上把头探进床塌下,身躯忽的一抖,颤声道:“裴宁澄,你来看!”
“给我拿跟长棍来!”她扯着嗓子喊。
叶奎递来一根竹棍,苏尔诺很快从床榻下用竹棍挑出一方柔软的丝帕。
四方丝帕轻软丝滑,苏尔诺手一动,那帕子从竹棍上滑落。
苏尔诺目光灼灼,道:“就是它,这帕子是冯蓉儿从凶手袖中抓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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