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实在是很像。
盛武帝年届六十,容貌已经不再年轻,可是英挺的眉眼还是看得出来。独属于帝王的威严眼眸其实和裴宁澄的眼形如出一辙,深邃狭长幽冷。
还有宽阔的额角,挺立的鼻梁。
就连两人的脉像都近似,盛武帝的脉像是很罕见的斜飞脉,寸口不见脉搏,而由尺部斜向手背,裴宁澄的斜飞脉不明显,寸口处摸不着,脉搏跳动在手背边缘。
她为其诊断中毒时已经发现这怪象,只是如今借着头疾才想起当今皇帝也是一样。不过武帝的头疾没有他的严重,裴宁澄的头疾当是天生不足带出来的。
苏尔诺想得有些出神,一直看着他的脸,以至于迟迟没把手从裴宁澄的手腕拿开。
直到裴宁澄别扭地冷哼道:“我知道自己很好看,可是看够了吗?”
苏尔诺猝然撤开手,咳了两声才一本正经地说道:“看病,望闻问切,正常地很。”
“哦,你都这么给别人看病?”裴宁澄脸更黑了。
“就这么看。”苏尔诺撇开眼,站离他几步远才问,“你这头疾是不是从小就有?”
“神医才看出来?”
“……神医也是人,你之前有毒缠身,掩盖了病症,这次逍遥族的毒又把头疾引了出来,这段时间只怕你会经常头晕,头痛。”苏尔诺看着他苍白脸色,心生出一丝不忍,“头疾要慢慢调理,靖王有句话倒没说错,你确实需要静养。”
听到靖王两字,裴宁澄拂去了几案上仅剩的一只茶杯。
“靖王,靖王,你要不要把靖王说的话都背下来?”
这话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苏尔诺挑挑眉,外间传言裴世子和靖王是对头,她都想这两人莫不是上辈子结了仇。
苏尔诺呵呵两声岔开话题:“大人还是少安毋躁,把这案子先结了好回京修养才是。”
一回京,靖王就没什么借口再见苏尔诺。
裴宁澄想到此,心中舒缓不少,淡淡“嗯”了声。
“程枯怎么和南越人扯上关系了?你当真救过什么逍遥族人?”他看着她,满眼地不相信。
苏尔诺被他问的一愣,她穿越之初为了从教坊司脱身才在系统中找到南越逍遥族的神奇秘术,可这是能说的吗?
自然是不能。
她眼珠转了两次才糊弄道:“我确实见过逍遥族,一开始我并不确定石虎就是程枯,我只是试探他。”
“他唯一的破绽就是用了银针,以及看到银针时的恐惧,他知道这东西致命,本能地想要求生,人一旦有了恐惧,便不能无所顾忌了。”
裴宁澄将信将疑,“程枯把自己变成石虎,当真是天衣无缝,寻常人是完全看不出来的,你是如何看出这这易容术的?”
“裴大人,你不是该关心接下来怎么让程枯完全招供吗?”苏尔娜避开话题,“程枯应该是惯犯了,他有易容术,随时能化成他人作案,不知在残害这些女子的同时,他还加害了何人,如果这几个月他一直化成石虎来杀人,那石虎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裴宁澄眼神一凛,门外响起敲门声。
“主子,有要事禀告。”
叶奎已经推门进来了,脸上有急色,“主子,程氏墨坊和石虎的住处都被搜遍了,没见着石虎的踪迹,但有人深夜来报官说是走丢了个女子。”
“是什么人?”裴宁澄迅疾起身,一阵眩晕袭来,赶紧用手扶头。
“主子!”叶奎惊叫出声,好在他看到苏尔诺扶住了人,心中微松,“主子的毒还没解吗?”
“放心,他这是旧疾。”苏尔诺将人交给叶奎,又递过来一粒药,“你在这看着他服药,他服药后还需得等一刻钟才能走动,我去前厅看看。”
“魏斯,你跟她去。”
裴宁澄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坐下服药,“到底什么人来报官?”
“是个妓院的老鸨,说是春香楼的头牌姑娘思语姑娘不见了。”
“有几日了?”
“怕是有三四日了。”
裴宁澄在几案上拍了一掌,眉眼冷沉,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坐。
……
苏尔诺到达前厅时,高刺史正好赶到,才问了一句话。
厅中跪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浓妆艳抹,穿红戴绿,说起话来娇声细气地,“刺史大人,思语姑娘你们可得帮我找回来。”
高刺史显然认识这位老鸨,只让她别急慢慢说清楚。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大红的手帕擦着脸上泪痕,“思语姑娘向来温柔和顺,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多少人等着进她的闺房,前几日有位公子重金邀她出外游玩,说是深夜送回,我也不甚在意,可是等了几天了,她连个人影都不见,我托人去公子下榻的客栈找人,居然是人去楼空了!”
苏尔诺一见到女子的模样便觉出异样,又是风尘女子。
【你们休想再找到其他人。】
她猛然想起程枯的话,以及自己无意间看见的幻像,在某个阴暗角落里的惊慌女子。
难道是这个意思?
他是指还有别的受害人。
这位思语姑娘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位受害者。
“有几日时间了?”苏尔诺先于高刺史问道。
老鸨被这清越的声音怔住,略抬头看向这位风光霁月的官爷,打量了一番才迟疑道:“大概也有好几日了吧。”
“到底几日?”
“四日。”老鸨肯定答道,“那位公子是四天前到春香楼点名要找思语姑娘的。”
“公子姓甚名谁,住在何处?”
老鸨愣了片刻才神色扭捏地答道:“只知道公子住在悦来客栈,说是从柳州来,至于叫什么…… 好似姓容?”
“魏斯,去请张仵作过来。”裴宁澄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尔诺蹙眉回头看他,“你来干什么?回去躺着。”
“我就在这躺。”裴宁澄话音落,叶奎已经悄然把人扶到了太师椅上,后面垫了软垫和狐裘让他靠着。
这人歪在太师椅上,声音却冷沉:“那位公子的相貌,可还记得?”
老鸨愣了片刻才知道问的是自己,连声点头称记得。
张仵作到的很快,还未给裴宁澄行礼,就听到男人指着一方矮几吩咐道:“去画像。”
“是。”
几案上,白纸摊开,笔墨已备好,张仵作执笔便问道:“是男子还是女子?”
老鸨一五一十地细细道来,苏尔诺站到张仵作身侧,只见他笔下已然画出一张修长青年郎君的画像。
那男子身形高大,眉眼俊朗,衣袂翩翩,是位佳公子,不是他们见过的任何一位男子。
苏尔诺盯着这副画像,脑中竟然浮现出夏侯过的影子。
“夏侯过还在牢中吗?”她问高刺史。
高刺史点头称是在州府,不过不是在死牢中,说靖王吩咐了,夏侯公子暂时被拘在后罩房中。
“带他来。” 裴宁澄冷声道。
苏尔诺又问了老鸨几个问题,老鸨回忆说道:“那位公子没带随从,衣服很华贵,出手也阔绰,不过他一开始并没着急找姑娘,而是独自喝闷酒,后来才让人带着姑娘去,但是他通通不满意,直到见到思语姑娘才定下来。”
夏侯过很快被带过来,那老鸨远远见到夏侯过便要喊出声,然后夏侯过走近些,她便失望地摇摇头。
苏尔诺眼神微沉地看向夏侯过,“四日前,你去过哪里?”
夏侯过勾起嘴角:“不是早就交代了?四日前,我就在书院温书,哪里都没去。”
“要找人作证吗?你尽管去书院问。”
“自然是要问的。”苏尔诺笑道,“听说你和程枯关系亲近?”
夏侯过施施然答道:“回大人,我们确有私交,这也要上报?”
“既然有私交,你可知他杀了人?”
夏侯过脸上的阴翳一闪而过,很快说道:“怎么会如此?他杀了何人?”
苏尔诺含着笑定定地盯着他,却是不再言语,只吩咐衙役将人带入大牢。
“评事大人……”高刺史触到苏尔诺微冷的眼神主住了本想说的话。
夏侯过可是靖王关照过的人,不能随便关。
苏尔诺似看穿他心中所想,“裴大人会和靖王解释的。”
高刺史这才舒了口气。
苏尔诺朝叶奎和魏斯招了招手,耳语了几句,两人互相看了眼点点头才下去。
“各位大人,思语姑娘的事……”
若不是老鸨重新开口,苏尔诺都快忘记了这人。
她抬手止住老鸨的话,“你们思语姑娘长什么样?可有画像?”
“有的,有的,思语姑娘自己就很擅丹青,有自画像,也有旁人富贵公子给她画的。” 老鸨说完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转头便说,“我速去交人取来。”
老鸨走后,高刺史长叹了口气,“难不成又要死一个?”
“也不一定。”裴宁澄沉吟道,“凶手或许还有什么别的意图,不一定是杀人,思语姑娘和旁人不一样,凶手的目标都是从良的风尘女子,但无论如何要尽快找到人。”
怎么都会麻烦事,高刺史连夜吩咐下去寻人。
裴宁澄和苏尔诺对望了一眼,心领神会地去了偏厅。
两人身后的门才关上,裴宁澄便迫不及待地问:
“你让他们去干什么了?”
苏尔诺勾唇一笑:“自然是引蛇出洞。”
裴宁澄不解,苏尔诺却提醒道:“我让他们把夏侯过关到程枯对面。”
“淳安县那位自缢的女子生的是双生子,我早说过这两人很像,程枯和夏侯过的身份同样不明,第一个死者叶二娘死的时候,夏侯过最有嫌疑……”
“你怀疑两人轮流杀人?” 裴宁澄领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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